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人進來時,看到他的眼睛,阿蘿幾乎是瞬間覺得劫后余生般的安心。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但第一反應(yīng)就是瞬間提著裙擺跑到他身后,那個男人也毫不意外地伸手將她攬到背后。
這個房間里的幻術(shù)已經(jīng)被破壞了一半,交錯處紛繁雜亂,是令人作嘔的模糊色塊,她看了一眼就覺得頭暈目眩,干脆扭開頭去警惕著那個魔族和穿著粉藍色蓬蓬裙面無表情的少女。
大爺一樣端坐著的魔族已經(jīng)站起身來了,他果然身材強健高大,一副戰(zhàn)士的體格。
她身前的那個利馬家的護衛(wèi)先開了口,低沉喑啞,帶著火山的硝煙,是一種她聽不懂的語言,舌尖滾動,帶動口腔共鳴,像是地獄深處的轟鳴。
這種語言晦澀又復雜……并且絕不是人類的語系。不過看著對面那個魔族一副聽懂了的樣子,是什么語言也不難猜了。
阿蘿一方面覺得意外,魔族竟在我身邊,另一方面又隱隱不知來由地覺得果然如此。
但身前這具結(jié)實的身體從沒讓她覺得害怕就是了。
于是她還是小心地掐著法決,躲在他背后等待著他們兩人的交流。
他們二人氣氛不好,像火爐里添進了干燥的柴薪,用那種古怪的語言沒有談?wù)摱嗑?,兩人的聲音都變大了,幾乎開始爭吵。
對面的魔族咆哮著,聲音大到震得阿蘿耳朵都在嗡嗡,他說了沒兩句,干脆利落地抽出自己的腰刀,表情陰狠。
站在她身前的那個綠眼睛護衛(wèi)也不是個性格好脾氣軟的人,他也用同樣的聲音吼回去,攬著她的手臂青筋突兀。
然后……打斗幾乎是毫無疑問地發(fā)生了。
在對方忽然閃電般劈砍過來的時候,她身前的男人用極快的速度將她推開,然后自己怒吼著迎了上去,他的五指彈出利爪,漆黑堅硬,與那把長刀相接的時候彈出冰冷的火星。
阿蘿直接在地上一滾,躲去了角落里。
她綁得精美的發(fā)辮亂了,細碎的寶石環(huán)扣敲打在裸露的肩膀胸前,有些微微的涼。
那個包著臉的護衛(wèi)在紛亂的攻擊節(jié)奏之間扭頭看了她一眼,與她對上視線:“躲起來!護住自己!”
在這一秒的分心里他的對手已經(jīng)一刀斬來,劃過他的手臂,衣衫破裂,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在一片黑暗的房間里滲出了深色的印記。
阿蘿因為這片濕痕而屏住呼吸。
但他本人絲毫不在意,確定她沒事之后,他完全沒有在意自己飆出血液的傷口,出手狠辣,干脆利落直接用一只手臂去格擋對手的刀,另一只手看準空擋狠狠一抓,五指嵌入了對手的胸口。
他的手臂被砍出了一道深深的傷口,但對方胸前也被撕扯掉了皮肉。
那個金色眼睛的魔族毫不畏懼,他沙啞而大聲地說著什么,像是嘲弄,因為很快綠眼睛的護衛(wèi)更加生氣了。
他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暴怒,覆蓋面孔的布料被激烈的打斗掀落,阿蘿看不清他的臉,但能清楚看到他在月色下閃著森森白光的犬齒。
他們兩人的打斗像是狂怒的野獸,一爪一牙,都帶出淋漓的鮮血,雙方幾乎都放棄了防守,空門大開,帶著狂烈的戰(zhàn)意招招直取對手心臟,那片空地上很快灑滿了著混雜的鮮血。
——野獸。
這是阿蘿最直白的觀感。她咬住嘴唇,因為這種非人類等級的搏斗而感到不安。
雙方的恢復能力都發(fā)揮到極致,幾乎是上一秒那位護衛(wèi)的肩膀被咬下一大塊肉,露出慘白的骨骼,下一秒那里冒起騰騰的白氣,在高溫和詭異的肉芽震顫中,傷口的主人怒吼著加速了愈合。
接著他用更血腥、更暴力、更憤怒的手段,給予另一個人更勝自己的痛苦。
或者,他們的戰(zhàn)斗中疼痛才是最好的烈酒。
在這種血肉橫飛的搏斗中,他們兩人的身形都發(fā)生了變化,四肢逐漸拉長,嘴部開裂,犬牙變長,喉嚨里發(fā)出一陣陣瘆人的咆哮聲。
兩個似人非獸的生物怒吼著翻滾著,都飛濺著鮮血。
阿蘿想要幫忙,因為戰(zhàn)局實在是太過焦灼,她手中掐了法決,但是兩人的爭斗實在是太過激烈,肢體沖突尖牙對撞,她無法有效瞄準,也遲遲不敢用出法術(shù)。
“我建議你,不要插手進去,這是他們種族的自尊。”不知什么時候靠近她的露西安輕聲說道,她就站在不遠處的月光下,神色靜謐專注。
阿蘿因為她突然靠近而驚喘,向后退了一步。
“主人沒有讓我傷害你,控制你的命令也中止了,在他們戰(zhàn)斗結(jié)束得到新的命令之前,我不會傷害你?!眻A臉蛋的姑娘聲音平穩(wěn),毫無殺氣:“但我也有義務(wù)保證他們這場突如其來的戰(zhàn)斗能順利進行,如果你出手干涉,我就會攻擊你?!?/p>
主人。
她似乎是真的,一心一意地聽從著那邊那個非人類的命令。
“你為什么……?”阿蘿想問問她到底為什么要混在她身邊,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她不知道怎么問。
這世界就是這樣的,有些人天生就屬于兩個陣營,那些感化惡人的橋段只有影視作品里才會時常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