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汐有一霎那遲疑,后來穩(wěn)了穩(wěn)心神,登上馬車。
她緩緩行李:“參見陛下。”
小皇帝盯著她默默不語,目光幾乎把她灼出一個洞來。她垂著頭,保持著拱手的姿勢,遲遲未能起身。
末了,他伸手扶她起來,落座。
便聽到他道:“七日不見皇姐,流言擾人,多虧朕下手果斷,拔了幾個妄議皇姐的長舌小人,才讓這蜚語未出大紹宮?!?
長公主荒淫無度,本就飽受詬病,如今竟在質子府一住七日,便有人按耐不住了。
小皇帝拔了幾個人的舌頭,做成了菜,早朝的時候分給了諸愛卿品嘗。眾人食后,贊不絕口,便趁機告之此乃人舌。
當場有大臣干嘔,抱病退朝。
季汐聞言,胃里一陣翻涌,強顏歡笑道:“有陛下在一日,本宮便不用在意名聲?!?
小皇帝輕笑,拿起爐上溫著的泥爐,給她倒了一杯清茶。
“這是冰糖桂圓茶,上次在飛花大會喝過后念念不忘,朕便多備了些?!?
季汐淺啜了一口,還是之前喝到的味道,甜絲絲的,帶著一股淡淡的茶香。
她贊嘆道:“本宮聽聞,這茶水乃是麗妃聽聞陛下案牘勞形,特地從求教了大紹有名的茶藝大師調制而成的,光是茶葉就試了白來種,可見對陛下的一片真心?!?
小皇帝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他又突然道:“蘭嬪有了身孕,若是男胎,朕則打算立為太子,皇姐怎么想?
這話鋒轉得有些猝不及防,季汐下意識道:“有了龍嗣當然是好事。儲君與否,全憑陛下心意?!?
“好事?按照歷代禮制,蘭嬪若是母憑子貴,應當冊封皇后?!?
小皇帝緩緩伸手,略微粗糙的手背蹭過她的臉頰,慢條斯理地抬起季汐的下巴。
兩人目光對視之隙,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鬼魅般的寒意:“難道皇姐,不想做朕的皇后么?”
“咣當”一聲,茶杯落地的聲音。
季汐瞪大眼睛,一時僵在當場。
“你瘋了?”
他掀起唇角:“天子面前,皇姐慎言。”
季汐慌忙看了眼車簾外的侍從,他們都帶著佩刀,目不斜視,面無表情,像是一塊冰冷生硬的鐵。
等等,好像不是公主府的隨從?
這么說來,車夫也定然不是了,因為這輛馬車,竟是往皇宮里駛去!
“這并非公主府的方向?!?
小皇帝沒有否認,淡淡道:“皇姐還未回答朕方才的問題。若是答案令人滿意,則立刻調轉車頭,還能趕上公主府的晚膳。”
明晃晃的威逼。
一股無名的怒火燒起。季汐皺起眉頭,聲音中已然夾槍帶棒:“古來今往,君為臣綱,君令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若有意,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娶了親生姐姐又何妨?只是敢問陛下——”她抬起頭,直視著面前這位與自己有七八分相像的九五至尊,一字一頓:“若你我違背倫理成為夫妻,是全然的愛慕,還是只因身處頂峰,太過孤獨?”
小皇帝聞言,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目光染上一抹殷紅的水光。他道:“朕是有兩三分愛慕,可這兩三分對于一個天子而言已是極限。更何況你我一母同胞,這兩三分何其沉重,何其痛苦,何其荒唐,朕每每想起,都恨不得生剖己心,看看里頭流得是不是和你一樣的血?!?
“至于孤獨,皇姐你難道就能獨善其身?”他伸手,撫摸上季汐的臉,拇指擦過少女柔軟的唇瓣,目光逐漸染上深意:“兩個孤獨的人互相撫慰,何錯之有?更遑論你我血脈相連,本就該結為一體,同連理枝,同比翼鳥,日日夜夜難舍難分才是……”
季汐甩開他的手,冷靜地深吸幾口氣,試圖將話題扯回正軌:“蘭嬪雖有子嗣,卻無家族勢力傍身,不宜為后;麗妃性格圓滑,不甚老實,但對陛下一片赤誠,又有家族庇護,乃后位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