謝知真沉默片刻,竟然將這種可能性都算了進(jìn)去,輕聲道:“那么,請叁哥幫我問問裴公子,他肯不肯關(guān)了鋪子,帶著弟妹陪我去異域躲躲?天高海闊,總有容身之處。如此,也省得你們?nèi)找篂槲覔?dān)驚受怕,省得歹人賊心不死,胡作非為?!?/p>
宋永沂萬沒想到謝知方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竟將謝知真養(yǎng)成這樣深思熟慮又大膽固執(zhí)的性子,額角青筋暴跳,半晌擠出一句話:“真妹妹,你這么急著把自己嫁出去,到底是真的喜歡裴景山,還是覺得這樣做對明堂更好?”
謝知真教他一語道出心病,嬌顏發(fā)白,長睫顫動。
她輕嘆一口氣,道:“叁哥,實話與你說,這兩個原因都有。我覺得裴公子心地善良,處事穩(wěn)妥,是位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待嫁過去之后,我一心一意對他,日子過得總不會太差。明堂年紀(jì)還小,前途不可限量,若是一直和我這么不清不楚地糾纏在一起,早晚會毀了他自己,教我怎么忍心?長痛不如短痛,還不如趁著這機會將他的妄念斬斷。他再生氣,再惱怒,也不過難受這幾年,等長大了,經(jīng)歷的事情多了,自然會想通,到時候無論是娶郡主,還是娶別的好人家的兒女,都是一段佳話?!?/p>
宋永沂幾乎要被她說服。
手心手背都是肉,同樣是表親,因著藏在心底的愛慕之情,他對謝知真還要更偏著些,這會兒躊躇不定,若不是顧忌著父母家人,真恨不得親自上場將她拐走,過了好一會兒方長吁短嘆道:“罷罷罷,你既執(zhí)意如此,我也不好再勸,只希望你將來莫要后悔。”
謝知真輕輕“嗯”了一聲,使枇杷取紙筆過來,給謝夫人寫了一封家書。
一場大旱,撕破了太平盛世的華美外衣,露出骯臟混亂的本來面目,貪官勾結(jié),匪寇橫行,百姓號哭不絕,餓殍遍野,高坐在長安皇城中的帝王,卻在醉生夢死,修真煉性,做著羽化登仙的美夢。
看不見的黑手在幕后悄悄推動著這一切,加快帝國衰頹崩塌的進(jìn)程,短短一月之間,暴動此起彼伏,反民們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占領(lǐng)了嘉興、湖州兩府,自立為王,漸成氣候。
陛下終于發(fā)現(xiàn)形勢不妙,急急整合長安附近幾座城池的兵力,任寧王麾下副將扶子晉為將,前去剿殺亂民。
出乎謝知真意料的是,謝夫人的回信里,竟然沒有允諾婚事,而是細(xì)細(xì)問起裴景山的家世為人,又提醒她問問明堂的意思,言語間透露出自己做不了這個主的訊息。
父母皆在,她的婚事為何要征得弟弟的同意?真是好沒有道理。
謝知真緊蹙蛾眉,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身邊至親不知何時全部倒戈,站在了弟弟那邊,就連和她主仆一心的枇杷,近來看到她和裴景山說話時,也藏不住臉上的憂色,許多次欲言又止。 ↑↑她起了逆反的心思,竟真的拿起毛筆,往素雅的信箋上寫了自己要嫁與他人的事,言簡意賅,不過半頁紙便將事情說了個明白,和謝知方的長篇大論截然不同。
信使前腳剛走,她后腳就生出悔意,生怕宋永沂的提醒成真,弟弟急慌慌地趕回來犯渾,做出些不好的事,遂命丫鬟們打點行裝,打算和裴景山相約著出去躲上幾年,左不過晚些時日籌辦婚事,總好過鬧得兩敗俱傷,無法收場。
宋永沂拗不過她,還不等和裴景山通信,謝夫人的第二封家書便八百里加急地遞了來——
謝韜在青樓里和妓女歡愛的時候犯了馬上風(fēng),如今手足癱瘓,重病在床,急召她回長安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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