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話宛如平地一聲雷,炸的整個場子都安靜了。
知曉眉眼低垂,扒飯的動作倏地頓住。
有那么幾秒,她的心空的好似荒漠。
盡管早知會有這么一天,可沒想到會來的這么快,她儼然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姜寧昱側(cè)頭看她,視線轉(zhuǎn)而掃過男人那張漠然的黑臉,意味深長的笑了下。
“胡鬧!”
老太太震驚之余,不滿兒子吊兒郎當?shù)那徽{(diào),“婚姻大事,哪能這么兒戲的?”
她的反應顯然在姜野意料之中,他勾唇笑了下,“謹慎不行,爽快也不行,老太太,您到底想要我怎么樣,直說吧?!?/p>
老人皺皺眉,沉默了。
她偏頭看了看不發(fā)一言的莫妍,明明她才是事件女主角,可此時卻像戲外人似的置身事外,只有唇角的微笑依舊標準。
“阿姨,姜野說的話,有一部分是對的。到我們這個年紀,很多事都只在乎結(jié)果,過程可以往后慢慢培養(yǎng)?!?/p>
她笑容無懈可擊,夾了塊入口即化的燜肉到老人碗里,“您做決定,我都聽您的?!?/p>
一句話,餐桌又陷入無聲的沉靜。
知曉放下碗筷,默默抽離手,指尖拽緊纏繞。
那顆被反復撕扯的心好似扔上滾燙鐵板的魚,被翻來覆去的炙烤,撒鹽,灼燒。
“我是年紀大了,搞不懂你們這代人在想些什么。”
老太太輕嘆了聲,也是無奈,“如果你們要真覺得時機成熟了,那就先訂婚,兩家親戚簡單吃個飯,把這事定下來,至于婚禮,明年再細談,不能像他說的那么敷衍了事?!?/p>
莫妍輕輕點頭,唇角揚起一絲怪異又耐人尋味的笑。
“提前通知我時間地點,我按時出席。”
姜隊長板著臉,話說的跟上級做報告似的,慢悠悠站起身,視線看向老太太,話里話帶的說:“您說的我都照做,也請您,一定不要失言?!?/p>
說完他從口袋里摸出根煙,轉(zhuǎn)身大步往樓上走。
沉迷看戲的姜寧昱飯撐了個大懶腰,離桌前還好心將失魂落魄的知曉帶走了。
小姑娘腦子還是糊的,四肢不受控制的被他拽著挪動,兩人剛上二樓,恰好撞上欲出門的姜野。
姜寧昱愣了下,“小叔,要出門嗎?”
姜野利索的套好外套,看都沒看他們,冷著嗓說:“回警局,休假提前結(jié)束了。”
知曉抬頭暗戳戳的瞄了他眼,男人幽沉的目光恰好落在她臉上,可很快又冷漠的移開,繞開他們徑直下樓。
“這下好了,如你所愿。”
姜寧昱哼笑了聲,看著她比哭還難看的臉,“現(xiàn)在追上去,哭著說自己后悔了,或許還來得及?!?/p>
知曉垂眼,緩慢搖頭。
他站在二樓扶手處瞧了眼一樓餐廳,看著正談笑風生的兩人,他意有所指的說了句:“某人的狐貍尾巴,看來要藏不住了?!?/p>
————
姜野雖提前歸隊,可姜老太太舍不得未來新媳婦,非留她過了今晚再離開。
夜里過了2點,屋子里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被放大無數(shù)倍。
知曉失眠嚴重,心亂的睡不著,本想下樓熱點牛奶喝,剛出房門,撞上躲二樓陰暗處緊盯樓下的黑發(fā)少年。
“你在這里...唔唔!”
她的嘴被人飛速捂住,姜寧昱拽著她的手扯進自己懷里,沖樓下閃爍微弱亮光的廚房昂了昂下巴。
“那里有人?!?/p>
知曉掙開束縛,細聲問:“是誰?”
“還能是誰?”
他笑顏如花,著重咬最后三個字,“當然是你未來的小嬸嬸?!?/p>
“哦?!?/p>
小姑娘低落應著,干澀的扯了下唇,又問他:“這么晚了,她怎么會在那里?”
“有些事樓上不方面做,隔墻有耳,她也沒那么蠢?!?/p>
知曉聽不懂他在說什么,迷惑的“唔”了聲。
“算了,你這智商說了也不懂。”
他在她耳邊輕咬耳語,“我們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約莫半分鐘后,知曉稀里糊涂的跟著他下樓,兩人跟做賊似的,輕手輕腳的前后挪動到廚房外。
里面似乎有人在說話。
可隔了扇門,聲音又壓的很低,聽不清具體在說什么。
“嗚哇!嗚哇!”
隱約有幾聲稚嫩的啼哭聲響起,聲音突然中斷,緊隨其后的腳步聲響起,知曉嚇的魂都飄了,被姜寧昱拉著躲進旁邊的窗簾,黑暗中的視覺盲區(qū)。
小姑娘憋住呼吸,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出。
廚房里的人關(guān)了燈,疾步走向樓梯,渾然沒注意到幾步之外玩躲貓貓的兩人。
等樓上的關(guān)門聲響起,憋到極致的知曉才勉強喘上一口氣。
“...有點意思了。”
姜寧昱仰頭靠向冰冷的墻體,眸色一點點加深。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在溫泉別墅,他被男人趕進屋內(nèi),經(jīng)過客廳時,透過窗戶隱約瞧見坐在車里打電話的女人,她似乎心情不錯,眉眼都帶著笑意。
可等她的余光掃到他,神色微變,很快掛斷,沖他展露標準笑顏。
屋外雪下的那么大,冷的跟冰窖似的,姜寧昱想不到什么電話需要那么小心翼翼的避開所有人。
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女人不簡單。
可不管她身后到底藏了什么,他都會揪出來,逼到她無處遁形。
————
翌日清晨,下了一夜的雪終于停了。
久違的陽光普照大地,白茫茫一片。
“姜隊,姜隊!”
子彈跟朱權(quán)剛進辦公室,就瞧見男人在沙發(fā)上橫七豎八躺著。
老男人不修邊幅慣了,也不顧什么形象,外套蓋過臉,睡的沉,叫都叫不醒。
子彈鍥而不舍的叫了一個世紀那么久,沉睡中的男人終于有了點動靜,他迷迷糊糊扯開外套,起床氣燒到爆炸。
“吵什么你,喊魂???”
“....”
時常被推來送人頭的子彈被罵也習以為常,狗腿的給他倒了杯溫水,“姜隊,張局讓你去一躺,說有急事找你?!?/p>
姜野慢悠悠起身,皮夾克扔一邊,身穿皺巴巴襯衣頭頂著雞窩就往外走,腳上還踩著樸素的拖鞋,要不是那身強壯肌肉跟俊臉加分,氣質(zhì)跟乞丐真沒啥差別。
“不妙?!敝鞕?quán)摸著下巴,暗暗發(fā)聲。
子彈歪頭迷惑,“怎啦?”
“姜隊雖然平時邋里邋遢,但你什么時候見過他這么頹廢過,依我看,八成是受了什么刺激,徹底放棄自己了。”
“不能夠吧...’
子彈不可置信,若有所思道:“哪個勇者敢讓他受刺激?得多不想活才敢去拍老虎屁股?!?/p>
朱權(quán)神秘一笑,“女人?!?/p>
話音剛落,辦公室外突然走進來一人,大冬天的,棉質(zhì)長裙飄飄。
朱權(quán)瞧見來人,驚的被雷劈了似的。
一旁的子彈眼都直了,而后被女人犀利的眸光瞪了下,他抖一激靈,寒從后背起。
余葦大咧咧坐在位置上,撥了撥不太自然的假發(fā),用憤怒遮蓋害羞,“看什么,沒見過女的穿裙子嗎?”
“咳咳?!?/p>
朱權(quán)憋笑憋得要岔氣了,“我只是沒見過男的穿裙子?!?/p>
一個文件夾利落的扔過來,不偏不倚砸在他身上,朱權(quán)做了個嘴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識相閉嘴。
這時,姜野恰好從屋外進來,看著辦公室里略顯詭異的一幕,目光瞥過余葦?shù)拈L裙,眉頭皺的緊,“你搞什么,鬧鬼?。俊?/p>
余葦在姜隊長面前還是不敢裝腔作勢,一臉尷尬的說:“沒,想換個風格試試?!?/p>
男人煩躁的微微闔眼,揉了揉額,懶得多說什么,揮手道:“去給我換了,五分鐘?!?/p>
“姜隊?!?/p>
“不去是吧,那你穿著裙子給我滾去做文職,以后的案子也別跟了?!?/p>
說起案子,余葦?shù)挠⑿蹥庋妗安洹钡拿捌饋?,“我去,馬上去!”
等她飄著長裙飛速消失在辦公室,姜野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給自己點了根煙,順手把煙盒扔給另外兩人。
姜野沖裝死的子彈昂昂下巴,“你弄的?”
愣頭青子彈無辜的直想哭,“姜隊,我,我也很慘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