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紅發(fā)的男人靜靜地用干凈的毛巾擦拭著酒杯,又一一將它們陳列好。
暖色調(diào)的燈光打在他俊美的面龐上,襯得人也多了幾分溫度。
她突然想讓時間在這一刻靜止,永遠(yuǎn)保留住這一瞬間的畫面。
迪盧克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她?!澳阈蚜耍俊?/p>
熒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眉心,“不好意思,耽誤你打烊了吧,可以叫醒我的?!?/p>
“無礙?!彼^續(xù)收拾著吧臺。
興許是喝多了,話也有點多,她抱怨地撇了撇嘴?!安贿^回去了也是自己一個人住旅館,哥哥一堆事要忙,大家也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就剩下我孤苦伶仃。”
“住旅館好貴,每天做一堆委托也只夠日常開銷,一點錢沒攢下來?!?/p>
“野外也不能經(jīng)常待著,住一段時間就會感覺關(guān)節(jié)疼,夜晚太冷了?!?/p>
“也想過買房子,但是蒙德的房價太貴了,攢一輩子也只夠買一間潮濕陰暗的地下室。不想跟哥哥要錢,我是成年人了,如果哥哥知道我過得這么糟肯定要擔(dān)心亂想的?!?/p>
“就連派蒙也有了自己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不能陪著我冒險了。”
“哥哥找到了,大陸的危機(jī)也解除了。一下子卸掉了身上所有重?fù)?dān),反而覺得失去了人生目標(biāo)沒什么事情能做了?!?/p>
熒自暴自棄地又趴回吧臺上,一喝多就不小心話癆了,迪盧克一定煩死她了。
但她又忍不住借著幾分醉意跟他傾訴,如果能得到他的一點安慰,她就可以暫時忘掉這些煩惱了。
“你想過換一種生活嗎?”迪盧克突然開口,他還是那副撲克臉,看不出情緒波動,又像是順便一提。“如果想要在蒙德成家的話,可以考慮一下我?!?/p>
她宛如晴天霹靂,酒勁一下子過去了,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話?
“晨曦酒莊,需要個女主人?!蹦腥思t色的眼眸定定地注視著她,仿佛是在解釋他的意圖,他很認(rèn)真,并不是在開玩笑?!安槐噩F(xiàn)在答復(fù)我,你慢慢考慮,你愿意的話,隨時可以找我?!?/p>
然后,她不知道怎么就答應(yīng)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迪盧克是怎么想的。
但她不敢問,怕他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反倒會失望掃興。
就這么稀里糊涂地到了婚禮的當(dāng)天,神圣的蒙德大教堂中。
哥哥不情不愿地將她的手交到迪盧克手心,威脅地說著不好好對待他的meimei就等著他的報復(fù)之類的話。
“我會用我的一生好好照顧她。”迪盧克握緊了她的手,感受到從他掌心傳遞過來的灼熱體溫,她心中的小小希望也悄悄燃起了,或許,他們可以有很好的未來。
她害羞得不好意思看他,轉(zhuǎn)過頭不經(jīng)意地掃視了一圈婚禮現(xiàn)場,不意外地在來教堂觀禮的人潮中一眼看到了那個人,作為迪盧克的義弟,他的出現(xiàn)并不奇怪。
男人也在人群中微笑地望向她,不知為何,她覺得他的那張笑容面具下,藏的是無盡的悲傷與寂寞。
凱亞,他為什么…手被人警告般地輕輕捏了一下,她回過神,身旁的迪盧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等待著她一起走向牧師身旁宣誓。
是她失態(tài)了,無論是誰,婚禮當(dāng)天看到自己的新娘對著別的男人失神都會不悅吧。
“對不起?!彼÷曊f了一句,緊緊跟在他的身側(cè)。
迪盧克直視前方,同樣用著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時說道?!澳悴挥酶艺f對不起?!?/p>
婚禮當(dāng)夜,滴酒不沾的迪盧克破例喝了很多酒,最后還是被埃澤架著進(jìn)臥室的。
熒無措地面對著酒醉不醒的丈夫,她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但看他眉頭微蹙不太舒服的樣子,又覺得不得不做點什么讓他緩解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氣,爬上床顫抖著為他解開領(lǐng)帶,紐扣。
認(rèn)識這么久,還是第一次離他這么近呢,不過,她已經(jīng)成為了迪盧克的妻子,以后多的是機(jī)會熟悉親近吧,想到這里,熒興奮得臉頰通紅。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他的呢?是從那次一起去風(fēng)龍廢墟,還是那次作為“共犯”合謀騙過了騎士團(tuán)?
迪盧克是照亮黑暗的一束光,但他獨自照亮了黑暗,誰又能照亮他?他總是孤獨地貫徹著自己的信念,縱使那些付出不為人所知,被眾人所誤解。
她想與他同行,如果他愿意的話,無論戀人,家人,戰(zhàn)斗的同伴,她都可以擔(dān)任。
但迪盧克,喜歡她嗎?嗯…總不至于討厭她吧,他都向她求婚了,沒人會愿意天天回家面對討厭的人吧?
她滿意地在一旁托著下巴欣賞著他俊美的睡顏,不料他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迪盧克的眼睛濕潤朦朧,在夜色中像紅寶石一樣閃爍著美麗的光輝,眼尾被酒精染上了潮紅,顯得性感又誘惑。
鬼使神差地,她湊上前,色膽包天地對著他微啟的薄唇吻了上去。
他的嘴唇冰涼,慢慢地,兩人的呼吸都變得灼熱,急促。
之后的一切都發(fā)生得理所當(dāng)然,直到第二天早晨。
熒比較淺眠,在迪盧克之前醒了過來,
她依偎在他懷里,抬頭害羞地看著他略帶些稚氣的臉,睫毛好長,鼻子好挺,還有緊抿著的嘴唇,她無一不喜歡。
長而濃密的睫毛顫動了幾下,迪盧克睜開了眼睛,正好對上了她驚慌的臉。
他臉色很不好,似乎是在…懊惱?
視線掃過過凌亂的床單上斑駁的痕跡,她身上的青青紫紫的吻痕和淤青,他本就白皙的臉漸漸失去血色,變得愈發(fā)蒼白。
“…你不用這么做的?!彼詭硢〉卣f,語氣有點冷,沒有繼續(xù)看她。
她像是被當(dāng)頭潑了一桶冷水,冰涼徹骨。
“我們是夫妻…”熒臉色僵硬,擠出了一句,耳鳴在腦中響起,嗡嗡的聲音地讓她無法繼續(xù)思考下去。
迪盧克拿起床上的衣服,背對著她快速地一件件穿了上去?!氨福俏沂韬隽?,我會讓女仆盡快收拾出你的房間?!?/p>
她感到無地自容,擠出了個哭泣般的笑,憋住即將涌出的淚水,道了聲好后奪門而出。
是她私自闖進(jìn)了他的房間,趁醉與他發(fā)生了關(guān)系,又怎么可以對這種未知的后果產(chǎn)生不切實際的幻想?
從不堪的回憶中醒來,熒疲憊地睜開了眼睛,身側(cè)的迪盧克緊緊擁著她,睡得無比安穩(wěn)。
月光照著床上的一片狼藉,仿佛是結(jié)婚那天的場景復(fù)刻,又似乎更慘烈一點。
雖然貪戀他懷中的溫暖,但她還是掙脫開了他的胳膊坐起身,心緒難平地看著迪盧克,她名義上的丈夫,她愛著的,又怨恨著的人。
她曾自以為是地,以為自己能走入他的心,和他一起承擔(dān)那些他一直以來所背負(fù)著的沉重責(zé)任。
以她的自尊,無法在發(fā)生了那種事情之后,還能哭著去問他到底愛不愛她,問一個只有喝醉才肯碰她的男人,無疑是自取其辱。
臨走前,她還是難以自持,偷偷在他額前印上淺淺一吻。
如果時間能回到半年前就好了,那時,她還能私底下喜歡著他,光是與他的目光重迭,就夠她偷偷地暗自慶祝很久。
半年前,風(fēng)花節(jié)。
今天無疑是蒙德最盛大的日子之一,白天有各種活動比賽,晚上的慶典集會也毫不遜色。
天使的饋贈今晚也是熱鬧非凡,迪盧克難得賞臉來代班酒保,熒在吧臺搶了個最佳席位,偷偷看他調(diào)酒的樣子。
蒲公英酒,白葡萄酒,輕輕晃著搖酒壺的修長手指。
不管是戰(zhàn)斗時的迪盧克,還是調(diào)酒時的迪盧克,都散發(fā)著致命的吸引力。
“喲,看什么呢,這么入迷?”帶著半指手套的手礙事地在她眼前晃動,她回過神,凱亞坐到了她的身旁,一臉無辜卻令人格外惱火的微笑。
她把視線轉(zhuǎn)移回自己的杯子,“騎士團(tuán)這么閑么,騎兵隊長不去執(zhí)行公務(wù)?”
一眼看破了她的所思所想,凱亞也沒有繼續(xù)為難她,而是爽朗地笑出聲來?!肮憧烧鏁诳辔?,明知道我手下的人都被帶出去了?!?/p>
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緊緊盯著熒,仿佛看上了什么有趣的獵物?!皹s譽(yù)騎士今天玩盡興了嗎,需不需要我?guī)愠鋈ス涔湟故???/p>
“請不要sao擾店內(nèi)的客人?!币恢痪票刂氐卦以趦扇酥g,迪盧克面無表情地收回手。
“sao擾?熒,你也這么認(rèn)為嗎?”凱亞看看迪盧克,又看看熒,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迪盧克居然有注意到這邊,熒一陣慌亂,臉微微紅了,不知道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一直在偷看。
她趕緊端起酒杯,咕咚灌了一大口,辛辣苦澀的味道刺激得她眼淚都出來了。“咳咳…咳…怎么今天的蘋果釀這么沖???”
凱亞無辜地沖她眨眨眼睛,“你拿的是我的酒杯?!?/p>
大半杯酒下肚,熒蹣跚著走出了酒館,隨便找了個昏暗的角落坐下,試圖用微涼的晚風(fēng)讓自己清醒一點。
怎知風(fēng)越吹,她臉上就越是發(fā)燙,心中更是躁動不安,有什么情緒即將滿溢而出。
今天是風(fēng)花節(jié),屬于自由與愛情的節(jié)日。
好想,好想告訴他。
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意,想知道他對自己的看法,會不會…有一點點喜歡呢?
如果不喜歡怎么辦,是不是以后見面都會尷尬,再也不能約他出來一起冒險了。
她一邊顧影自憐一邊自怨自艾,酒精沖散了她的所有理智和冷靜,甚至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背光對著她,身材頎長,身上散發(fā)著蒲公英酒和白葡萄酒的香氣。
是…迪盧克?熒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那人還伸手扶了她一把,她順勢倒入了他懷中。
那人怔住了。
懷中的少女抬起淚汪汪的一張臉,醉眼朦朧卻顯得嬌憨可掬,哭哭啼啼地拽著他的衣襟嗚咽道,“迪盧克…”
“…我不是……”他話都沒說完,少女聲音更響亮了?!拔摇蚁矚g你!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凱亞呆愣在原地,下一秒,被她拽著衣領(lǐng)拉低了身子,狠狠地吻了上來。
少女毫無吻技可言,胡亂地舔舐著他的嘴唇,癢癢的,像羽毛撓在他心上。雖然她認(rèn)錯了人,但他還是忍不住托起她的下巴,回吻了過去,他的吻火熱而深入,她身子都被親得酥軟了下來,被他緊緊摟住了。
正在此時,凱亞的眼角余光瞥見了一抹紅色一閃而過。
他突然心情大好,被喊錯了名字的不悅也消散了大半。不知道迪盧克聽到了多少,事情變得更有趣了。
至于…他低頭看著懷中醉醺醺的少女,她剛才那一嗓子真情告白好像透支了所有的氣力,已是心滿意足地昏睡了過去。
凱亞無奈地笑了笑,一把橫抱起她向旅館走去。今天就放過她了,下次,他可不保證自己能忍下去。
迪盧克還是對她出手了,即使看到了那一幕。
凱亞清楚地明白,迪盧克不會允許她和這種身份的自己在一起,他的,另一個身份。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和他攜手,在教堂中發(fā)下誓約。
婚后她似乎過得并不開心,每日郁郁寡歡,明明嫁給了她最喜歡的迪盧克。凱亞心中熄滅的念頭又被悄悄點燃,雖然他深知這是風(fēng)花節(jié)那晚發(fā)生的事情所導(dǎo)致的,但他并不打算為此做出什么補(bǔ)償。即使再讓他選擇一次,他也不后悔吻下去。
一日,他偶然聽安柏說熒好像是病了,迪盧克又出了遠(yuǎn)門,家中只有女仆照顧她。凱亞心中怒火突然升起,得到了她,就這么不好好珍惜嗎?
她憔悴的臉,她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寂寞眼神,都讓他…心疼。
明明曾經(jīng)是個這么可愛,有精神的女孩子,每天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在全提瓦特大陸接委托,挖礦,那時他還能光明正大地陪在她身邊。
他一直開玩笑說自己是她的雇傭護(hù)衛(wèi),而她是他的老大,但哪個護(hù)衛(wèi)會像他這樣和她打鬧嬉戲,對她百依百順?
現(xiàn)在,他又能以什么身份去探望她?曾經(jīng)一起冒險的伙伴,或是…丈夫的義弟?
心神不寧地處理完騎士團(tuán)的事務(wù),凱亞還是決定一會去晨曦酒莊偷偷看一眼她的狀況,一眼就好。
熒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最近心情低落,一直待在家里沒出去跑委托,體質(zhì)也下降了,天氣一轉(zhuǎn)涼就突然就發(fā)起了低燒。
生病的人是不是更容易感到寂寞呢,她裹緊了被子,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