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時準備戰(zhàn)斗……
這不懂事的小青年,說得到輕松——和誰戰(zhàn)斗?
將你引以為傲的父母兄弟么?
第一軍校的別稱就叫“烏蘭學(xué)院”,雖說烏蘭學(xué)院被稱為高級軍官的搖籃,但畢業(yè)后能直接進入白銀要塞的寥寥無幾。
除了對成績要求極高外,上層的政治博弈還將畢業(yè)生的去向與其戶籍所屬地掛鉤,美其名曰“出于人道主義考慮”,讓士兵們離家近點。白銀要塞作為第一星系的軍事重地,所接收的畢業(yè)生必須擁有第一星系戶籍。而他們大多出身良好,父母是富商、高知、社會名流,甚至官員政客。
這使得白銀要塞的政治生態(tài)十分復(fù)雜,大體分為兩個派系——
一部分是和林上將一起追殺過星際海盜的嫡系部隊,叫做“白銀十衛(wèi)”,人數(shù)大約占要塞駐軍的十分之一。白銀十衛(wèi)和它的統(tǒng)帥一樣臭名昭著,是一幫宇宙知名流氓,三天兩頭要鬧個丑聞出來給民眾助興,有人說,當年他們跟星際海盜作戰(zhàn),純屬是“以毒攻毒”。
剩下的指揮官和士兵都是烏蘭學(xué)院出身的少爺,每個人身后都有錯綜復(fù)雜的家族和人脈,織就了一張網(wǎng),牢牢捆住他們的忠誠,確保白銀要塞固若金湯。
林靜恒沖親衛(wèi)長擺擺手,吩咐道:“拿一套禮服給我,發(fā)函給沿途關(guān)卡,說明行程,我明天啟程回沃托?!?/p>
洛德吃了一驚:“長官……”
“元帥都發(fā)話了,讓我戰(zhàn)略性妥協(xié),還想怎樣?白銀要塞全體——”林靜恒頓了一下,目光射向窗外,萬千星艦指向人工大氣層之外的不速之客,它們機械而冰冷地熠熠生輝,讓人想起大海中成群的銀魚,波光粼粼地倒映在上將那灰蒙蒙的瞳孔里。
他摘下手套,丟在一邊:“卸下武裝。”
第二天,靜淵號星艦像漫漫星海中的一葉扁舟,駛離白銀要塞,人工大氣層外虎視眈眈的機械軍團讓出一條狹窄的道路,沉默地目送著這位軍事獨/裁者謝幕的背影。
非武裝星艦禁止安裝躍遷閥,按照正常程序,從白銀要塞回首都星沃托,靜淵號需要經(jīng)過六個關(guān)卡,歷時十三天。
第四天,靜淵號途徑西瑪星附近,意外遭遇小行星流,星艦本想暫時避讓,但首都星第四衛(wèi)將林靜恒視為頭號危險人物,遲遲沒有接到原計劃應(yīng)該抵達的靜淵號,第四衛(wèi)嚇破了膽子,一天之內(nèi)連發(fā)十二道一級警戒,勒令靜淵號不得耽擱。
靜淵號被迫繞行至“玫瑰之心”——第一星系唯一未曾被人類探索過的禁區(qū)。
新星歷270年4月6日,靜淵號在玫瑰之心外圍,被一支藏匿在此的星際海盜襲擊,林靜恒上將遇刺,艦毀人亡。
消息傳回首都星,輿論嘩然,白銀十衛(wèi)嘩變,白銀要塞直接癱瘓,元帥痛失愛將,暴跳如雷地把辭職信砸到了聯(lián)盟議會的圓桌上,而與此同時,屋漏偏逢連夜雨,十年前被林上將徹底打出聯(lián)盟八大星系的海盜團不知從哪聞到了味,卷土重來,突然襲擊了第六星系的民用航道,混亂的軍部反應(yīng)嚴重滯后,造成大量民眾傷亡。
這一連串事件,史稱“白銀禍亂”。
從第六星系開始,大規(guī)模的游/行像瘟疫一樣,順著一個一個的躍遷點拾級而上。
重壓之下,沃托被迫變了臉色,先是安撫聯(lián)邦軍委,隨后又對林靜恒生前被強行召回一事絕口不提,一應(yīng)政府唇舌集體失憶,原來用多大篇幅臭罵林上將,現(xiàn)在就用多大篇幅來紀念贊美他。
“心機深沉”的林上將就這么搖身一變,成了人類瑰寶,空前偉大光榮正義。
盛大的葬禮在沃托舉行,林上將一套從來沒穿過的禮服代替他本人,被請進了沃托的烈士陵園?,F(xiàn)場觀禮票炒出了天價,林上將因為死得奇貴,還被吉尼斯載入了史冊,堪稱一死成名。
葬禮當天,林靜姝身披黑紗,向每個前來吊唁的權(quán)貴還禮致意,這位沃托有名的美人即使在這種場合,也依然嫻靜優(yōu)雅,形象完美得天/衣無縫。
她真是美——所有見了她的人都忍不住心生贊嘆——也真是沒心沒肝。
格登秘書長走過來,林靜姝菟絲花似地挽起丈夫的手臂,柔順地接受他的照顧,讓他替自己戴上黑紗帽,繼而安靜地坐好,自然流露出崇拜又依賴的目光,聽格登上臺作一場沉痛的秀,不時拿出絲絹,象征性地在眼角點上幾下。
現(xiàn)場記者圍著她拍了一會,又索然無味地各自散了——因為格登夫人的坐姿和她上次參加“反對將寵物拋尸太空”的義賣會一模一樣,優(yōu)雅得乏善可陳,完全可以一片兩用。
圍著她的記者們一哄而散,林靜姝依然紋絲不動。
她像一朵孤芳自賞的名花,不管有人看沒人看,都自顧自地迎風綻放。
此時,這朵“名花”眼含熱淚,面帶微笑,如畫的五官上仿佛鍍著人類文明之光,看著臺上哽咽難言的格登,她心想:“我要你償命?!?/p>
人類進入新星歷紀元以降,平靜了兩百多年,而今,鏡花水月似的和平裂開了一條猙獰的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