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發(fā)酵

周五晚八點，屬綜藝節(jié)目的黃金時間。

林圖早早從ACE公司結束完手邊的事務回家，在公司臨時安排的公寓里打開電視機，像個普通觀眾一樣等待著No Mercy在熒幕上的首次登場。

工作電腦一直擺放在電視機不遠處的沙發(fā)上，正顯示著倒計時的官網(wǎng)用管理員權限登錄后可以第一時間獲取即時訪問量，幾個與節(jié)目相關的工作群此刻也正熱鬧著，所有為這個節(jié)目付出過努力的人們都在期待，他們會在今日收到一份怎樣的答卷。

林圖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蜷身坐進沙發(fā)里。

她極難得有這樣的時間獨自一人舒舒服服地待著，雙腿舒展在茶幾上，后背放松地倚靠著沙發(fā)。

當她的目光從還在緊鑼密鼓播放著廣告的電視機移動到自己身邊空著的位置時，林圖的唇邊忍不住泛起了一絲苦笑。

此時此刻的她距離自己理想的生活狀態(tài)，只差自由和一個人的陪伴。

而那個人卻因她而不得不遠赴萬里，隔著大洲大洋，隔著漫長時差，拼盡全力地維系著他們之間的牽絆。

林圖拿出手機，給許久沒有消息的林起發(fā)過去一個訊息。

[林圖]：上次跟你討論過的那個綜藝我搞定了，今天會在TBX電視臺開播，有沒有興趣接我視頻轉播？

幷不精彩的廣告時間過去，No Mercy的開場音樂響起，林圖的手機對話框里幷沒有如約彈出她所期待的回復消息。

她嘆一口氣，放下手機，開始專心致志地查看官網(wǎng)數(shù)據(jù)和工作群里匯報的一手收視率。

節(jié)目開播前十五分鐘，官網(wǎng)的訪問量從最初的一萬五穩(wěn)步攀升至五萬。

被重點關注的還是節(jié)目所邀請的評委嘉賓，尤其是擁有穩(wěn)定粉絲支持的凌初，他在官網(wǎng)的介紹頁面訪問量甚至超過了其他選手個人訪問量的總和。

ACE公司名下近期主推的許營州還有隸屬于另一家知名經(jīng)紀公司的陳如軒作為節(jié)目組提前安排好的臺柱，哪怕沒在節(jié)目中正式露面，也依然包攬了選手頁面訪問量的第一及第二。

為了區(qū)分電臺版和網(wǎng)絡版，NM的剪輯組在極限時間內(nèi)將節(jié)目分別剪輯成了時長1.5個小時的電視臺濃縮版和時長3小時的網(wǎng)絡完整版。電視臺濃縮版會早于網(wǎng)絡完整版一天放出，苗導那邊所抓取到的數(shù)據(jù)一定是對這個節(jié)目期待值最高也最忠誠的核心觀眾。

電視機中的鏡頭掃過凌初爽朗自信的笑容，臺前的他就像林圖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像一個天生的發(fā)光體，牢牢地吸引住了其他人追隨的目光。

林圖將手中的水杯放下，屈腿環(huán)抱住自己的膝蓋。

這一次在NM評委席上的凌初，又隱約跟她記憶中的那個凌初有些不一樣。

被鏡頭捕捉到的他在看向臺下做展示的練習生時目光很專注，不再是林圖所熟悉的那個目空一切又有些狂妄自大的凌初。

他對出場選手的每一句點評都不留情面，但林圖知道，他所指出的每一個細節(jié)又的確是那一組選手所欠缺的地方。

他在用自己的專業(yè)素養(yǎng)證明自己走到這一步憑借的不是僥幸，但林圖無法剝離他對她所做過的惡來理智客觀地看待他，所以她很快就將視線撇開，專心查看起電視臺那邊反饋的數(shù)據(jù)。

NM的收視率從開始時的0.7到如今的1.1，老實說幷沒有達到林圖和苗導的期盼峰值。

但平心而論，作為新節(jié)目能在第一期拿到這個成績已然不錯，林圖知道上周占領電視臺綜藝收視率第一的老牌明星參與型節(jié)目也不過拿到了1.7的收視率。

她不得不將更大的期望值都投注在明天上線的網(wǎng)絡版所傳回來的觀眾反饋上。

林圖看準節(jié)目節(jié)奏逐漸步入平緩期的間隙打開了主流社交平臺，搜索了關于NM的實時話題。

被事先安排好鋪墊第一波輿論熱度的水軍評論已經(jīng)被真實觀眾的分享評價給刷了下去，這讓她不由松了口氣。

至少她目前收到的反饋數(shù)據(jù)一切正常，已到達及格線。

她承諾要給方所的這個蛋糕雖然不如她預想的那么完美，但也足夠成型出爐，以證明她的能力和誠意。

這么想著，她拿起手機，略有些悵然地退出了跟林起的對話框，撥打了方所的電話。

正跟幾個得力手下召開小型會議的方所皺眉看著桌面上被靜音的手機開始屏幕閃爍，還在匯報近期投資計劃的下屬立刻聲音放緩放輕，數(shù)十雙眼睛都緊張地看著方所，等待著依照他的反應來決定自己是應該繼續(xù)認真匯報還是將會議進度暫停。

誰也沒有料到，向來不會在會議時間接聽電話的方所竟然在看見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姓名時主動拿起了手機放在自己耳邊。

他抬手示意正在匯報的下屬暫停自己的進度，原本嚴肅冷漠的面容在聽到手機那邊傳來的聲音時勾勒出了淺淺笑意。

“怎么了？……嗯，我知道了?！以陂_會，但是沒關系?！闶裁磿r候有空？我想見面聊?！?/p>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低頭豎耳聽著方所絲毫沒有掩飾意思的愉悅聲音。

他們其實都跟方所差不多年紀，但平日習慣了臣服于這個仿佛沒有正常人七情六欲的機器人般的上司，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們會有幸看到他這么貼近普通人的樣子。

此時此刻，他們就像是不小心撞見了家長親嘴的小孩，既忍不住地覺得羞愧又掩飾不住自己狂跳的內(nèi)心。

這通電話的持續(xù)時間很短，短到有膽子抬頭偷看方所的人竟然在他臉上捕捉到了掛電話時一閃而逝的失意。

但很快，放下手機的方所又變回了他們所熟悉的那個方所。

他甚至還加快了自己的工作進度，在分心聽取下屬匯報工作的同時左手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在抬頭的間隙里處理著工作，右手翻開會議時間內(nèi)積累下來的需過目文件一目十行，快速而效率地一心多用還依然保持著充沛的精力和駭人的精確性。

原本預計會持續(xù)到深夜的小型會議在一小時五十分鐘內(nèi)快速散會。

方所直接略過部分匯報環(huán)節(jié)，駁回了幾個他不看好的投資計劃，又給下屬提供了幾個他和于斯人都看好的新領域讓他們繼續(xù)深挖新項目，將下一次匯報時間定在三天后的早上九點，然后動作井然有序地合上筆記本電腦收好文件，步履如風地出了會議室。

路過于斯人不習慣關門的辦公室前，準備回酒店養(yǎng)精蓄銳的方所步子停住。

他聽見了里面于斯人的談笑聲，那種不正經(jīng)的腔調(diào)讓他一秒就確定，電話那頭的人是林圖。

他板著一張站在門口，提醒似地敲了敲玻璃門。

于斯人的目光立刻瞥向他，臉上笑意不減，但很快就結束了對話掛斷了通訊。

方所走進，關門，確保外面聽不見里面的聲音才有些艱澀地開口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