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歌連個乜眼都不屑給他,道:“比起十六歲才正式修習(xí)的野路子,成就一定要高?!?/p>
……這兩個人從前果然極度不對盤。柳清歌不愛說話,為了嘲諷沈九,居然能說二十個字!
如今柳清歌跟自己關(guān)系倒還不賴,簡直是個奇跡。
岳清源責(zé)備道:“柳師弟。”
柳清歌不聽說教,轉(zhuǎn)身就走:“練劍去?!?/p>
說走就走,來去如風(fēng)。沈九僵立在原地,被他幾句話氣得發(fā)抖,扇骨捏的太用力,卡卡響了兩聲。岳清源溫言道:“柳師弟只是不會說話,你向來知道的,千萬不要和他計較?!?/p>
沈九哼了一聲,陰陽怪氣,正不知準備說點什么,寧嬰嬰爬了上來。
她一把抱住沈九的腰,叫道:“師尊、師尊,嬰嬰究竟能不能有師妹,或者師弟?。俊?/p>
沈九看到她,臉色緩了緩,道:“想要師弟師妹?”
寧嬰嬰連連點頭。沈九抬起頭,展扇搖了搖。
他忽然道:“我要那個孩子。”
他盯的是洛冰河,岳清源一怔。
原裝貨此前對待天資優(yōu)異徒弟的斑斑劣跡,估計早已聞名全派上下了,這時候又開口找岳清源討要好苗子,實在……不能不好好斟酌。
見岳清源沉吟不答,沈九又冷冷重復(fù)了一次:“我要他?!?/p>
跟掌門也這么說話,找打嗎?!
誰知,岳清源緩緩點頭,真的同意了:“好。”
沈清秋徹底無語。
岳清源居然還能容忍他……好醉!
這具身體究竟是怎么安然無事活到今天的!
還有柳巨巨。搞半天,沈九非要把洛冰河討到自己手上,原來是你害的!
寧嬰嬰歡呼一聲,奔下巖石,到谷底人群中去拉洛冰河。
這一段,就是原著中洛冰河拜入“沈清秋”門下的開場!
不過,因為是男主視角,向天打飛機菊苣可沒有把這三位峰主之間的暗涌也寫出來,而是直接從香噴噴的小蘿莉拉走洛冰河開始下筆的。
相信每一個讀者看到那一段,都和當時的沈垣一樣,以為這是男主一生狗屎運桃花運不斷的開門紅。
殊不知,這根本是虐童實錄前的一丟丟糖渣渣!
沈清秋知道接下來等著洛冰河的是什么。
可他只能干著急。真想和他說,別去!??!
洛冰河隨著寧嬰嬰來到清靜峰竹舍。沈九坐在沈清秋最常坐的那個位置,端著茶盞,兀自刮著茶葉。
他早早支走了嘰嘰喳喳的寧嬰嬰。明帆侍立一旁,代他開口:“今天開始起,你就留在清靜峰?!?/p>
小洛冰河的臉涌上一層驚喜的暈紅,規(guī)規(guī)矩矩跪下行禮,清脆的聲音朗朗地道:“弟子洛冰河,見過師尊!”
沈九扯了一下嘴角,總算把茶盞從下巴邊挪開了。
他慢條斯理道:“你為什么要來蒼穹山派?”
洛冰河靦腆道:“弟子仰慕仙山上諸位仙師風(fēng)采,如能拜入門下,弟子學(xué)有所成,母親在天之靈亦能安寧。”
沈清秋知道,這是他來時路上反復(fù)想了無數(shù)次的答案。
沈九“哦”了一聲,道:“家中有母親?”
他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母親怎么樣?”
洛冰河認真地說:“母親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p>
沈九的臉抽了抽,抬手讓他打住。
他上下打量洛冰河一番,道:“的確是最適合修行的年紀?!?/p>
沈清秋能從原裝貨臉上看出三個詞。
嫉妒,嫉妒,還是嫉妒。
嫉妒洛冰河有“世界上對他最好的母親”,嫉妒洛冰河的天資,嫉妒洛冰河在最合適的年紀拜入了蒼穹山派。
跟一個小孩子嫉妒,他就是這樣的人。
沈九站起身來,朝洛冰河一步一步走去。
沈清秋下意識擋在他面前,可哪里擋得?。?/p>
洛冰河仰起臉,看著向他走過來的清靜峰峰主,仿佛仰望天神。
誰知,天神目不斜視地側(cè)身走過了他,順手將手中那盞茶水,連杯帶蓋澆在了他身上。
茶不是剛泡的,只有七分燙,可洛冰河還是整個人都呆住了。
明帆嗒嗒跟上徑自負手走出竹舍的沈九,回頭呵斥道:“跪好!師尊不讓你起來,你要是敢起來,當心把你吊起來打!”
……沈清秋第一次發(fā)現(xiàn),明帆這孩子,在作死炮灰這方面的天賦,真是滿格的!
洛冰河剛剛拜師入門,正滿心歡喜、滿心感激,突然莫名其妙被迎面潑了一桶冰塊夾水,整顆心都冷了熄了。
他呆呆地跪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
無聲之中,兩顆淚珠滾下眼眶。
這是洛冰河自從養(yǎng)母死后第一次哭,也是在蒼穹山派最后一次哭。
自此以后,他無論受了多大委屈,無論原裝貨為了發(fā)泄扭曲的情緒如何虐待他,洛冰河都再也沒哭過。
沈清秋蹲在他面前,可袖子舉起便穿透過去,碰都碰不到,抱也抱不了,連想給他擦擦眼淚都辦不到,難受得想死,心疼得要命。
明知洛冰河聽不到,他還是說:“不哭了哈?!?/p>
洛冰河盯著自己的膝蓋,拳頭在腿上慢慢握緊,眼淚越流越兇,滴滴墜在衣襟上。
沈清秋徒勞地擦著他的臉頰,哄道:“師尊再也不打你了。別哭了。”
洛冰河抬起手掌,揉了揉眼睛,將地上的茶杯收拾好,放到一旁,握一握心口那枚玉珮,端正了跪姿。
沈清秋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動。
肯定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對,惹惱了峰主,這才要給他個教訓(xùn)。跪一跪師父也是應(yīng)該的。
再見到他這個舉動,沈清秋忍不住面對著他,跪了下去,伸出手,把洛冰河整個小小的身體緊緊攬在虛無的懷抱里。
再一次睜開眼睛時,雪白的床幔和四角流蘇占據(jù)了整個視線。
突然間看到不一樣的場景,沈清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動不動。
岳清源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醒了?”
沈清秋機械地又眨了幾下眼睛,嗓子有點干,勉強出聲道:“師兄?!?/p>
岳清源坐在床邊,看了他一陣,道:“你一直在叫洛冰河的名字。”
沈清秋:“……哦。”
岳清源:“邊哭邊叫?!?/p>
沈清秋擦了一把臉,這才發(fā)現(xiàn),除了冷汗,真的糊了一臉的淚水。
草,眼淚這玩意兒,果然感染力強。
“……”他心虛地說:“師兄你聽我解釋……”
解釋個毛線!
能解釋什么?
什么理由才能夠使“沈峰主夢里邊哭邊叫自己徒弟名字”這個事實聽起來讓人信服?!
見他說不出話,岳清源嘆了口氣,道:“算了。醒了就好,不必解釋?!?/p>
沈清秋訕訕地坐起。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熟悉。
說起來,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醒的時候,也是岳清源守在他床邊。
岳清源觀察他臉色,道:“你睡了五天。還要不要繼續(xù)再睡?”
睡了五天!
沈清秋險些沒當場再倒下去。
怎么不一覺睡到天瑯君他們打過來!
豬一樣,還醒個屁!
系統(tǒng):【填坑項目“沈九”,完成進度70%】
才完成70%!
等等,除去記憶殘缺導(dǎo)致資料不全的那10%,還有20%呢?到哪兒去了!
沒時間想那么多了,沈清秋一把抓住岳清源道:“師兄,下雪第一天,在洛川!”
發(fā)現(xiàn)自己過于激動,語無倫次,他定了定神,換了一副從容嚴肅的神情,道:“我的意思是,天瑯君很可能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用心魔劍打開兩界入口,開始合并。”
岳清源:“你怎么知道?”
沈清秋又卡了。
他能說,因為原著寫過,這個時間和這個地點是最適合的嗎!
沈清秋:“……我在天瑯君手里呆過一段時間?!?/p>
岳清源:“所以他就直接告訴你了?”
事出突然,沈清秋一時間找不到理由,只能硬著頭皮說:“師兄千萬要相信我?!?/p>
岳清源看了他半晌,閉目一陣,站起身來,溫言道:“你先休息。這件事交給其余的同門便好?!?/p>
休息。是指睡覺嗎?
都睡了五天了!
金丹還要睡這么多天,換一本小說真是要被笑掉大牙!
岳清源前腳剛走,沈清秋后腳便一骨碌從床上滾下,到處找外衫。
正團團亂轉(zhuǎn),冷不防一人欺近身后,一只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沈清秋下意識一肘擊去,喝道:“誰!”
膽子這么大,又愛和他玩這種無聊把戲,還能有誰?
他的手肘被穩(wěn)穩(wěn)接住,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道:“師尊不如猜猜?”
都開口說話還叫師尊了,還猜個毛線!
沈清秋翻了個白眼,背后那人忽然把他腰一摟,滾到一旁的竹榻上。
兩個人的重量壓得竹枝嘎吱作響。眼前的遮擋物移開,果然是洛冰河。
他的手改為捂著沈清秋的嘴,道:“別眨眼睛。師尊睫毛好長,刮得我手癢,心里也癢?!?/p>
你才睫毛長,睫毛最長的就是你!
沈清秋一連眨了幾十次眼睛以示怒意。洛冰河笑了笑,啾的一下,親了親他的眼皮。
他說:“千萬別叫。萬一在清靜峰被人發(fā)現(xiàn),師尊多年清譽就真的毀于一旦了。”
呵呵。
還有個屁的清譽,早就毀的差不多了。
洛冰河順著沈清秋的眼睛,一路親下去,道:“我說了要來接你的。這么多天沒見,師尊想我不想?”
按照沈清秋的標準答案,應(yīng)該是先一個膝彎頂上他小腹,把這逆徒踢下榻去,再優(yōu)雅地整理一下儀容,最后回一句冷艷高貴的“不想”。
可不知怎么的,想到剛才記憶中洛冰河孤零零跪在竹舍中,默默收拾地上茶杯的模樣,這腿怎么也抬不起來。
沈清秋連呼吸也像在洛冰河手掌心里顫抖了起來。
他閉上雙眼,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