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那個男人踹向程嘉懿的那幾腳還帶著余威,仿佛踢的不是程嘉懿,而是她的心和她的頭,一下又一下,仿佛沒有盡頭,痛得她只能緊握雙拳。
她突然想起俞喬說的:嘉懿哥大學第一年的確要靠助學金才交得上學費。
原來都是她的錯,沒有她的糾纏,程嘉懿那晚應該會早早入睡,做一個好夢,第二天照常上學生活,走上他錦繡的康莊大道。
但這一切,都被她毀了,毀得一干二凈,徹徹底底,程嘉懿甚至連上學的錢都拿不出來。
她好想問程嘉懿還疼不疼,住在ICU是什么感覺,在無法相見的日子里,他有沒有恨過她。
肯定是有的吧。
特別是千辛萬苦回到她身邊,她卻認不出他,多傷人啊。
“對不起,對不起……”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落下來,程嘉懿嘆了口氣,低頭吻上她的眼睛。
溫熱的眼淚混著她的悔恨,又苦又澀。
“我沒有怪你?!彼D了頓,又苦笑著換了個說法,“就算怪過,也在重逢你之后煙消云散了?!?/p>
他只是個凡人,沒有上帝視角,自己受苦的時候,又怎么想到黎溪也在受同樣的苦楚。
當身上插滿儀器和管道時躺在病床上,他不止一次這樣想過——如果沒有黎溪,他會不會好過很多?
如果沒有黎溪,他會在保送國內頂尖的高校后,潛心研究他感興趣的科研項目,或許他會為了一個難點奮斗一生也找不到答案,碌碌無為終老;也許幸運點會攻破一個技術,然后名留青史。
但無論是哪種可能,都絕不是現(xiàn)在這樣,拋棄從小立下的志愿,為了一個人把生命懸在刀鋒,還無怨無悔。
如果把他這幾年發(fā)生的事告訴小時候的自己,那程小朋友一定會翻著白眼說:“我才不是這樣的弱智,我是要當科學家的人?!?/p>
可現(xiàn)在黎溪握著他的手,一次一次地道歉,眼淚落在他皮膚上,猶如刑具,一下一下地折磨著他的心——他終究是舍不得她的。
放棄從小的理想又如何?她不是故意忘記他,那樣就足夠了。
“黎溪。”程嘉懿溫柔將她抱緊,“我希望永遠都是你的奇跡?!?/p>
還沒嘗夠重圓后的甜,過來查房的醫(yī)生打斷了病房里的一切旖旎。
這里是桐縣人民醫(yī)院,精神科只有一個退休返聘的老醫(yī)生,此刻他戴著老花鏡,皺起眉頭看黎溪的腦電圖報告。
“這份報告是沒什么問題,只不過你昏迷時的數(shù)據(jù)我們沒有儀器收錄到,對病情的研究會有所偏差,你最好還是到桐城的大醫(yī)院再檢查一次。”
黎溪也猜到會是這種結局,乖巧“哦”了一聲,又見醫(yī)生低頭瞄了站在一旁的程嘉懿:“還有,這位小伙子去繳費的時候,記得鐵欄的錢也付一下。”
程嘉懿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嗯,知道了?!?/p>
黎溪聽得云里霧里,回頭看了看程嘉懿,對方故意躲閃,她只能求助醫(yī)生:“我的治療需要用到鐵欄?”
醫(yī)生哈哈大笑:“當然不是,是我們醫(yī)院的鐵欄被你小男友撞爛了?!?/p>
黎溪是他最后一個病人,他把病歷紙收回抽屜鎖上,起身準備離開:“你們回到家記得查一下罰單,在高速超速駕駛罰得不輕呢?!?/p>
從海聯(lián)貨倉到桐縣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黎溪看了看病歷上寫的入院時間。
好家伙,一個小時的路程被他縮短了十五分鐘??上攵?,昏迷中的她經(jīng)歷了多少次生死時速。
她掐了掐程嘉懿的臉頰,嘆息:“嘉懿,你這是愛我還是恨我呢?”
“相認”過后,程嘉懿非常適應她的說話方式,還能過來反調戲她:“當然是愛到極致,不然我不會輕易和一個人同歸于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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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fā)現(xiàn)今天是連載兩個月紀念日!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