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繞了半天,是想替自己洗刷罪名嗎?”
姜曦受不了這樣的吵鬧,他轉(zhuǎn)身拂袖,朝那幾個帶頭起哄的人怒道:“講話就講話,陰陽怪氣地做什么?”
玄鏡大師合十道:“姜掌門,非是旁人陰陽怪氣,實是墨宗師此言太過匪夷所思。依老僧看來,還是先將其請至天音閣問審,再作定奪為好啊?!?/p>
“是啊,天音閣閣主一會兒就到了,等她來了,讓墨宗師跟她走一趟吧?!?/p>
姜曦還未來得及說話,薛正雍卻開口了,他雖然心緒復(fù)雜,卻仍道:“我覺得燃兒所言都能解釋得通,或許時空門真的已被撕裂。天音閣是審訊十惡不赦之徒的地方,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他不能跟你們走?!?/p>
“沒錯!”有死生之巔的弟子站出來,“蛟山生死一線,要不是墨師兄救了你們,你們能好端端地站在這里嗎?他要是想顛覆上下修界,當(dāng)時把大家全困在蛟山上不就好了!”
玄鏡大師一愣:“這……”
有人說:“確實如此,當(dāng)時大家受困蛟山甬道,是墨宗師設(shè)法讓我們出來的,他要害人,那時就可以下手了?!?/p>
這話倒是真的,不少人都思索起了這個問題,一時默默。
但默默不等于認同。在場的許多人此刻都還披麻戴孝,親友新喪,心情極其悲痛。更何況當(dāng)時在蛟山花廳的幸存者是親眼瞧見墨燃殺人的,目擊證人里除了梅含雪對那當(dāng)時狀況表示了懷疑,其他人都確定那就是墨燃本尊。這種情況下,要他們放棄找墨燃討債索命,反而去相信神話里才出現(xiàn)過的什么時空生死門,談何容易?
所以很快,就有人反駁:“但我覺得這件事很不舒服,你們難道不記得了?在凰山上,墨宗師對整個局勢和珍瓏棋局的把控就極為精準(zhǔn)。他說師明凈會珍瓏棋局,可我反倒覺得對這門禁術(shù)了解甚多的人,就是他自己呢。”
“對啊?!庇辛朔瘩g之后,就立刻又有人附和,“還有一件事情,你們不覺得很蹊蹺嗎?墨燃為什么能打得開蛟山結(jié)界?——他又不是南宮家的后嗣?!?/p>
話音方落,這個時候,丹心殿外忽傳來一個郎朗女音。
“這倒沒什么好蹊蹺的。因為這位墨宗師身上流著的,正是南宮家的血?!?/p>
眾人驀地回首,但見一支身著銀碧色勁裝,腰佩“天”字號銀牌的衛(wèi)隊長驅(qū)直入,為首的是一名瞧上去二七八歲的妙麗女子,明眸皓齒,云鬢花顏,生的極其美艷,甚至可以媲美當(dāng)年的修真界第一美人宋秋桐,只不過她美則美矣,整個人氣質(zhì)卻顯得很冰冷。
眾人見到她,大多都是色變,連幾位掌門臉上也帶了敬畏之色。
只有姜曦沒有太大反應(yīng),點了點頭:“閣主終于來了?!?/p>
這位勁裝女子,正是久不出江湖的天音閣閣主木煙離。
木煙離統(tǒng)領(lǐng)天音閣,上下修界的重案懸案最后都會落到她手上,由她來主持審理——但需要天音閣出動的案子其實并不多,所以天音閣的首領(lǐng)往往十年二十年都不會出現(xiàn)于眾人面前。
因為不常出門,木煙離的皮膚極其白皙,可見隱隱皮下淡青血管。她款步入殿,停落腳步,淡淡道:“抱歉,讓諸位久候。”
玄鏡大師問:“閣主來的比約好的時辰要遲了些許,可是閣中有事耽擱了?”
木煙離搖了搖頭:“并非如此,天音閣抓人,從來不能空口無憑。所以來這之前,我閣在徹查死生之巔墨宗師的一些往事?!?/p>
她頓了頓,一雙杏眼冷冰冰地望向了墨燃,朱唇輕啟:“這一查之下,發(fā)現(xiàn)了事情并非如此單純,這位墨宗師的身份……竟然牽扯到了多年前湘潭的一樁舊案。”
眾人面面相覷,都有些疑惑:“什么舊案?”
唯有墨燃臉色愈白,掌心盜汗。
他沒想到這件事竟要在此刻被說出來。
木煙離猶如劊子手,冷漠地睥睨著跪于殿前的男子,說道:“墨仙君,閑話不講。你自己的身世,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是你親口公之于眾,還是要我請證人入殿?”
“……”墨燃閉上眼睛。
早在重生之初,他就知道若想一世無憂,這世上有幾個人,他必須親手殺掉永絕后患??梢婚_始,他沒有實力也沒有機會。后來實力有了,機會也有了,卻再也不愿意為了一己私利,奪去他人性命。
前世為了隱瞞自己的身世,緊握手中的籌碼,他殺的人已經(jīng)夠多了。
木煙離見他沉默,便道:“看來,墨宗師是不打算自己坦白。”
她說完,清冷美貌的臉龐上露出一抹不加掩飾的鄙薄,而后拂袖轉(zhuǎn)身,面對濟濟賓客,聲嗓如鈴,透遍人心。
“那便由我來說吧。諸位且聽——這位聲名在外的大宗師,在拜入死生之巔前,就已是個背負了數(shù)十余條人命的兇手。此等窮兇極惡之徒,早該繩之以法!”
“什么?!”
“拜入門派前他就已經(jīng)殺了數(shù)十個人了?”
薛蒙睜大了眼,滿目茫然,他喃喃道:“哥……?”
這一聲不輕不響,卻正好落入木煙離耳中,木煙離瞥了這位死生之巔的少主一眼,淡淡道:“哥?”
薛蒙:“……”
外面的雨雪越下越大了,天穹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昏暗,縱使殿內(nèi)燭火通明,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木煙離看墨燃的神情充滿鄙薄,看薛蒙的神情則浸著冷嘲。她唇如丹霞,說道:“認仇為兄,薛少主當(dāng)真也是可憐極了。”
薛蒙明明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可顱內(nèi)已然轟然雷霆,仿佛地裂天崩。他睜著清澈的雙目,往后退了一步:“什么……什么認仇為兄?”
他渾身都顫抖了起來:“你在胡說什么……”
木煙離不再理會他,轉(zhuǎn)身道:“墨微雨,根本不是薛掌門的侄子。更有甚者。”她頓了頓,一雙漂亮而無情的眼睛猶如尖刀,掠過薛正雍與王夫人的臉,不無公正,不無殘酷地說:
“薛掌門的親侄,早在八年前,就已死在了墨燃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