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過會再見到李鳴玉。
這對我來說像夢,坐在出租上時,我死死攥著手機,盯著上面那通半小時前的通話記錄。
一共一分十六秒,我記得非常清晰。這個電話來得并不湊巧,是在思修課上。但因為是媽媽的,我悄悄從后門遁逃去接聽。
電話那頭的媽媽在哭,我下意識地安慰她,卻聽見她說。
“小序,你、你快回家!”她那邊很嘈雜,“你弟弟回來了!”
明明每個字都是懂的,連在一起卻讓我陌生。我頭腦空白,只循著本能去走路,等反應(yīng)過來時,我已經(jīng)在出租車上,目的地是宜安小區(qū)。
學(xué)校離家很近,爸媽不放心我,填報志愿時勸我選離家近的,不要遠走。自李鳴玉走丟后,爸媽總提心吊膽我的安全,眼中盡是明晃晃的珍視憐愛,于是我放棄了原本去北方的打算,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手機熄屏,最后一點電量消耗殆盡。我在黑屏中窺見自己驚惶的神情。
他回來了?不可能是李鳴玉,該是認錯了。都已經(jīng)七年了,李鳴玉可能生病、身亡,但不會重回故地。
我反復(fù)在心里念著這句話,竟然真的平靜下來。
然而平靜搖搖欲墜,在我到達家里,推開門時徹底瓦解。
很多人,除去父母外,還有一對穿著貴氣的中年夫婦,他們一齊看向我,目光似乎將我洞穿。我一眼看到了坐在沙發(fā)上,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青年。
正值九月尾,是最舒適的秋,但我卻覺得手腳僵冷,想要轉(zhuǎn)身離開,但卻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李鳴玉走到同時,怪異的喜悅彌漫上來,同心中的厭惡矛盾地糾結(jié)。
“……哥哥,”溫?zé)岬剡×宋业氖?,李鳴玉眼尾泛紅,泫然欲泣,“你還認得我嗎?我是小魚。”
我止不住地哆嗦,無法支起笑,其余人也襲圍住我們,耳鳴卻讓我聽不清任何聲音,冷汗洇濕了背部,強烈的暈眩讓眼前泛起黑點,天旋地轉(zhuǎn)。
在我失去意識昏迷的前一刻,我似乎看見李鳴玉微微挑起嘴角。
醒來時,落地窗外天色窈冥。
我恍惚只覺做了一場噩夢,呼吸不穩(wěn)地盯著吊燈。燈光白晃晃地耀著眼。
門推開來,我受驚地劇烈發(fā)抖,卻是媽媽走了進來,她忙坐到床邊,擔(dān)憂地替我揩額角的汗:“小序,你嚇壞媽媽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我倏地攥住她的手,顫聲:“媽媽,小魚他……”
“小魚他在和爸爸一起吃飯,放心,小魚還在,”媽媽只覺得我同她一樣過度喜悅,渾然不覺我的異色,她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了,“小序,你弟弟真的回來了,他生活得很好,他也很想念我們?!?/p>
李鳴玉真的回來了。不是夢。
在媽媽毫無邏輯的敘述中,我逐漸理清。
十二歲那年,我將他丟棄在離家甚遠的蜻蜓嶺,李鳴玉慌亂地尋找我,橫穿到了一旁公路上,行駛中的車輛根本來不及剎車。這場車禍導(dǎo)致李鳴玉險些丟了命,救回后卻什么都不記得了。
而那輛車的夫婦恰巧無法生育,于是便認李鳴玉做了養(yǎng)子。
“小魚命好,那家男主人是善方藥業(yè)的董事長,”媽媽不住地流淚,笑著說,“還好……小魚沒有吃太多苦,過得很好。他也上大學(xué)了,和你學(xué)校還不遠呢,在A大學(xué)的醫(yī)?!?/p>
A大?這是全國頂尖的高校,我們學(xué)校與A大是天差地別,只有鉆空去旁聽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