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兩人出了門,瑤姬不想顯得太正式,便選了一件珍珠白的縐綢衫子,底下是卡嘰布的長褲,蹬著雙鹿皮小靴。上了車,她見黎錚一直盯著自己,不由臉上一紅。還是黎錚見那張白皙小臉上浮出暈紅來,這才慢條斯理地移開目光:“這身好看?!?/p>
“你上次說我穿旗袍好看?!爆幖Ч室夂吡艘宦暋?/p>
黎錚攬住她的腰,湊過去啄吻她的唇:“瑤瑤怎樣穿都好看?!?/p>
瑤姬被他呼出的鼻息弄得發(fā)癢,臉頰脖子紅了一片,伸手推他:“別,別……司機(jī)還在呢?!?/p>
那司機(jī)原本裝作無事的模樣認(rèn)真開車,聞言實(shí)在憋不出,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又連忙正襟危坐?,幖犃诉@一聲兒,更是羞得不行,使勁把男人湊過來的腦袋推走,慌忙整理衣襟。黎錚倒是淡然自若,拿手指扣了扣座椅:“回去告訴晉顯,罰你半個月薪俸?!?/p>
“別啊,三公子,”那司機(jī)趕緊叫屈,“您繼續(xù),繼續(xù),就當(dāng)我不存在!當(dāng)我是個屁,放了罷?!?/p>
他說得粗俗,瑤姬卻掌不住笑了出來,伸手去拉黎錚的袖子,男人微微一笑:“看孔小姐面上,這次饒了你?!?/p>
司機(jī)知道他是要討瑤姬高興,愈發(fā)賣力表演。黎錚身邊的侍從,從衛(wèi)戍到秘書,全都在淮軍中待過,自然也包括司機(jī)。軍中人說起話來,倒是淺白又有趣?,幖б粫r也忘了害羞,到了馬場時,更是連之前的那點(diǎn)氣都消了。
這馬場乃是黎家的私人馬場,只許淮軍中的高級將領(lǐng)出入。今日更是拉起崗哨來,將那馬場入口圍得水泄不通。黎錚先下了車,又伸手去扶瑤姬。她雙腳剛一落在地上,見那所有衛(wèi)戍立正上槍行禮,齊刷刷一片轟隆聲,幾十雙眼睛看著自己和黎錚,不由心下懊惱。
雖說明白自己不算對不起姐姐,可如今她和黎錚還是姐夫和小姨子,這樣光明正大,豈不是向這許多人昭告他們的關(guān)系?她自然知道黎錚的衛(wèi)戍不會泄露出去,還是教她有些難為情。
只是她并沒有說什么,黎錚卻察覺到了,牽著她的手往馬場里走,低聲說:“下次只有我們兩個出來玩,好不好?”
他這樣細(xì)心溫柔,瑤姬自然歡喜,點(diǎn)點(diǎn)頭:“嗯?!薄獏s不知自己不知不覺已答應(yīng)了黎錚的邀約。
馬場里早準(zhǔn)備了極溫馴的母馬來,這一世她是沒有學(xué)過騎馬的,不過有前世的經(jīng)驗(yàn)在,瑤姬的騎術(shù)非常精湛。黎錚戎馬多年,見她如此,也不由贊嘆。兩人并騎,一氣縱馬繞著馬場跑了好幾圈,瑤姬又與他賭賽,引得一眾侍從都跟著鼓噪。
黎錚騎在馬上,掃了那幫唯恐不亂的侍從一眼:“若是別的也就罷了,騎馬是軍中人吃飯的家伙什,我可不會放水?!?/p>
瑤姬笑了笑:“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必輸無疑咯,”她見黎錚笑而不答,斜睨了他一眼,“那我就教你瞧瞧我的厲害?!闭f罷一揚(yáng)馬鞭,絕塵而去。
黎錚見那一眼波光流轉(zhuǎn),如同明珠生輝,早看得怔住了,反應(yīng)過來后不由咬牙切齒:“小東西,敢耍賴!”也便揚(yáng)鞭追了上去。
這般一直到了日頭西沉,瑤姬才盡興地被黎錚送回家。她本就是愛玩的自由性子,因著家教使然,許久不曾如此快活,黎錚見她臉上帶著笑,伸手替她整理耳邊碎發(fā),忽然道:“周敘安是不是還請你聽過戲?”瑤姬一怔,見他挑挑眉,“李盛萱的堂會,就在禮拜三,我已經(jīng)安排好位子了,好不好?”
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忍不住哭笑不得,白了黎錚一眼:“小氣鬼?!?/p>
周敘安請她騎過馬,他就也要請她騎馬,還得去更好的馬場。請她聽過戲,他也一定要請她聽?wèi)?,唱戲的也得是最好的角兒?,幖睦锊挥善鹆藧鹤鲃〉男乃迹f:“他還請我吃過法餐?!?/p>
“我也請你去?!崩桢P淡然自若地回道。
“那他跟我一起去參加過演講,你去不去?”
這也不是瑤姬撒謊,周敘安和莫家平極熟,還是從莫家平那里知道瑤姬也是南園社社員。他對進(jìn)步活動沒有什么偏見,反而還會給南園社提些有建設(shè)性的意見,演講也不是瑤姬帶周敘安去的,而是她到了禮堂,正巧遇見了周敘安。
只是黎錚又與周敘安不同,他是一軍統(tǒng)帥,在這樣的時局下,就算心里贊同,也是不可能公開支持進(jìn)步運(yùn)動的。況且瑤姬也不知道,他對南園社抱持著怎樣的看法。
黎錚一時不說話,瑤姬不由懊悔起來,早知道不提這樣敏感的話題了,她連忙拉了拉黎錚的手:“好啦,開玩笑的,說你是小氣鬼,你還真是小氣鬼?!?/p>
黎錚失笑,摸了摸她的發(fā)頂:“瑤瑤,并不是我不支持你,那些事……到底太危險?!?/p>
“我知道啊,”瑤姬仰頭看他,“知道是一回事,可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知道,黎錚又何嘗不知道呢,她是怎樣一個聰慧又倔強(qiáng)的人。兩人默契地不再談?wù)撨@個話題,打馬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