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橋今天穿的西服花了他半個月的工資,是昨天下午接到電話的時候臨時去買的,想著出席婚禮總是要正式些,所以買了全新的一套。
剩下的半個月工資隋橋包成了禮金,然后在登記處工工整整地簽上名字:隋橋。
他的位置在禮廳的最角落,婚禮音樂播放了很久,坐在隋橋右手邊的是小孩子,小孩的爸爸看起來是外國人,很年輕,隋橋覺得來的人應該都和梁芫是一個階層,估摸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吧。
“哥哥,你是哪邊的?”小孩子有模有樣地學著大人社交,隋橋知道他在問自己是哪邊的關系,于是地小聲地回復:“……新郎?!?/p>
小朋友“哦”了一聲轉回去和爸爸說話了。
隋橋又陷入沉默。
婚禮的伴奏放了很久,燈光暗下來的時候,隋橋知道,婚禮開始了。
司儀的聲音很激動,新娘從禮堂的門外走進來,挽著父親的手臂,隋橋看不見新娘的表情,但下意識地覺得結婚,應該是很開心的,于是隋橋為新娘想象了一張很幸福的臉。
婚紗很長,很白,隆重且華麗,隋橋出神地想,如果自己結婚,是不是也要穿婚紗?然后他聽到了耳邊傳來小朋友的聲音:“新娘好漂亮!”
隋橋反應過來,他不是女生,結婚是不需要穿裙子的,他小幅度地拽了一下領帶,覺得沒關系,反正,他也不會結婚的。
“請兩位新人交換戒指?!?/p>
隋橋很遙遠地看著新郎新娘為彼此戴上戒指,覺得禮堂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讓他沒辦法呼吸。而等到司儀說,請新郎新娘親吻對方的時候,隋橋覺得周遭的空氣已經(jīng)被抽干了,他是被丟進真空玻璃罩的試驗品,是上帝為了測試失去愛的人類能否順利存活的編號一。
原來結婚是這么讓人崩潰的事情,可哥不是說結婚是好事情嗎?
混著新婚快樂和百年好合的祝福聲,隋橋滿臉是淚地跟著賓客們一起鼓掌,祝福般配的新人如愿享受美好的夜晚。
隋橋混沌不清的腦海里突然閃過很多清晰的片段,比如他和徐歷延第一次接吻,比如徐歷延第一次和他做愛,再比如他們度過的每一個新年。在無數(shù)個回憶里,徐歷延總是穿著T恤,用裝了很多很多愛的眼睛注視隋橋。隋橋從前天真,認為這世上沒有比他更幸福的人,哥哥不僅是他的哥哥,也是他的朋友,他的愛人。
但人不可能永遠都天真,隋橋長大了,所以理所當然地失去了哥哥,朋友和愛人,而所有的一切是他提議,也是由他造就的。
隋橋覺得自己很令人討厭,在別人的婚禮上恬不知恥地回憶和新郎親密又美好的過去,躲在角落里流不應該的眼淚。
大屏上投出徐歷延的臉,隋橋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徐歷延穿正裝真的很好看。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每個地方都好看,甚至于臉上每一處的陰影和明亮都是恰到好處的漂亮。西裝襯得徐歷延非常嚴肅挺拔,不同于跟隋橋手機相冊里的任何一張照片,婚禮上的徐歷延顯得那么完美,和鄭重。
等燈光亮起來,賓客們說笑著開席的時候,左側禮廳的角落里已經(jīng)沒有人在了。
隋橋從旁邊的側門離開,酒店金碧輝煌,和他格格不入。他沒有回家,打車去了醫(yī)院,坐在院長的病房外面,不敢進門。
他害怕見到院長,害怕院長發(fā)現(xiàn)不對勁,也害怕院長安慰他沒事的。
但除了這里,他好像也沒地方可以去了。
隋橋仰頭靠在墻壁上,聽到過路的護士說要給樓下疼得厲害的病人注射曲馬多。
蓋在臉上的西服慢慢下滑,隋橋閉上眼睛想。
也許我也需要一針止痛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