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死生之巔】殉道難歸鄉(xiāng)
橫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座橋。
橋身從懸崖邊搭建出去,一直朝著天穹盡頭延伸。在極遠處,有一座懸空的凌霄石門,肉眼根本無法估量它到底有多大,它就這樣聳立在云霧里,雷電交加暴雨滂沱也熄滅不了它周遭散發(fā)出的猩紅烈焰。
“師尊還記得么?從前你跟我們講過,很久很久以前,諸魔為亂,勾陳上宮襄助伏羲蕩平魔寇后,將魔族逐出人間,望他們就此收斂?!?/p>
踏仙君負手望著遠處那座恢宏蔚然的石門,說道:“魔尊兵敗,卷甲而逃?;氐侥в蚝?,因戰(zhàn)敗而倍感羞恥,所以下令封死所有勾連人間的大門,從此與俗世不相往來。”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但凡事沒有絕對,為防萬一,魔尊仍留下了最后一個通口……就是眼前這個?!?/p>
轟地一聲雷鳴電閃。
“殉道之門?!?/p>
可楚晚寧的目光根本不在殉道之門上,他自來到這里,就幾乎一直在盯著那座遙遙貫連了魔域和死生之巔后山的通天巨橋。
在看到那座橋的時候,他先是吃驚,隨即臉色煞白,到最后他整個人都因此顯得很破碎,幾乎要瘋魔般的破碎。
他猛地扭頭:“墨微雨,你瘋了??。∵@座橋……”
“這座橋如此壯觀?!泵髅鲗⒊韺幍姆磻?yīng)盡收眼底,踏仙君仍是微微一笑,抬起眼皮,明知故問道,“你怎么了?不喜歡嗎?”
……喜歡?
眼前這一座五尺寬的長橋未用半根木頭,半顆釘針。從頭至尾,它都是用人的軀體壘疊而成的!
那些尸身一具疊著一具,懸于高天,綿延覆壓成了看不到頭的死人橋。尸身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密密麻麻如蟻排衙,直通往那座宏麗狀況的魔界之門。到底有幾具?根本無可估量。
“既然是殉道之門,必然有殉道之路?!?/p>
踏仙君神情淡然,似乎這些死尸和路邊撿來的石子,林中伐來的木樁沒有任何區(qū)別。然后他吹了聲哨,長橋遠處忽然亮起一線耀眼的藍光,似乎有什么東西自遙遠的盡頭朝他們奔來。
“其實有些關(guān)于魔界的秘聞,師尊并不清楚。”踏仙君做完這些,轉(zhuǎn)頭對楚晚寧笑了笑,“若不嫌棄,弟子就與師尊說叨說叨?!?/p>
楚晚寧:“……”
“師尊只知道當(dāng)年伏羲與魔尊大戰(zhàn)時,勾陳上宮叛離,為伏羲打造了天地間第一把‘劍’。卻不知道后來魔尊為此懷恨在心,蓄意報復(fù)勾陳上宮。他雖拿萬兵之主沒有辦法,卻可以降罰到勾陳的族人身上。將他的母族統(tǒng)統(tǒng)逐出了魔界?!?/p>
踏仙君負著衣袖,望著遠處的那一線幽藍之光,嗓音低緩。
“魔族自古靈力霸道。正是因為這種強大的血脈,使得他們體能消耗巨大,只有源源不斷地進食生長于魔界的谷物魚肉,才能夠供養(yǎng)他們的靈核正常流轉(zhuǎn)?!?/p>
“勾陳上宮的母族流落人間后,因為長期得不到合適的食物,靈核逐漸開始萎縮,異變,最后大部分都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他們體內(nèi)唯一保有的魔族特性,也就只是適宜修行與配種的肉體?!?/p>
說到這里,踏仙君頓了頓,回過頭去看向楚晚寧:“師尊應(yīng)當(dāng)知道,那支勾陳母族是什么人種的由來了吧?”
“……”縱使再不想回答,但事關(guān)重大,楚晚寧沉默片刻,咬牙道,“蝶骨美人席?”
“不錯。”踏仙君撫掌而笑,“正是蝶骨美人席?!?/p>
“蝶骨美人席本也是極為強悍的魔族,魔為了傳宗接代,在漫長的歲月里化生出了爐鼎體質(zhì)。原本適宜雙修的身體和強大的靈核相配,可以讓他們子嗣延綿,一代強過一代??墒悄Ы缰T關(guān)閉了,他們再也得不到靈力供給,于是強大的靈核不復(fù)存在,他們只剩下了靈性充沛的身體?!?/p>
“當(dāng)然了?!彼坪跏窍肫鹆苏l,踏仙君的黑眸似有一瞬黯淡,“還有魔族與生俱來的出眾容貌?!?/p>
這些不用他多說,楚晚寧也清楚。
修真界對于美人席的看法只有兩種:可以吃的肉,拿來睡的雙修爐鼎。
之前軒轅會拍賣,宋秋桐被拿來當(dāng)做拍品,不就正因為此嗎?連姜曦這樣還算明事理的人,都不會把美人席當(dāng)做活人來看,更別說其他那些品性本就不端的修士了。
“姣好的容顏與誘人的身軀,如果在強者身上,那是錦上添花?!碧は删f著,似有似無地瞥了楚晚寧一眼。
過了片刻,又繼續(xù)道:“但是這兩樣?xùn)|西如果出現(xiàn)在弱者身上,那就是雪地里的雀羽,黑夜里的白狐。勢必遭到侵犯與屠殺?!?/p>
遠處的那一線藍光還在慢慢地接近,接近……
踏仙君說:“蝶骨族初時還保有魔族力量,能與凡人共生。但慢慢的,力量越來越薄弱,最后幾乎完全湮滅。結(jié)果如你我所見,在那個鴻蒙初開的年代,弱肉強食,純粹的蝶骨美人席很快就滅族了。余下的那些為求自保,只能隱瞞身份。”
“……怎么隱瞞?!?/p>
“唔,這還是見面以來,你第一次問本座東西。”踏仙君轉(zhuǎn)過眼珠,淡淡道,“其實很簡單,你應(yīng)當(dāng)還記得宋秋桐哭的時候,淚水是金色的。這是魔族的特性,要想隱瞞身份,不掉眼淚就好了?!?/p>
楚晚寧沒有吭聲。
不掉眼淚說起來容易,但其實并非一件輕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