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怡來波士頓讀書快叁個月了,暴烈的盛夏之后是綿長的陰雨,轉(zhuǎn)瞬即逝之間便邁進(jìn)冬季的門檻。
最近她上學(xué),難得能在小組作業(yè)中碰到想法、性格合拍的人,和一個叫molly的abc女孩聊得火熱。
她初來乍到,問到molly周末都干嘛,本想約她逛街吃飯,再一起找個咖啡店寫作業(yè),結(jié)果別人似有些為難拒絕了她,說周末她一般都和男朋友一起過,解釋了一下兩人在同居。
原本對話到這里就該結(jié)束了,好死不死夏怡好奇多嘴問了一句,那你們周末一般都干什么呢?
molly以為她是約會想作參考,大方地說,簡單點就是一起去超市購物,回去做飯,看個電影,麻煩一點就開車去其他州,徒步,露天之類玩兩天,最后祝她周末愉快,還好心地給她推薦了幾家酒店,說它們大床房的床軟而且大。
夏怡聽別人戀愛細(xì)節(jié)很是羨慕,她還沒怎么好好談過戀愛就出國了。
而異國戀,時常是落單情侶一個人展開的——盛大幻想式戀愛,男主角早已定好,其余全靠她用思念編織起合心意的劇情,只是最近劇情有點限制級,她老是夢到兩個人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可實際上…她連男人的身子都沒看全過。
靳凌哪里知道“吾家有女初長成”,夏怡每晚進(jìn)入思春期,翻來覆去冒粉紅泡泡。
自從夏怡出國之后,就把他的魂也偷著一并漂洋過海,而肉身就長在時針上的,催著時間從周一奔跑到周五,他也落入俗套,開始在手機上設(shè)置見面倒計時,靳凌想起了他那些高中的男同學(xué),畢業(yè)季聚餐喝得爛醉如泥,見人就抱,還痛哭說“草,選擇題猶豫了一下,沒考上一所大學(xué),異地戀該怎么活???”
他那時還略微鄙夷,這種揣揣不安的情緒,又不是生死相隔了,但靳凌現(xiàn)在比起別人的蠢和傻,有過之無不及,還不知道怎么面對和她隔著遙遠(yuǎn)距離的自己。
安靜的夜晚中,靳凌偶爾回莫名其妙醒來,點開夏怡發(fā)來的語音。
“今天晚上做夢有沒有夢到我呢?夢里面也要記得想我哦!”
靳凌總是在心里笑著答:昨天有,今天沒有。
“我上完第一節(jié)課了,為什么又有新作業(yè)!好累…可是,今天我很開心,因為上次花很長時候準(zhǔn)備的pre,今天被教授表揚了!大家都給我鼓掌,厲害嗎?”
“午飯和同學(xué)吃了超級難吃的中餐,還居然花了我八十六刀,宮保雞丁還沒有我做的好吃?!?/p>
“嗚嗚,我過了!就是上次我告訴你的那個阿卡貝拉社團(tuán)!馬上我要去排練圣誕節(jié)活動的表演?!?/p>
“啊啊啊啊,波士頓這個破地鐵,速度慢得像老牛,要遲到了,下次我也要學(xué)別人逃票了,憑什么收錢??!”
雖然他不清楚夏怡上課具體是做了什么,但她總是對自己很不自信,可事實是每次她都越做越好,指不定哪天,她就會站在耀眼的位置,時間或長或短罷了,最后回了一句:嗯,很厲害。
時差是隱秘黑洞,他們有很多事情都是默默發(fā)生的,可也是他們的小宇宙,無限寬廣,沒有邊際,靳凌試著還原她的經(jīng)歷,寥寥數(shù)語在凌晨空氣里震顫,甚至帶著香甜的氣味,等待和她約定的“星期五見面”來填補深夜里悵然若失的空虛感。
等,是其中美妙又痛苦的狀態(tài)。
星期一夏怡滿課從早到晚,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但吃飯的時候,兩人還是會忙里偷閑打視頻電話,夏怡的是晚飯,靳凌的是早飯,想象跟她吃飯的人是他,邊吃邊低聲說幾句話,大概率是聊夏怡的趣事,她說錯英語鬧笑話這種,兩人會不約而同的笑起來。
待吃完停下,夏怡會隔著屏幕,假裝碰碰他的手指,不舍說:“拜拜,我要去寫作業(yè)啦!”,靳凌靜靜地注視略有點沮喪的她,真的很想摸摸她的頭,給她擦一下飯后甜點留在嘴邊的蛋糕屑,“他要拿她怎么辦”的欲言又止,最后笑著回:“好,去吧?!?/p>
在一頓沉靜之后,分不清楚是誰的“你先掛?!?/p>
星期二,靳凌有課下半年忙著本科畢業(yè),也要提前進(jìn)師門開始工作,兩人也就是互相發(fā)個消息,拍點照片,對著自己的樹洞說,今天干嘛了。
周叁,日程才過半,兩個人卻都暗自心急和激動,只是靳凌手頭還有導(dǎo)師安排的工作要忙,一般會忙一整天。
夏怡也會去參加她的社團(tuán)活動和外加上一些專業(yè)外的選修課,只是偶爾她會發(fā)來別人給她拍攝的排練視頻,紅色的低胸小禮裙,配合著歌詞搖動腰身,裙擺自然地飛起,看著鏡頭,臉色一副并不知情的無辜模樣,問他:“你覺得我們的表演怎么樣?”
靳凌倒也沒吝嗇夸贊,低笑說,“挺好的,裙子很漂亮?!?/p>
直截了當(dāng)?shù)脑捳Z投進(jìn)夏怡心底,響亮得讓她的小心機碎了滿地,但暗自慶幸,他大概率是沒太注意聽英文歌詞的具體內(nèi)容。
“idon'twantalotforchristmas我在圣誕節(jié)不想要很多東西?!?/p>
“thereisjustonethingineed只有一樣我需要的?!?/p>
“idon'tcareaboutthepresents我不在意那些五花八門?!?/p>
“underneaththechristmastree圣誕樹下的禮物?!?/p>
…
“makemywish etrue讓我的愿望實現(xiàn)吧?!?/p>
“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我想要的圣誕禮物只有你?!?/p>
她特意截的這一段表演。
可靳凌是真的沒仔細(xì)聽歌,以及對英文歌詞沒有那么敏感,滿腦子想的都是,他女朋友十八歲以后,裙子的領(lǐng)口開始一點點降低,鞋子一寸寸增高,會穿著很輕薄的衣裙,眼睛甜蜜。
移至聚光燈下,讓光線瀟灑又嫵媚地把人穿透,已經(jīng)可以溫柔地處死他了。
當(dāng)天晚上夏怡就穿著她的紅裙子和那雙溫濕的手一起走進(jìn)了他夢中,掀開裙子下的風(fēng)景,被股間的疼痛拉扯,無所適從,火勢撩過他身體的那一刻,靳凌恢復(fù)了意識睜開眼,木木地躺在床上將近兩分鐘,低聲罵了一句“靠”,然后就剩下低聲的嘆息,今天這感覺怎么像尿床,起身走進(jìn)了廁所。
床上那片燃燒過后的灰燼,被月色溫柔地?fù)崦?/p>
周四,初冬的白晝,波士頓五點剛一過,天就迫不及待地按下去,夏怡光腳坐在桌前寫作業(yè),熬夜到凌晨叁四點,只是為了把空閑時間留給周末,這天他們兩人也會打視頻,靳凌晚上會去踢球,跑跑汗水運動一下。
夏怡把那頭一切的作為白噪音,偶爾發(fā)呆才用閑置的耳朵去聽靳凌他們球場上的熱鬧,手機是放在場邊的椅子上的,大學(xué)操場上很是熱鬧,視線穿過雜七雜八無關(guān)緊要的人,眼睛抵在小小屏幕里看著最亮的那顆,狡黠地判定哪個是他,準(zhǔn)確地逮住他。
然后撐下巴笑著念叨:“你真難找。”,只是現(xiàn)在場邊沒有她留給路人觀望的背影了,站在風(fēng)里展露裙擺,蓬松的頭發(fā)扎在腦后,少女養(yǎng)成,寂寞又滿足。
直到裁判吹響終場哨聲,靳凌跟著他朋友從綠茵場上回來,拍手叫她,將一張惺忪困頓的臉從電腦白光中撈起,她揉酸酸的眼睛抬起來臉,他彎腰低頭,湊到屏幕前有些憐愛和心疼對她說:“你怎么還不睡覺?你們到底為什么有那么多作業(yè)啊,寶貝,困不困?。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