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只是朋友……”
十七歲時說過的話悄然橫亙在二人之間。
雖然兩人依舊手牽手，但是心境上細微的改變無人知曉。
十八歲的梅雨季，也許能一點一點地沖走自設(shè)的阻礙。
香城山頂測風(fēng)站上剛掛上全年首個一號臺風(fēng)標志。
臺風(fēng)破壞力不高，卻依然能長驅(qū)直入各處。
城內(nèi)變得死氣沉沉，街道上的塵土與枯葉齊飛，狠狠地拍在路人的腳背上。
狼狽不堪的路人只得躬身疾行回家。
賀府書房。
書房里寧靜舒服，窗外風(fēng)雨未停。
一墻之隔，隔開了風(fēng)雨和紛擾。
羅漢床上，兩人各占一邊。
竹制的棋盤置在兩人之間，界限分明。
錦繡手執(zhí)一子，假裝低頭思考，避開打量的目光。
珠璣托著腮靜靜地注視對面低頭的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微紅的耳珠。
白子無聲地落到棋盤的中心，斷了黑子的去路。
錦繡抬頭似笑非笑地看了珠璣一眼，笑著提醒：“這輪到你啦！”
珠璣無意識地嗯了一聲回應(yīng)，默默地收回目光。手執(zhí)黑子，低頭仔細察看面前的棋
局。
白子直接封死活路，下子之人毫不手軟。
錦繡把玩著手里的白子，看著細長的手指夾著黑子停在半空，目光隨手指停駐。
“我很想那熟悉的溫度……”莫名的一句話浮上的心頭，不自覺地把手里的白子翻得咯咯作響。
珠璣偷偷地瞄了瞄正在發(fā)呆的錦繡，只見眼前人不斷地翻動手里的白子。
手執(zhí)黑子的人誤以為白子主人開始不耐煩。
黑子隨意落在一角，輸贏被摒之腦后。
“小錦繡，你要吃芒果糯米團子嗎？還是你想吃山楂脆？”珠璣手里拿了一件芒
果糯米團子，再把食盒推向錦繡，笑著詢問。
白子被隨意置在黑子中間。
錦繡便接過食盒，往盒里查看，笑著提問：“呦呦，還有別的選擇嗎？”
棋局早已被兩人拋諸腦后，注意力全在食盒上。
珠璣從食盒里挑了一顆脆山楂，送到提問人的嘴邊。動作既自然又流暢。
錦繡側(cè)頭避開珠璣的喂食，只用手接著食物。
珠璣愣了愣，慢慢地收回細白的手，強行把注意力放到棋盤上。
錦繡沉默地嚼著脆山楂，拿了一堆白子放在手中捏著。
風(fēng)雨未息，沉默與尷尬卻在兩人之間不斷蔓延。
“小珠兒，這局平局……你能幫我看看最新的一回嗎？”錦繡撒嬌地說，把手里
的白子扔回棋籮里，又把隔住兩人中間的棋盤往后推。
珠璣本來打算側(cè)身避開，還是敵不過身旁的人輕勾尾指后又不作表示。
“哼……”珠璣輕哼一聲回應(yīng)，無聲地靠在錦繡的肩上。
“小珠兒，你能幫我看看最新的一回嗎？”錦繡重復(fù)剛才的問題，微微調(diào)整
了姿勢讓靠在肩上的人更舒適。
“可以。《金魚》的最新的一回嗎？”珠璣懶洋洋地提問，懷中抱著錦繡的手
臂。
“嗯！明天給你看?！卞\繡輕聲回應(yīng)，垂頭看著兩只手疊在一起。
沒有互相催促，兩人靜靜地靠在一起。
“呯——”木窗被大風(fēng)吹開。
珠璣依舊舒服地靠在錦繡的肩上。
“咿呀——”仲麒準備推開書房木門，大叫：“賀珠璣！上課了！”
木門還沒完全打開，珠璣便立即松開手并一掌推開錦繡。
“哎呦！”錦繡被一掌推倒在地上，呆坐在地上望著在整理棋盤的人。
仲麒特意停在門外偷聽書房內(nèi)的一舉一動，靜待時機走進書房。怎料，舒家小姐眼
圈泛紅，率先推門而出。
兩人視線相接。
錦繡快速地點點頭，就挽著食盒低頭遠去。
仲麒無聲地目送舒家小姐遠去，便快速地側(cè)身閃進書房。
書房內(nèi)的擺設(shè)一切如常，書架和書桌甚至異常整齊。唯獨羅漢床上的棋盤，雜亂無
章。
仲麒站在書桌前，一聲不響地盯著珠璣在整理棋盤。
珠璣停下手上的整理工作，轉(zhuǎn)頭看著仲麒假笑，說：“舅舅……”
仲麒轉(zhuǎn)身無視珠璣的假笑，放下手中的書，懶洋洋地回應(yīng)：“皮笑肉不笑……你別
笑了……”伸了伸懶腰，說：“外甥女， 上課了！你別想逃課……上回師父……”
珠璣對仲麒的話充耳不聞，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錦繡那雙微微泛紅的眼晴和無聲的委
屈。不再強忍情緒，拋下手中的白子，沖向空無一人的回廊。
書房內(nèi)，無人回應(yīng)。
仲麒轉(zhuǎn)身坐到椅子上，無奈地看著撒滿一床的白子與東歪西倒的棋盤，自言自
語：“傻珠璣，你本該抱緊她。一但你把他推開……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說罷，用書蓋臉，一聲不吭。
回廊外滂沱大雨，雨聲未息。
兩人相隔不遠，一前一后地走著。
錦繡突然停下，回頭用微泛淚光的眼睛盯著跟在身后的珠璣，一語不發(fā)。
珠璣同時停下腳步，抬頭望向走在前頭的人。
兩人安靜地站在回廊上對視，誰都沒有踏向前。
“噠——”
雨水滴在灰黑色的磚上。
錦繡轉(zhuǎn)身跑向回廊的深處，不顧珠璣在后面大喊的話。
“小錦繡！我不應(yīng)該推開你……小錦繡！”珠璣一邊快跑跟上，一邊對著錦繡大
喊。
錦繡再次突然停下，珠璣一頭撞進懷里。
兩人相相跌倒。
珠璣兩手撐著身軀，直視錦繡，說：“小錦繡，我不應(yīng)該推開你……對不起……”
錦繡對上視線，用力地彈了一下珠璣的額頭，略帶委屈地問：“呦呦，你是不是討
厭我？為什么要推開我？”
珠璣搖搖頭，卻不回答最后的問題，心想：“我忽然想起……我們只是朋友
……而且你也不喜歡我……”。
錦繡瞪大了微紅的眼睛，身體在微微發(fā)抖，最后低聲輕嘆。
話題在沉默中結(jié)束。
兩人肩并肩沿回廊走向大門。
這次，錦繡有意無意地避開了主動的珠璣，沒有牽手。
賀府門前。
“小錦繡，端午節(jié)……我能見到你嗎？我想和你包粽子和看龍舟競渡！”珠璣緊
緊地拉著錦繡的手臂，猶豫地詢問。
錦繡轉(zhuǎn)身回望珠璣，再低頭看了看被捉緊的手臂，無奈地回應(yīng)：“珠璣，你可不可
以先松手……？”
珠璣松開錦繡的手臂，再次重復(fù)提問：“小錦繡，端午節(jié)……我能見到你嗎？”
錦繡主動牽起略帶顫抖的手，直視眼前人，輕聲回答：“好！我們端午節(jié)見?！?/p>
說罷，松開顫抖的手便轉(zhuǎn)身踏上馬車。
珠璣站在門前目送漸漸走遠的馬車。
“啪嗒——”
仲麒關(guān)上了木窗，轉(zhuǎn)身看著心不在焉的外甥女，開口：“別想了！你還欠舒家小姐
一個道歉啊！”
珠璣埋首古書，低聲地嗯了一聲。
端午節(jié)，天氣熱，五毒醒，不安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