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師尊偷師
玉涼村是個很小的村子,村里頭住的人年紀(jì)都有些大了,年輕人不多,因此每年農(nóng)忙的時候,都會請死生之巔的仙君來搭把手。
這種與修道之事無關(guān)的委托,放在其他仙門里是絕不會有人接的,但薛正雍和他大哥白手起家,從小過慣了苦日子,據(jù)說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所以對于老佃農(nóng)的這些請求,他非但拒絕不了,還每次都很當(dāng)回事兒,都會派弟子好生去完成。
那村子離死生之巔說遠(yuǎn)不遠(yuǎn),說近不近,是個走過去嫌麻煩,坐馬車太矯情的路程。
于是薛正雍給他們備了兩匹好馬,楚晚寧下到山門前,瞧見墨燃正立在一株高大楓樹下,此時已是深秋,層林漸染,楓葉正紅,風(fēng)一吹,滿枝霜葉猶如織錦燦爛,猶如紅鯉踴躍。
墨燃手里頭牽著一匹黑馬馬繩,而另一匹白馬則親昵地去蹭他的臉頰,他正在拿著一把苜蓿花在逗它們,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來,正巧幾片紅葉翩然落下,墨燃在花葉中仰頭笑了。
“師尊?!?/p>
楚晚寧的腳步緩了下來,末了停在最后幾節(jié)臺階上。
陽光透過繁枝茂葉,浸潤生著青苔的石階,他看著不遠(yuǎn)處的那個男人,或許是因為要干農(nóng)活的原因,墨燃今天沒有穿死生之巔的弟子服,也沒有穿回來時穿的那件白袍子。
他著一身黑色布衣,腕子上纏綁著護(hù)手,再簡單不過的制式,但他腰細(xì)腿長,肩膀?qū)掗煟粕先ド矶螛O好,尤其是胸襟處,因為布衣領(lǐng)口開得低,能看到結(jié)實緊繃的胸肌,蜜色的皮膚隨著呼吸而一起一伏。
如果說薛蒙那種銀光閃閃渾身甲胄的穿法叫做明騷,是孔雀開屏,墨燃這個樣子,就是悶悶的風(fēng)騷,是無辜的風(fēng)騷,莽撞清純的風(fēng)騷——總之一句話,我是個老實人,從不亂撩撥,除了埋頭苦干,我什么都不會。
“……”楚晚寧來回看了他幾遍,開口了,“墨燃。”
“嗯?師尊怎么了?”體魄結(jié)實的男人笑著問。
楚晚寧面無表情:“領(lǐng)口敞這么開,你冷不冷?”
墨燃微怔,旋即覺得師尊這是在關(guān)心自己,很開心,他把紫花苜蓿放回馬草筐子里,拍了拍手,三兩下跑上了青石臺階,挺拔英俊地立在楚晚寧跟前,還沒等楚晚寧反應(yīng),便捉住了楚晚寧的手腕。
“不冷,忙了一早上,其實我很熱。”他心無城府地笑著,帶著楚晚寧的手摁在自己起伏的胸膛上,“師尊看,是不是?”
好燙。
年輕男人胸口的溫度十分暖熱,伴著血液翻涌的心跳聲,還有那雙亮如星辰的雙眼,楚晚寧感到背脊一陣麻,慌忙甩開他的手,臉色沉了下來。
“像什么話?!?/p>
“啊……有汗么?”墨燃卻會錯了意,他如今以為楚晚寧是不喜歡男人的,畢竟前世和自己的糾葛纏綿都是因為自己蠻不講理的強(qiáng)迫,他沒覺得楚晚寧會對自己有什么意思,于是只把師尊的不悅,當(dāng)做是受不了自己身上有些汗熱。
想到楚晚寧那么愛干凈,那么不喜歡與人接觸,墨燃不禁有些赧然,撓著頭道:“是我一時莽撞……”
他若是仔細(xì)打量,就會發(fā)現(xiàn)楚晚寧俊秀的脖頸深處是緋紅的,高冷垂落的睫毛下面遮著情意微光。
可他第一瞬間沒有發(fā)現(xiàn),楚晚寧就不會再給他覺察的機(jī)會。他潔白的鞋履踩著濕滑的青石,徑直朝那匹黑馬走去,翻身,上馬,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遮天蔽日的陽光里,漫山遍野的紅葉中,他一身白衣,騎在高頭黑馬上,側(cè)過臉來俯視著站在地面的徒弟,一張冰玉般的面容顯得很桀驁,依舊是那再鋒利不過的玉衡長老,俊得不能再俊。
“我走了,你快些跟上?!?/p>
說罷修長的雙腿夾緊了馬肚子,一騎紅塵,策馬揚(yáng)長而去。
墨燃立在原處,愣了一會兒,抱起喂了一半的苜?;ㄖ窨穑芽鹱酉翟诎遵R鞍后,也翻身上了馬,哭笑不得道:“那匹黑馬才是我的馬呀,師尊怎么亂騎……師尊!等等我!”
兩人縱馬疾行,半個時辰不到,就來到了玉涼村。
村外稻田數(shù)十畝,金色穗浪滾滾翻涌,田里忙活著三十來個農(nóng)人,因為人數(shù)不多,所以不管年輕的,還是歲數(shù)大的,都在做活兒,他們佝僂著身子挽著褲腿,掄著鐮刀,一張張臉上淌落斗大汗珠,瞧上去十分吃力。
墨燃立刻去找了村長,將函書遞給了他,然后也不多話,換了麻鞋就往地里頭去。他力氣足,精力旺,加上是修道的人,割點麥子根本不在話下。忙了小半日,已經(jīng)割去了兩大塊田壟的水稻。
金色的稻穗堆在稻田邊,日頭一曬,盡是谷物清香。山原間響著農(nóng)人耕作時鐮刀沙沙的聲音,還有坐在壟上的大閨女,一邊忙著拾掇穗子,一邊悠然地唱著農(nóng)歌。
“太陽落山紅花閃閃,四山紅喲紅花對牡丹,唱起情歌嘛一把紅扇子,問情郎嘛繡球花兒圓。我拉著郎腰帶,到底幾時來。我今兒沒得空啊,明兒要劈柴,我后兒天才到小妹家中來?!?/p>
這軟洋洋的小調(diào),羞答答的唱詞,從農(nóng)家女口中無心無意地蕩出來,蕩在天地之間,落在聽者心坎兒。
“我今兒——沒得空啊,明兒要劈柴,我后兒天——才到小妹家中來?!?/p>
楚晚寧沒下地,抱著一缸熱水靠在樹下喝,聽著這歌兒,一雙眼睛追著遠(yuǎn)遠(yuǎn)的那個黑色的勤快身影,心意起伏,水從喉嚨里淌落,似乎沒有流到胃里,而是轉(zhuǎn)而汩汩流到胸中,一陣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