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下,俊美青春的少年給楚晚寧的傷口纏上最后一道繃帶,仔細打好了結(jié),瞧上去依然是前一刻頗有些溫存的景象,但兩人的心境卻已都變了。尤其是楚晚寧,胸口就像炸了一壇子醋,酸津津的滋味兒不住翻涌,又氣又惱。
道歉?
道歉倆字怎么寫?誰來教教他?
墨燃又說:“他臉上那傷口,全部退下去怎么說也要半年,我剛剛給他上藥的時候,他卻還跟我說不怨你,師尊,他是不怨你,可你覺得這事兒你占理嗎?”
這句話無異于火上澆油。
楚晚寧忍了一會兒,終究沒有忍住,壓著嗓音,沉聲道:“滾出去?!?/p>
墨燃:“……”
楚晚寧怒道:“滾!”
墨燃被轟了出去,門當(dāng)著他的面砰的一聲就關(guān)上了,差點夾住他的手指頭。墨燃也氣著了,看看,看看!這什么人?不就是讓他道個歉?一張臉金貴的和什么似的,上下嘴皮子一碰說一句對不起有什么難?本座是踏仙帝君本座都不吝于和別人道歉。還北斗仙尊呢,說話說到一半莫名其妙就跟吞了火藥似的,發(fā)什么破脾氣!
難怪長了那么一張俊臉還沒人稀罕!
白瞎了,活該單身一輩子!
既然楚晚寧不搭理他,給他閉門羹吃,高高在上的踏仙帝君人界帝尊當(dāng)然不會死皮賴臉滿地打滾睡門檻。他雖然韌勁兒大,牛皮糖似的粘上了甩不掉,可是他粘的是師昧,不是師尊。
當(dāng)即滿不在乎地走人,去陪師昧去了。
“怎么又回來了?”已經(jīng)躺下休息的師美人見墨燃進來,愣了愣,坐起來,墨色長發(fā)垂了一身,“師尊怎么樣?”
“好的很,脾氣還和平時一樣大?!?/p>
師昧:“……”
墨燃端了把椅子過來,反坐在那里,手?jǐn)R著太師椅背,嘴角掛著一絲懶洋洋的笑意,來回打量著師昧散著柔軟長發(fā)的模樣。
師昧道:“我要不還是去看看他吧……”
“哇,你可千萬別想不開?!蹦挤藗€白眼兒,“兇著呢?!?/p>
“你又惹他生氣了?”
“他需要人惹?他自己跟自己都能生氣,我看他是木頭做的人,一點就騰騰直燒。”
師昧搖了搖頭,哭笑不得。
墨燃道:“你早點休息吧,我去樓下借個廚房,給你們做點吃的?!?/p>
師昧道:“鬧什么?一夜沒合眼了,你自己不睡?”
“哈哈,我精神好著呢?!蹦夹Φ?,“不過你要是舍不得我,我可以再陪你一會兒,到你睡著為止?!?/p>
師昧連忙擺手,溫言道:“不用,你要這么看著我,我反而睡不著,你也早些去睡吧,別累著了?!?/p>
嘴角的弧度略微僵了僵,墨燃有些難過。
師昧雖然待他溫和,可卻總保持著些若有若無,忽遠忽近的態(tài)度,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卻像像是鏡中月,水中花,可望而不可得。
“……好吧。”最后也只是努力打起精神,笑了起來,墨燃的笑容很燦爛,這人不泛壞水兒的時候,其實傻的可愛,“有什么需要叫我,我就在隔壁,或者在樓下。”
“嗯?!?/p>
墨燃抬起手,想摸一摸他的頭發(fā),最后還是忍住了。手在半空打了個轉(zhuǎn),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我走了?!?/p>
出了屋子,墨燃忍不住啊啾打了個噴嚏。
他吸了吸鼻子。
彩蝶鎮(zhèn)因為產(chǎn)香,各種盤香臥香塔香的價格都不貴,因此客棧內(nèi)也毫不吝嗇,每個房間都點著一枝長長的特制高香,一可以避邪,二可以除濕,三可以使得室內(nèi)芬芳。
可墨燃一聞到熏香就難受,無奈師昧喜歡,他就忍著。
來到樓下,墨燃晃晃悠悠來到掌柜面前,塞了個銀錠子給他,瞇起眼睛,笑吟吟道:“掌柜的,行個方便。”
掌柜看著銀子,笑得比墨燃更客氣:“仙君有什么吩咐呀?”
墨燃道:“我瞧來這里吃早點的人也不多,給你打了商量,廚房今天上午歸我用了,麻煩你把其他客人回一回?!?/p>
早點能賺幾個錢啊?半個月都未必能有一個銀元寶賺回來,掌柜當(dāng)即眉開眼笑,滿口答應(yīng)著,引著大搖大擺的墨微雨,就去了客棧的廚房。
“仙君要自己做飯吶?不如讓咱們店里的廚子做,手藝好得很。”
“不用?!蹦夹α似饋?,“掌柜的聽說過湘潭的醉玉樓么?”
“啊……就是那個一年多之前走了水的樂伎名樓?”
墨燃:“嗯?!?/p>
老板往外偷看一眼,確定了自己媳婦兒正忙活著,沒有偷聽,于是竊笑道:“怎么沒聽說過?湘江邊最有名的館子,以前出過一個樂伶魁首,那叫一個名動天下,可惜離得遠,不然我也想去聽她彈上一曲兒?!?/p>
墨燃笑道:“承蒙夸獎,我替她多謝?!?/p>
“替她?替她?”掌柜摸不著頭腦,“你跟她認識么?”
墨燃說:“豈止認識?!?/p>
“哇……仙君看不出來啊,哎?不過你們修道之人,難道也能……嗯……”
墨燃笑著打斷了他:“除了樂魁之外,還知不知道別的?”
“嗯……吃食據(jù)說也是一絕?!?/p>
墨燃彎起嘴角,笑得更明朗了,他嫻熟地拎起菜刀,說道:“我沒修道前,在醉玉樓的廚房里頭,打了好幾年的下手。你說是你們廚子做的好吃,還是我做的好吃?”
掌柜的更吃驚了,語無倫次地:“仙君真是……真是……”
真是了半天真是不出來。
墨燃斜眼看他,嘴角卷著那從容又得意的笑容,神態(tài)懶洋洋的:“出去吧,本大廚要做菜了?!?/p>
掌柜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和曾經(jīng)的黑暗之主說話,賤兮兮地拉著臉皮:“久仰醉玉樓點心精致,不知道仙君一會兒做好了,能不能賞個臉,給在下嘗一點兒唄?”
他原以為這要求不高,墨燃一定會答應(yīng)。
誰知墨燃瞇著眼睛,壞笑道:“想吃???”
“嗯!”
“想得美!”墨燃哼了一聲,那驕傲勁兒就甭提了,嘀咕著,“本座是會輕易下廚伺候人的主嗎?這我特地給師昧做的,要不為了他,本座是絕不會生火做飯的……”
他一邊翻出個蘿卜開始切,一邊嘟嘟噥噥。
“……”掌柜吃了個癟,尷尬不已地搓手站著,陪了會兒笑,然后出去了。
他心里也嘀咕呢。
還本座?小小年紀(jì)的,恐怕靈核都還沒結(jié)成??此炖锬钅钸哆兜?,師妹長師妹短,可今天和他同行的人里頭也沒個女道士啊。
掌柜的翻了個白眼。
料定此人有病,病得不輕。
墨燃在廚房好一陣忙活,足足呆了兩個時辰,日近中午了,這才收工,興沖沖地跑去樓上叫那師昧起來。
路過楚晚寧房前時,他腳步慢慢停了下來。
要叫他一起吃么……
想起了楚晚寧惡劣的性子,墨燃撇了下嘴,滿臉鄙夷。
不叫了不叫了,統(tǒng)共就那么點兒,沒他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