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絮的生日于余暗而言,不過是多吃一塊蛋糕的事。他看著廚房里忙碌收拾的張婉君,心里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的,這幾日思來想去必須做的,才是正事。
余暗的手指在褲兜里捏緊了那幾頁薄薄的紙,朝張婉君走去。
“姨?!?/p>
張婉君聞聲停下手里動作,回頭看,“余暗吶,怎么不去睡會午覺?”
余暗搖搖頭,“我不太困?!?/p>
“那你給池子里的楊桃撈出來放籃子里瀝瀝水,拿去客廳看電視吃去,都是洗干凈的?!睆埻窬咽诌呑詈笠粋€盤子放到水龍頭下沖洗,直到手指摸上去沒有泡沫的滑膩感,她擰住了水龍頭。
余暗把手從褲兜里抽出來,兜捧池子里的水洗了手,把楊桃一個個撈進果盤里。
“我再去院子里摘點葡萄?!睆埻窬忾_腰后系的圍裙繩結(jié),掛到門后粘的鉤子上,“說是金秋十月果飄香,可你瞧今夏的怪天也知道,北邊大旱,咱這又是降溫又是冰雹,跟發(fā)了災(zāi)似的,藤上的葡萄花都凋得七零八落的,現(xiàn)在馬上要打霜了,葡萄沒結(jié)多少不說,底下都還泛著青,也就絮果鬧著吃?!?/p>
余暗已經(jīng)把楊桃都撈進盤子,又跟著張婉君去了院子里。
他從門邊搬來人字梯子架在葡萄藤下,“我來吧,姨。”
“慢著點?!睆埻窬焓址鲎√葑?。
這葡萄藤雖沒誰日日精心澆灌,但張婉君閑時也多顧及,可能真是天氣異常,往年碩果累累的架子上如今竟沒多少可選。余暗勉強挑了幾串品相稍好的就從梯子上下來,把裝著新剪的幾串葡萄的小菜盆放低給張婉君看,“捏著還硬,應(yīng)該不大甜?!?/p>
張婉君笑著伸手掐了幾顆果,葡萄表層的霜澤仍牢牢扒在它青紫的皮上,是沒熟。
“已經(jīng)是紫得最多的幾串了,等會讓絮果嘗嘗,再酸她也得吃完。”她與余暗逗樂。
余暗也笑,“我先去給洗了?!?/p>
張婉君看他抱著菜盆進了屋子,沒多會就又在廚房的窗口瞧見他低著頭一顆一顆地洗葡萄。
欣慰也心酸。
張婉君坐到葡萄藤下的石凳上,想起女兒無憂的笑臉,小豬一樣愛躲懶,吃飽拍拍肚子就跑睡去了,再瞧這沒大她幾歲的余暗,勤快而異常有眼色,反教人心疼。
“姨?!庇喟迪春昧似咸炎呋卦鹤永?,在張婉君身邊坐下,“我有事想跟你說。”
“嗯,你說?!睆埻窬扑朴姓?jīng)嚴肅的臉,不禁笑笑。
等看清余暗擺在她面前的是什么,臉上的笑容便慢慢斂了下來,“這……”
“姨,這是傅叔留給我的,我想給你?!庇喟祿屜乳_口。
張婉君沒伸手,不解但更是不認同地搖頭,“傅哥留給你的,自己收好?!?/p>
余暗低頭看自己手里這張已經(jīng)窩出褶皺的老舊存折,低聲說道,“傅叔給我留了房子和錢。房子我已經(jīng)日日住著了,但錢我用不到。我知道桑叔工作有變動,對家里收入多少有影響。這么多年我一直受姨的照顧,這錢給您用是應(yīng)該的,傅叔知道也會覺得我做的對。”
“對什么啊,你這孩子。我照顧你也是應(yīng)該的。雖然你桑叔換了崗,但擔(dān)負一家四口吃穿用度還是綽綽有余。這錢自己收好,以后你用錢的地方多著呢。你就安安心心把錢存在銀行里,備著以后。”張婉君抬手摸了摸余暗的頭,他善良誠懇得讓人心里生暖。
“傅叔給我這些錢,是怕我萬一沒人管餓死街頭?!庇喟堤痤^,看著張婉君的眼睛,“但是,姨,你不會不管我的,對嗎?”
他執(zhí)拗地朝她伸出捏著存折的手,話里藏有小心翼翼的不安,這令張婉君心酸,眼眶直泛熱。
“說什么傻話,你就是姨的孩子,你跟絮果在我心里是一樣的,我和你桑叔都不會不管你。”
“那姨把錢收著,密碼是******?!?/p>
他言語不肯退讓,對峙時的倔強最終逼得張婉君伸出了手。
“先說好,這錢我只幫你拿到高中畢業(yè),到時候你上大學(xué)會是筆不小的費用,那時候你也成年了,我立即還你?!睆埻窬闷鸫嬲蹅?cè)邊兩腳,一個不慎存折里頁從下面刷刷掉出來。
她沒細看頁面機打的數(shù)字金額,倒先笑著看向余暗,“你和傅哥還真是不拘小節(jié),存折都爛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