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有一陣子心情很好,抱著貓在床上玩逗貓棒,能勉強吃下去一些柔軟的面食。楊柳的脖子沒有損傷重要部位,大動脈險些割破,她再深一步,血就會如噴泉一般噴涌而出,不管楊林反應多快都不可能救得回來。
他輕輕撫摸她的脖子,又喂她吃了些泡牛奶的面包,楊柳吞咽著,問他:“你在想什么?”
楊林搖頭,他商量道:“下午有一位醫(yī)生要來看看你,你們好好相處,好嗎?”
楊柳猶豫地點頭,他輕捂住她的喉嚨,握住她的手,防備她自傷,輕柔地說:“寶貝,哥哥都告訴大夫了,我們的事…你不要激動?!?/p>
她瞳孔放大,搖頭后退,楊林迅速道:“沒事的,她能理解,大夫會跟你說的,你不要怕?!?/p>
楊柳的心跳加快,顫抖著說:“你傻不傻啊?!?/p>
他看著她的神情,恍惚明白,她拒絕承認這件事,并不是擔憂自己,而是在保護他。
楊柳抖著聲音說:“你是不是亂講了,你是不是說你強迫我的?”
“我沒有。”哪怕她猜對了,楊林還是道,“她會理解的。”
楊柳讓他不要亂講話,不要太誠實。她比他還要防備這個世界,他便說:“醫(yī)生下午來,我們聊聊天還是睡午覺?”
楊柳不語,他便側著躺下來,哄她,“那你過來和我睡覺?!?/p>
“我才不愿意和你睡覺。”
她這樣說,還是躺在他胸口,深深地呼吸著,讓身體里都是他的氣味。她一再叮囑,讓他不要和盤托出,不要過多的講自己,楊林說好,話鋒一轉,問她在美國的生活,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楊柳滿身都是尖銳的硬刺,是她進化出來的防御機制,楊林撫摸她的時候,她才柔順地放下盾牌。
小白躺在他們之間,仰著肚子睡得打呼嚕,楊柳笑了笑,搖頭:“沒什么可委屈的。”
又不是只有她這樣,有什么可覺得委屈。
她這樣說,眼淚落下來,握著楊林的手放在自己多年前被扇的、至今都在發(fā)疼的側臉,楊林溫柔地攏著她,楊柳很快便入睡了。
馮大夫來的時候楊柳還在睡,楊林低頭把她叫起來,她有些不耐煩,可她聽哥哥的話。
楊林道:“醫(yī)生來了,不要著急,好好說話。”
她說好,起床將藥吃了,楊林便離開病房在外面抽煙,等馮大夫出來才道:“覺得怎么樣?”
“患者對我有很大的防備,這不利于交流和溝通。”馮大夫介紹,“就像你和我之間,建立起信任的橋梁,她并不能構成這種關系?!?/p>
楊林嘆氣,馮大夫道:“不過配合用藥治療,她轉好的情況是有的?!?/p>
馮大夫的筆記很詳盡,她并不覺得跟楊柳無法直接溝通會妨害治療,而是拿他們兄妹當做同一個人,逐漸攻破,馮大夫道:“不過她今天跟我說了留學和工作的事,這幾年她感到最痛苦的是社會的壓力,而且最近因為有男性對她進行騷擾,她反擊才被辭退…”
楊林已經(jīng)忘了她還有工作這件事,聞言垂頭道:“她受委屈,不敢跟我說?!?/p>
“為什么呢?”
楊林道:“她昨天說,是怕我生氣?!?/p>
馮大夫也問過楊柳這個問題,可楊柳的說辭是不想讓他擔心。她相信患者的話,再度問楊林:“你生氣的時候會做一些過激的舉動嗎?”
他捂著頭說:“沒什么…我會打人,我也…”
馮大夫讓他緩和情緒,給他看了楊柳的一幅畫,楊柳并沒有學過繪畫,歪歪扭扭的,畫面上有房子,還有閃電,楊柳沒有畫人,馮大夫試探地問:“這是你家嗎?”
是那個老房子。
馮大夫說:“我讓她畫家,她畫了這個。我問她在哪里,她說在屋子里,又問你在哪里,父母在哪里,她有些激動,沒有講話,我就沒再問?!?/p>
他看著扭曲的畫面,陷入良久的沉默。
馮大夫經(jīng)常過來陪楊柳聊天,楊柳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是不會沒有禮貌地不回答醫(yī)生的問題。
她慢慢轉好了,偶爾也會和醫(yī)生笑著說再見,楊林看到她這樣,便跟感激地要送東西,被馮大夫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