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p>
段嘉許把車子開到幾公里外的一個商業(yè)圈,在他住的社區(qū)附近。但這個位置離市圖書館更近一些。
跟宜荷大學(xué)本就離得不遠(yuǎn)。
這家火鍋店是連鎖店,在宜荷只開了四五家,人氣很旺。所以在外邊的椅子上坐著排隊(duì)的人并不少。
桑稚沒吃過這家,此時聞到香味也來了興趣,過去拿了號。
兩人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位置。
段嘉許把功能表給她,讓她來點(diǎn)菜。
想到段嘉許的病沒好多久,桑稚點(diǎn)了清湯,然后按照正常人的口味,葷菜和素菜各點(diǎn)了一些??吹椒逝5臅r候,她糾結(jié)了好一會兒,還是點(diǎn)了一道。
很快,桑稚把功能表遞還給他“哥哥,你看看還要吃什么?!?/p>
段嘉許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眼,拿起筆,把她糾結(jié)半天最后下定決心點(diǎn)好的肥牛劃掉,改成墨魚丸“就這樣吧?!?/p>
“……”
桑稚看了他一眼,忍氣吞聲地低頭玩手機(jī)。
段嘉許往她的杯子里倒了點(diǎn)茶水,問道“什么時候考試?”
“下個月11號開始。”
“那什么時候回家?”
“考完吧。”桑稚回想了下,“應(yīng)該20號?!?/p>
段嘉許“記得提前訂票,新年前的票不好定?!?/p>
桑稚點(diǎn)頭“知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很快,隔壁一桌的人吃完,服務(wù)員收拾完之后,帶了兩個年輕的女人進(jìn)來。湯底也恰好上來。
桑稚把手機(jī)放下,眼一抬。
注意到其中一個女人有些眼熟,但她一時也想不起在哪見過。
那個女人似乎是認(rèn)識段嘉許??吹剿?,她的目光一頓,臉上的笑意瞬間收了起來,松開她朋友的手肘,走了過來,語氣格外盛氣凌人“段嘉許?!?/p>
段嘉許本還跟桑稚說著話。
聽到這聲音,他的表情一頓,抬起了眼。
桑稚也順勢看了過去。
女人長得并不算好看,頂多算得上是清秀,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她的神情很難看,眉眼顯得有些刻薄“要不是在這看到你,我還以為你死了呢?!?/p>
她一湊近,桑稚就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桑稚一下子被刺激了記憶。
好像是上次她去段嘉許家,在電梯里見到的那個女人。
桑稚收回視線,下意識看了段嘉許一眼。
他也已經(jīng)收回了眼,沒往那個女人的身上看。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一樣,散漫地拿起茶壺往杯子里倒茶。
女人又道“你沒看到我給你打電話?”
桑稚抿了抿唇,突然覺得自己坐在這好像有些尷尬。她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又拿出手機(jī)出來玩。
“你給我打電話了?”段嘉許拿起旁邊的手機(jī)看了眼,而后緩緩抬眼,笑得溫柔,“啊,我拉黑了?!?/p>
“你拉黑我?”女人瞬間炸了,“你有什么資格拉黑我?!我**的!你就該一輩子給我做牛做馬!”
她的音量拔高,尖銳到刺耳。
桑稚頓時又看向她,有點(diǎn)被嚇到了。
女人的朋友拉住她,似乎也不明狀況,看起來莫名其妙的“小穎,怎么了?。窟@是誰?”
下一刻,桑稚看到,女人突然拿起桌上裝滿水的水杯,像是氣極一般,用力地潑到段嘉許的臉上。
他毫無防備,躲閃不及。
只來得及閉眼。
略顯滾燙的水,淋到了他的身上。從他的發(fā)絲滑落,順著額頭,鼻梁,嘴唇往下掉,匯聚在下顎。
一滴又一滴。
狼狽不堪。
桑稚愣住了,怔怔地盯著他此刻的模樣。
腦袋在一刻像是充了血,所有的理智全無。桑稚站了起來,也拿起桌上的水,舉到女人的頭頂,順著往下淋。
女人的注意力全在段嘉許身上,根本沒反應(yīng)過來。她尖叫了一聲,大吼道“你誰??!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桑稚冷著臉擋在段嘉許的面前,反問道“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p>
“你管得著嗎?”對著其他人,女人明顯沒有像在段嘉許面前那般咄咄逼人,“你知道我為什么潑他……”
“我管你什么原因?!鄙V纱驍嗨脑挘瑲獾醚鄱技t了,一字一句地說,“你要是敢打他,我一定也會打回去——”
“……”
她的語氣極冷“絕對不嫌臟了手。”
女人有些惱羞成怒,臉?biāo)查g紅了,手也一下子抬高。
下一刻,段嘉許也站了起來,把桑稚扯到自己的身后。他盯著那個女人,眼神薄涼,卻依然在笑“那可不行?!?/p>
“……”
“我倒是挺嫌臟的?!?/p>
“……”
火鍋店的經(jīng)理在這個時候過來,好聲好氣地勸著架。
女人被她的朋友拖走。似乎是也覺得丟臉,她也沒強(qiáng)硬地要繼續(xù)待著,那雙眼卻死死地盯著段嘉許。
像個厲鬼一樣。
氣氛頓時松了下來。
旁邊的人視線卻依然時不時往這邊看。
桑稚的氣勢瞬間消了下來。她完全吃不下了,到前臺處結(jié)了賬,之后便扯著段嘉許出了火鍋店。從包里翻出紙巾,遞給他。
段嘉許扯了一張出來,把臉上的水擦掉“嚇著你了?”
桑稚也抽了一張,墊著腳幫他擦掉頭發(fā)上的水。她頭一回遇到這種事情,氣得想掉眼淚,說話都悶了幾分“沒嚇到,那個人是誰啊?!?/p>
“一個不相關(guān)的人?!倍渭卧S稍稍彎下腰,思考了下,笑道,“嚴(yán)格算起來的話,是我爸的前債主吧?”
“我上次去你家的時候也看到她了?!鄙V蓻]細(xì)問,“你怎么不直接報警,她以后會不會還來找你啊?”
“她還找我家去了?”段嘉許挑眉,“那我得找物業(yè)說一下?!?/p>
“……”
桑稚又抽了張紙巾出來,替他把額角處的水也擦掉“哥哥,你如果覺得打女人沒風(fēng)度,那你以后看到她就繞路行嗎?”
“……”
“你別被她欺負(fù)?!?/p>
段嘉許突然問“你怎么不問我,她為什么這樣?”
“你不是說是你爸爸的前債主嗎?”想到剛剛的事情,桑稚又有些生氣,“我覺得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而且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沉默幾秒,段嘉許又問“那也不問問?”
“不問,跟你又沒關(guān)系?!鄙V烧f,“反正我只看到她莫名其妙上來用水潑你了?!?/p>
——“跟你又沒關(guān)系。”
段嘉許的心臟重重一跳,表情終于有了些變化。
他突然低下眼,盯著她看,喉結(jié)上下滑了滑。
兩人之間的距離靠得有些近,他還能看到她臉上細(xì)細(xì)的絨毛,眼珠子濕潤,泛著光。皮膚白得像是透明,嘴唇就在他的眼前,紅潤的顏色。
其實(shí)跟從前比起來,她的變化也不小。臉上的嬰兒肥褪去,五官也顯得精致秀麗,跟“小孩”這兩個字,確實(shí)一點(diǎn)都不沾邊。
他一直不太在意,也直接將那些變化忽視掉。
但在這一瞬間,段嘉許突然真切的感受到。
好像有點(diǎn)不對勁。
心臟像是被人戳了個洞,所有的壞心情在一瞬間鉆出來,被扯走。
然后,被塞進(jìn)了別的東西。
桑稚沒跟他對視,也沒注意到他的情緒,神態(tài)認(rèn)真,說話也格外嚴(yán)肅“我哥說的,被欺負(fù)上門了不能忍著?!?/p>
“……”
“我是可以保護(hù)你,但我也不可能次次都在?!鄙V上胫k法,“下次你看到她,你就躲起來,或者報警,行嗎?”
“……”
說半天,桑稚也沒聽見他有回應(yīng)。
她低下眼,與他的目光對上。
他的眼眸深邃,微斂著,眼睫毛上還沾著一小顆沒擦干凈的水珠,明目張膽地盯著她,像是在放電。
桑稚一愣,訥訥地收回手“怎么了?”
段嘉許也站直了起來,還看著她,直勾勾的,沒有半點(diǎn)要收斂的意思。他的模樣若有所思的,似乎是在想事情。
她有些莫名其妙,被他盯得也有些不自在“干嘛。”
“沒什么?!倍渭卧S頓了幾秒,突然笑出了聲,眉眼帶了幾分春意,“忘了說,謝謝小桑稚保護(hù)哥哥?!?/p>
桑稚猶疑地哦了聲“不用謝?!?/p>
她往周圍看了眼,提議道“要不要去附近買件衣服換上?”
沒聽到他的回應(yīng),桑稚又轉(zhuǎn)過頭,再次與他的視線撞上。她摸了摸臉,一頭霧水道“你老盯著我干嘛?!?/p>
“是嗎?!倍渭卧S這才收回視線,彎著唇說,“那哥哥不看了?!?/p>
桑稚的眼神古怪,指了指“那去那家?”
段嘉許笑“行?!?/p>
“你被人潑了水還這么開心?!鄙V扇滩蛔≌f,“你是不是被潑傻了?”
“嗯,好像是?!?/p>
“……”
可能是生了場病,讓他的腦子不太清醒;也可能是因?yàn)楦舯诖驳哪莻€大爺,在那一周時間里沒日沒夜的洗腦;還可能真的是被這杯水,沖昏了他的頭腦。
在這一刻。
段嘉許突然,很想當(dāng)一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