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呢,默默呆旁邊,時不時哄一哄,冷不丁夸幾句。
夸她——好孩子,乖寶寶,乖孩子……
聽得談雪忍不住老臉一紅,畢竟她已經(jīng)在談戀愛了。
都這樣了,還不是,難道剛分手?
方瑞寵溺地親掉她唇角的奶油,笑笑說,“現(xiàn)在不是,以后就是了?!?/p>
這可是周郁迦自己強調(diào)的。
——“我們現(xiàn)在還不是情侶。”
以后就是了。
學(xué)校不準過洋節(jié),但還是有好多學(xué)生偷偷摸摸串班送禮盒,盒子里裝的自然是蘋果。
聞萊從十歲以后就再也沒吃過蘋果了,早忘記了味道,下意識環(huán)顧周圍拿著綠紅色包裝盒經(jīng)過的同學(xué),她有些分不清此刻的自己究竟身處何時何地。
如果時間可以倒回,那該多好。
一路上,聞萊理所當然成了被各種眼神打量的對象,無論誰和周郁迦靠一塊,都會催生這種結(jié)果,但她已然不在乎了。
她忽然定住腳步,夢囈一般朝他開口,“你還有糖嗎?”
他聽話地將手伸進口袋摸了摸,緊接著把東西輕輕放在她手心,依舊是橙子味的一顆糖。
拆開包裝紙,聞萊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含進嘴里,好半天,她才說:“我更喜歡草莓味……”
不知不覺,走到了分岔口,人生處處充滿選擇,他們連回教室的路都在不同方向。
聞萊低頭輕吸氣,仰頭時表情如常,溫溫柔柔的對他說,“可以幫我?guī)Ь渖湛鞓方o他嗎?”
今天是陸以澤生日,她弟弟的生日。
等他應(yīng)聲,聞萊說了句“謝謝?!?/p>
然后步調(diào)倉促地上了臺階,好像在極力逃避著什么,并且沒有回頭。
周郁迦目送她消失在拐角處的背影。
晚自習放學(xué),來接她的不只是司機叔叔,還有她爸爸陸恒,當看見這張許久未見的臉龐,第六感告訴聞萊,今夜注定無眠。
直覺一向準,大約是深夜十一點多,接近凌晨,樓下傳來噼里啪啦的動靜,剛開始是陸陸續(xù)續(xù)的爭辯,后來演化成了互不妥協(xié)的哂笑對罵,吵架聲越來越大,雙方飆升的怒氣放佛穿透層層阻隔,直接抵達耳蝸中心,震得她大腦嗡嗡的疼。
聞萊沉默地守在樓梯口,盯著某樣?xùn)|西,眼神像失了焦,腳下是脆弱不堪的浮萍,只需稍微移動,她就要溺海身亡。
不知聽到哪一句。
或許是安阿姨紅著眼說的這句。
“你心里從來就沒有我們母子,我還要幫你養(yǎng)女兒,陸恒你摸著良心問問你自己,我對這個家,對你的女兒還不夠好嗎!”
或許是爸爸回擊的那句。
“你就不能小點聲,小萊還在上面休息,你口口聲聲說為孩子著想,現(xiàn)在又是在做什么!”
盡管兩人極力控制著音量,努力嘗試著坐下來冷靜溝通,可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只在一瞬間,無限放大的糟糕情緒導(dǎo)致他們會口無遮攔的把當時的憤怒用最不堪入耳的話語強加到對方身上。
即使說氣話的一方后來道歉說那是氣話,并非真心,聞萊能理解,因為自己也是成年人了,可偷聽時仍然心間苦澀,憶起時仍然心有余悸。
她幾乎是狼狽的,慌張的,無助的,進行了一場丟盔棄甲的逃亡,那些易碎的物品,正如她不堪一擊的敏感性格,她的心伴隨著破裂的玻璃杯,一點一點地碎掉。
匆忙逃回房間,聞萊背靠著門,孱弱的肩膀已經(jīng)撐不起力量,身體在緩慢下沉,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就像小時候那樣,臉埋進去,安靜地蹲在角落中,一直到天亮。
床底鉆出一條金色的小尾巴,葡萄嗚嗚咽咽地咬住她的衣角,似乎在和她說話,又似乎在安慰她。
聞萊伸出手摸它的腦袋,強行克制不讓眼淚掉下來,它很乖地窩在她身旁,用耳朵蹭著她的手心,用眼睛觀察她的一舉一動,用它的方式默默陪伴她。
葡萄真的很像他。
她忍不住抱它,童年往事像放電影,時快時慢的在腦海中過濾,篩選,重演。
等反應(yīng)過來,眼淚和聲音一道落在這冰冷的地面,落在這靜謐孤獨的夜,落在這零點敲響的時刻。
“對不起?!彼t來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