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了又怎么樣?過去了不代表沒發(fā)生過,也不代表過去的并不可怕。
黎溪的手掌貼在他的胸口,掌心下是他有力沉穩(wěn)的心跳,但在五年前,這顆心有可能虛弱到停跳。
她伸手將花灑關掉,狹窄的空間里安靜得只有流水聲。
“疼嗎?”
程嘉懿搖頭:“不疼了?!?/p>
現(xiàn)在不疼了,不是一直不疼。
黎溪四指滑過他兩肩上沒有形狀可言的疤痕,只能慶幸沒有增生,否則更加不堪入目。
人都有趨美之心,黎溪這種人更不用說,難看點都忍不住唾棄兩句再掉頭走??擅鎸Τ碳诬采砩铣舐陌毯郏幌胗秒p唇致以她最崇高的愛意。
第一吻,落在他肩膀上的圓孔疤,第二吻落在胸口上的縫合疤,第三吻落在肋骨以下的中央,那里沒有傷口,但黎溪記得這里被那些野蠻人踢過好幾腳。
因為她不肯簽那份荒唐的協(xié)議。
最后,黎溪半蹲著,眼前是他壯碩的欲望,正毫無廉恥心地高高挺在她鼻尖。
程嘉懿用手,羞愧得臉紅耳赤:“別,別這樣……”
雖然知道她不帶情欲去做這件事,但程嘉懿還是無法接受她的直視,臉紅耳赤地用手遮掩那駭人的器物:“不需要這樣的。”
黎溪當然不會聽他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湊到他小腹上,在一條明顯的青筋外側落在最后一吻。
那里曾經(jīng)為她擋住了幾乎致命的一踢。
然后,記憶戛然而止。
她重新站直,眨了眨眼睛,把在眼眶搖搖欲墜的淚光擠回去。
“嘉懿,你是在氣我和沈君言說我什么都沒想起來吧?”
在出發(fā)去海聯(lián)貨倉的路上,她和程嘉懿說過,離不開沈君言,是因為她沒有痊愈。
“你覺得我騙他,是因為我不想離開他?”
程嘉懿僵硬否認:“沒有?!?/p>
黎溪湊上前親了他嘴唇一口:“口是心非也是幼稚行為哦。”
他那些藏了等于沒藏的小心思怎么逃得過黎溪的眼睛,乖乖認罪:“我知道你有苦衷,但我就是控制不了情緒,對不起?!?/p>
“我確實是有苦衷……”黎溪松開環(huán)住他脖子的手,腳跟重新落地,“我沒有對沈君言撒謊,而是對你隱瞞了一個不知好壞消息,關于我的病的?!?/p>
程嘉懿臉色憂色又濃了幾分,亟需安全感似的抓緊了黎溪的手。
其實她并沒有想過要隱瞞,只是醫(yī)生沒有提出,她就順勢不坦白,從未覺得自己能負擔起這么重的一件事。
“醫(yī)生和我說,我要徹底治愈,就必須全部記起綁架的事。但是嘉懿,對不起……”她反手和他十指相扣,“我沒有把在倉庫的事全部記起?!?/p>
程嘉懿嘴唇一顫:“你沒,沒記起我?”
“我當然記起了?!崩柘p手將他的手包住,“只是我發(fā)現(xiàn)病根藏得比我想象的要深。它不是源于我對綁架的驚恐,而是……”
“你的生命?!?/p>
她昏迷時做的夢并不完整,停留在程嘉懿被蜘蛛俠踢得失去了意識,雙目緊閉地躺倒在地,然后畫面一暗,只剩蜘蛛俠詭譎的話:“你記住,他要是被打死,你就是那個罪魁禍首!你的手上也沾滿了他的血!”
鬢角又開始隱隱作痛,黎溪疲憊地倒在程嘉懿的肩膀上:“嘉懿,你恨我沒有記起全部嗎?”
自私地把他人的痛苦藏到深處,當作沒有發(fā)生。
程嘉懿想也沒想:“怎么可能?!?/p>
那些非人能承受的苦難,如果可以,他也想選擇性忘卻。
忘記那些拳打腳踢、鮮血淋漓,只記住苦難與混亂中,她死生契闊的諾言。
“嘉懿,這一秒我為你放棄所擁有的一切。我不求你償還,只求你多活我一秒,一秒也好!”
那時候他只感覺到痛與血腥,被那些人殘忍地扔在冰冷邋遢的地上,唯有手上有溫度存在,那是黎溪緊握著他不肯放手。
在最骯臟暴力的地方,有最動聽的承諾。
他自私地想,如果可以,這樣一起下地獄,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