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錄22

天正二十九年四月初七，身懷六甲的淑妃于奉安宮產(chǎn)下一子，天正帝龍顏大悅，當(dāng)場將這個(gè)孩子立做了太子。

冊封大典那天，越京城中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從去歲方一貫下獄開始，這半年來，朝中局勢風(fēng)云變幻，連帶著首善之地也人心惶惶，頗有些郁積之氣。

如今有了這樣大好的消息，在王榮安的刻意推動下，整個(gè)慶典可以說是顯赫到了極致。

瑤姬身為三品京官，自然也要入朝領(lǐng)宴，宴會上，身為內(nèi)宦的王榮安就大喇喇坐在朝臣們的最上首，連新任內(nèi)閣首輔都要看他的臉色。

眾人面上神情各異，鶴山黨也好，方一貫的舊黨也好，互相交換著彼此的眼神，俱是苦澀與無奈。

李耕就坐在瑤姬身旁，端起酒杯飲了一口：“讓方一貫爬到頭上也就罷了，如今竟被個(gè)閹宦欺凌至此，真是可悲，可嘆……”他這句話，何嘗不是眾人的心聲。

只是王榮安如今權(quán)勢滔天，連蘇璟都被他派人緝捕下獄，整整兩個(gè)月了，依舊沒有放出來。聽說王榮安原本是想直接處死蘇璟的，沒想到被淑妃攔住了。

這位誕下太子的淑妃，也正是王榮安有如此權(quán)勢的原因。天正帝對她可謂是言聽計(jì)從，她又有子傍身，一旦天正帝大行，就能從后妃一躍而成為太后。

“難道事情已經(jīng)回天乏力，我大越只能在奸妃和閹宦手里茍延殘喘？” 李耕又飲了一杯，瑤姬見他越說越不像樣子，想來是醉了，忙攔住他： “李公，天也不早了，我送您回府吧?！?/p>

扶著李耕出了宮，看他在家人的接扶下上了馬車，瑤姬方才打馬回家。

夜已深了，當(dāng)空一輪冷月，襯得這天色越發(fā)寂寂。

分明是萬物回暖的初春，路旁新發(fā)的嫩柳，初綻的桃花，看在瑤姬眼中，卻俱是頹然的寂寥。

只因變的不是景，而是人心。

待她回到孟府時(shí)，孟夫人已歇下了，孟太師倒是依舊在書房臨字，見她來請安，慈和一笑：“回來了，去歇著罷?！?/p>

“爹爹，”瑤姬有些踟躕，“娘親她，今日可好。” “好，”孟太師擱下手里的筆，“瑤兒，你不必記掛這些，你娘雖說還有些看不開，不是還有爹爹嗎，你既心意已決，就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做。你娘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的氣已消，也早就不怪你了?！?/p>

瑤姬垂下眼簾，掩去眸底的愧疚：“怪只怪女兒不孝，偌大年紀(jì)還要教父母操心……"

只是若讓她再選擇一次，她還是會與蘇璟同進(jìn)退。那天從詔獄回來后，她將自己和蘇璟之事向爹娘和盤托出，孟夫人自然是當(dāng)場大怒。先不論蘇璟的名聲有多差，他如今還在詔獄里關(guān)著，不知日后是死是活，女兒卻表示要與他同生共死，為人母的，如何肯依？

“他答應(yīng)過我，一定會出來的。"

向來乖巧的女兒卻是態(tài)度堅(jiān)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眼中滿是堅(jiān)執(zhí)。

"那他要是失算了呢？要是五年，十年，要是他一直沒能出來，你又要怎么辦？！”孟夫人氣得滿臉通紅。“那我就一直等下去。” 哪怕是要等一輩子。

這個(gè)回答讓孟夫人徹底死了心，她的女兒她最明白，只要下定決心，縱是天崩地裂也不會更改，她不由地失聲痛哭：“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瑤姬的心里也不好受，默默垂著頭，強(qiáng)忍著不讓淚水涌出。還是孟太師嘆了口氣：“真想好了？” “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