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沒睡好,我很困,我想睡一會兒?!?樓越看著譚嘯龍,想起自己跳過了一些解釋?!拔以谶@里,是因為給學(xué)員做培訓(xùn),主辦方給我的房間,我這幾天都在這里。你以為我叫你來干嘛的?”
譚嘯龍恍然大悟后,又一臉郁悶?!澳悄闼?。我在這兒坐會兒再走,行嗎?哎,白歡喜一場?!?他脫了外套,搭在椅背上,往椅子上一坐?!八?,睡。我保證不會影響你睡覺的?!?
這種初級話術(shù),也太過時了吧?譚嘯龍的把妹技術(shù)一定停留在二十歲之前?!澳銢]別的事做嗎?” 樓越無奈地問:“譚嘯龍,你還說你的場子多到管不過來。怎么有閑功夫在這兒看我睡覺?”
譚嘯龍捏緊了手里的包。該不該說呢,他把醫(yī)生推薦的潤滑劑都帶來了。他應(yīng)該沒理解錯她之前的指令呀。
“你趕緊走。我真不行了?!睒窃礁杏X自己已經(jīng)困得睜不開眼睛,于是顧不上譚嘯龍臉上古怪的表情,鉆回被窩。濃重的睡意里,她感到身下的床墊微微陷了下去。
譚嘯龍坐了過來,手伸了過來。
譚嘯龍你不要亂來我跟你說?!@樣想著,嘴里卻只發(fā)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聲音。
一只有些粗糙的手在她的額頭上摸了起來,“睡吧,睡了,乖?!?
譚嘯龍回到了久遠(yuǎn)的記憶里。那是十二歲時的自己懷抱著不到六歲的弟弟。
弟弟哼哼唧唧地吵著要媽媽,不肯睡去。但媽媽已經(jīng)不在了。譚嘯龍不知道怎么跟弟弟解釋,說了也不懂,吼了幾句也不管用,揍了哭得更兇。最后他只能像媽媽以前常做的那樣,他一邊撫摸著弟弟的腦袋——那狗啃一樣的頭發(fā)是自己剪的,一手隔著被子輕拍著弟弟的胸口?!八?,睡了。乖?睡了睡了?!?
臉上掛著淚痕的譚嘯虎,終于在哥哥的安撫之下睡了過去,睡夢中還抽抽噎噎的。那一刻譚嘯龍感覺到了母親就在自己身邊,她贊許的微笑就在這屋里顯現(xiàn)。他在自己的懷抱中感受到了超越性別和身份的母性。而懷里那孩子將是他一輩子都無法放下的人。
樓越感覺自己模糊的意識里還殘存著一縷疑惑和抗議,但她從后腦勺到脊髓都像被溫水燉著一樣舒服。她在譚嘯龍的安撫下沉沉睡去,像一個孩子,忘掉了黑暗中讓她害怕和恐懼的妖怪。
她很久都沒睡得這么好了。夢里的她潔凈美麗,大約是個天使。她在云端上飛翔,掠過城市上方,視力穿透屋頂,直指占彪那對狗男女的小窩。她的翅膀簌簌一收,她就一秒無障礙地進入了那個女孩的視角。她被占彪的溫柔和愛傾注,被滿足包圍,感覺很舒適。
樓越一睜開眼,意識回到本體。原來她是被夢欺騙了。是別人的幸福,裝點了她的夢。占彪還是那個占彪,只不過不是她的了。但不管怎么說,她睡得很舒服。近似嬰兒一般的睡眠。
樓越回頭一看,譚嘯龍睡著了。他歪斜地靠在床頭,一只手撐在她旁邊的枕頭上,把她的腦袋夾在他的臂彎下。他的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胸口靠下的位置上,虛握著手串。在譚嘯龍的半包圍下,她靜靜仰望著他放松狀態(tài)下的臉。沒了虛張聲勢的陰鷙,他的面部輪廓流暢了許多。睡眠也讓他的臉褪去了青灰,多了點血色。他棱角分明的嘴唇下方,有一顆小小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