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硯是真的了解他。
不枉從前和他交往過九個月。
他錯就錯在沒在謝硯造訪西點屋、透露復合意愿的那天,用最決絕的言辭,澆滅謝硯心里最后一點火星。
這天夜里十點,經(jīng)過了一輪又一輪鋪墊,在江柏出軌門的熱度達到頂峰的時候,謝硯用個人賬號發(fā)布了一篇催人淚下的長文——
《致我深情不再的愛人》。
他先懷念了與江柏熱戀的美好時光,點一筆江柏平凡無奇的保鏢身份,以示自己擇偶不重名利,再點一筆情人節(jié)的手工禮物,以示自己情感純凈真摯。
接著筆鋒一轉,說自從兩人結婚,江柏便脾性大變,控制欲畸強,乃至在私下強迫他行房,給江柏扣上一個家暴的污名,將婚后的不順遂全部成功推鍋。
又說今天出軌照片被爆之后,他在片場得到消息,如遭晴天霹靂,失魂落魄,幾乎難以站立,但依然堅持到工作結束才處理私事,以示自己堅強敬業(yè)。
又說江柏曾打來電話求和,他卻已經(jīng)思慮成熟,更愿將尊嚴置于愛情之上,不再委曲求全,主動提出了離婚。他感謝了江柏這些年的陪伴與照顧,安慰了關心他的粉絲們,并且答應大家一定會盡快振作起來,讓大家看到更好的作品。
最后,他還不忘留了一句話給何岸:
我不愿稱呼你為破壞我婚姻的第三者,也許你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才走了歧途。你的人生還很漫長,希望你能迷途知返,重新做一個善良的、潔身自好的人。
這篇長文一看就出自專業(yè)人士之手,語句簡潔樸實,又不失款款深情,寥寥千余字,成功為謝硯打造出了一個極為討喜的形象:
明明是光環(huán)圍繞的明星Omega,卻拒嫁豪門,只與常伴左右的圈外素人低調(diào)相戀,不料癡心錯付,慘遭背叛,之后也不優(yōu)柔寡斷,反而利落割舍舊情,鳳凰涅槃,甚至心懷悲憫,對第三者施與了珍貴的寬容。
長文的煽動力無疑是巨大的,尤其把它跟何岸的扒皮爆料放在一起對比,簡直是一方圣潔如六翼天使,另一方骯臟如陰溝老鼠。
果然,長文發(fā)出不久,客棧外就有粉絲情緒失控了。
一個姑娘“砰砰”狂捶大門,撕心裂肺地痛哭道:“出來道歉!小三出來道歉!你看到硯硯對你說的話了嗎?你的良心不會痛嗎?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硯硯,我們捧在心尖上的人,現(xiàn)在被你這樣傷害,你怎么可以連一句對不起都不說,怎么可以!他到底欠了你什么,要被你這樣對待?”
程修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覺得我肯定懷孕了,要不然怎么這么想吐呢?”
“等會兒再吐,先想想該怎么反殺?!?/p>
戴逍照著他的后腦勺來了一下。
程修立刻道:“他們發(fā)文,我們也可以發(fā)文啊,又不是只有他們會打字!我們也找個粉多的營銷號,一百萬起步那種,寫篇萬字長文,把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說清楚!”
“你以為這么簡單啊?視頻和照片都在他們手里,口說無憑,你拿什么澄清?”戴逍覺得他簡直像只不諳世事的蠢兔子,“現(xiàn)在這種千夫所指的局勢,你寫一萬個字,人家肯看十個字就算給面子了。”
程修頓時噎住了。
他坐在那里擰了一陣額頭,猛地靈光一閃,跳將起來:“那天不是有一群玩狼人殺的嗎?何岸給他們當了一晚上法官,哪兒有時間跟那個江什么的亂來?他們的聯(lián)系方式電腦里還存著呢,每一個都可以給何岸當人證!”
這個轉機不可謂不關鍵,大伙兒晦暗的面容一下子亮了起來。
時機不待人,程修飛快抓起手機,翻出那一天的住客名單,按照順序一個個撥了過去,先表明身份和來意,再懇請他們施以援手,將真相公之于眾。
但令他們錯愕的是,當時在場的十二個人,竟然沒有一個愿意幫忙。
有些態(tài)度好的會給點理由:“實在對不起,事情鬧得太大了,我出面幫忙的話,肯定會被謝硯粉絲報復的,你們還是找別人吧?!?/p>
態(tài)度差的就直接來一句:“我付錢住客棧,又沒欠你們,憑什么要趟渾水?”
最后一通電話打完,程修希望破滅,喪氣地把手機一扔:“物證沒有,人證也沒有,現(xiàn)在怎么辦?總不能讓何岸頂著個屎盆子被人冤枉一輩子吧?”
戴逍空有一身高武力值,面對耍陰招的也無力招架。他憤懣無比,用力抓了抓自己的一頭毛刺,咬牙罵了聲操。
“不,我一天都不要被冤枉?!?/p>
何岸突然開了口。
“這種污名,沾上了就要跟一輩子。我不相信什么清者自清,哪怕是為了鈴蘭,我也必須第一時間把自己洗干凈,還有你們……戴逍,我不能連累你們。”
何岸攥緊了手機。
那上面是青果客棧在OTA平臺的主頁,短短半天時間已經(jīng)多了一萬條差評,把戴逍引以為傲的四星半毀得只剩一顆星,留言更是不堪入目,諸如“蛇鼠一窩”、“惡心”、“垃圾客棧早日倒閉”、“住慣三開的客棧,當心一輩子被三”這樣的惡言比比皆是。
何岸深吸了一口氣,問鄭飛鸞:“你能幫我聯(lián)系上江柏嗎?”
“聯(lián)系他干什么?”鄭飛鸞陰沉道,“說不定也是一伙的?!?/p>
“不是的,他不知情?!焙伟墩f,“他那天的反應很自然,不像演出來的,我相信他也被謝硯設了局——謝硯想一箭雙雕,既毀掉我的名聲,又以受害者的身份離婚。江柏現(xiàn)在肩上的壓力一定很大,又沒處解釋,所以我想聯(lián)系他,我從我的角度澄清,他從他的角度澄清……”
“這比你一個人澄清更糟?!编嶏w鸞說。
“同意?!背绦捱B連點頭,“你們兩個一起澄清,謝硯的粉絲就該過年了,那還不得可勁兒宣揚你們真偷情了,要不然能連聲明都一塊兒發(fā)?我跟你說,他們都是陰謀論專業(yè)出身,我已經(jīng)看到說我們客棧是專搞地下色情產(chǎn)業(yè)的了?!?/p>
“搞他十八代祖宗的色情產(chǎn)業(yè)!”
戴逍的手背爆出來一根筋,一拳頭砸飛了沙發(fā)靠枕。
這么一樣一樣數(shù)下來,所有的澄清手段似乎都被堵死了。眾人一籌莫展,齊齊陷入了苦思。而就在這時,鄭飛鸞記起了什么,不禁低笑道:“我們其實是有證據(jù)的。”
“?。俊背绦藓痛麇型瑫r抬頭。
何岸也驚訝地看向了他:“什么證據(jù)?”
鄭飛鸞回答:“一份完美到無懈可擊的證據(jù),程修三年前就為你拿到了。”
“你三年前干了什么?”戴逍立馬問程修。
“我怎么知道!”程修又驚喜又驚嚇。
鄭飛鸞注視著何岸,輕輕握住了他微涼的手,說:“何岸,我們可以用這份證據(jù)洗清你所有的罪名,如果……如果你不介意和我公開的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