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白宿醉,所以看起來睡得很死。他正把鼻子卡在小楊的肩膀上,下半張臉在陰影中。
楊廣生輕輕轉(zhuǎn)身,抬起受傷的胳膊,用指尖在這小半張臉上搗亂。一會兒撓撓左臉蛋,一會兒搔搔右眉毛,跟他臉上那些奮起反抗的部位打游擊,你追我逃。他看著小白平時很肅正的臉上五官亂飛的滑稽樣,賊笑不已,并樂此不疲。直到守方不堪其擾,抽動著臉皮幾乎要醒過來,他才立刻住手,當(dāng)作無事發(fā)生的樣子,轉(zhuǎn)頭拿起手機。
今日,大年三十。
中午還有個宴要赴,但也來得及先和小白吃個早飯,窩在一起看看各個電視臺開始密集放送的春節(jié)小品集錦。
真他媽不錯!
他正想著好事,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個微信通話。來電人是個英文昵稱,他沒啥印象。
他看著想了想,就小心地從床上撤下身子,走到臥室外面去接電話。
“喂?!?/p>
“誰?”
“……小光?”
他留下一個尷尬的空白。就算記不清名字,也大概知道是哪個方向的熟人了。于是就開始想著找由頭掛電話了。
“不好意思,我這邊……”
那邊明顯了解他這種不為寵物占內(nèi)存的底細,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于是大著聲音提及了些什么往事,意圖喚起對方的記憶。
“你生日,我導(dǎo)航錯了回家了?……哦。嗯。哦哈哈哈!小光。原來是你?。 ?/p>
楊廣生說的“原來是你”,是指之前自己還想起過這個人。
第一次和小白在車上糾纏那天,本來是和別人有約的,結(jié)果這個小笨蛋叫代駕填錯了地址,讓自己錯過了約會。他記得自己欺負純情處男的事兒,但放了誰的鴿子這事他倒記不清了。今天一被提起,他還有種謎底終于揭開的恍然的愉悅感。于是還算比較熱情地跟小光招呼。
“嗨,好多年都不見了。怎么會給我打電話?”
楊:“哦。???”
楊:“這樣……”
楊:“別著急。這不算什么事兒?!?/p>
“好啦……”他聲音輕柔了點。然后頓了會兒,想了想,說:“放心吧。我?guī)湍闾幚?。?/p>
楊:“嗯。沒事。”
“???”他似乎有些驚訝地提起了一些聲調(diào),停在那里。然后又噗嗤笑出聲:“說什么呢,不用。你不用放在心上啊。”
“行了就這樣吧。”
他表情輕松地回頭,看見江心白正站在臥室門口,無聲地看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江襯衫微皺,隨意扣著兩顆胸口的扣子,頭發(fā)有些亂。
楊廣生把電話扣上:“醒啦寶貝,頭上的鳥窩里有幾顆蛋???走路那么輕。”
江懵懂的眼神動了一下。
過了會兒說:“小光?!?/p>
“嗯……你還記得?”楊廣生真的很佩服前助理的記憶力,“這么多年了。哎,你說生活中偶爾出現(xiàn)一些小的偏差和失誤也是必要的,太過平整的日子都沒有記憶點。要不是你害我放人家鴿子我哪記得住他?!?/p>
楊廣生光著身子,空心給自己套上一件厚厚的長大衣。他想到小區(qū)外面去弄一些早飯:“你看你那臉色,再睡會吧。”
他邊穿衣服邊往門口走。
“你為什么還要管他的事。”他身后的人說。
“因為他給我打電話了啊?!睏顝V生說。
江:“他找你你就要管?!?/p>
楊廣生踩進鞋子,隨意回答道:“睡過的小孩兒來求助怎么能張嘴說不管啊。再說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一句話的事?!?/p>
沉默。
空氣不自然的突然凝滯讓楊感覺不對勁。于是他回頭,看見江心白的表情果然不怎么好。
他很敏銳地反應(yīng)了下,意識到可能是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觸及到了“尺子”的問題。
“……寶貝有什么想吃的嗎?”他轉(zhuǎn)移話題。
江:“睡過的你都要管。”
“不……不是?!睏顝V生撐了下額頭。
江:“那你管完了。人家是不是就該謝謝你,肉償。”
“……”
剛才那人確實提了些這方面的暗示,但自己又沒那個意思。
楊趕緊解釋:“我可不會跟他有任何關(guān)系?!?/p>
“他不這么覺得?!苯陌渍f。
“他怎么覺得和我無關(guān)。”楊廣生說,“我純粹是覺得小事一樁,幫一下無所謂。你知道的,對我來說很簡單的事對他來說也許很困難?!?/p>
江又不說話了。
而江心白不說話也不動,楊廣生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出去買早飯。他很怕自己回來的時候家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
江心白轉(zhuǎn)身回到臥室去,開始穿上衣服。
楊也只能脫掉鞋子,走回臥室門口去:“……穿衣服干什么啊?在家等我?!?/p>
江心白只默默地穿衣服。
他想。楊廣生本來就是這樣,不吝嗇自己的施舍,平等地沒有偏頗地批發(fā)他那些長得很像感情的贗品。所有人都沒什么區(qū)別。他不在意。
有的人被他誘惑,有的人說他沒心。
楊廣生他可不就他媽的是這么一個玩意兒。
也許,那些人單獨看著他寵溺和縱容的眼神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真的是能進入他的心里的。想到這件事情,江心白就渾身不舒服。當(dāng)初自己不也就是這樣自作多情的嗎。
想到這些他已經(jīng)難受得生氣起來。但說實在的楊廣生又沒真跟小光怎樣,江心白連想罵街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但就是很不舒服。
楊嘆了口氣??蛇B這嘆氣聲都聽著讓人頭上冒火。好像江心白在欺負人家,而小楊正忍氣吞聲一樣。
楊表情有點無奈:“寶貝,那我不管他了。行不行?我現(xiàn)在給他打電話,你別走?!?/p>
操他個爹……什么叫行不行……為什么要問我“行不行”!??!
江心白穿好了衣服,整理襯衫的袖口。然后對著楊廣生:“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隨意?!?/p>
“我回家了?!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