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回望他。明明在怒殿被巖漿火柱吞了個滿口,現在天瑯君身上卻連個烤靈芝的香味也聞不到,頂多黑衣焦了一點邊緣,真是豈有此理。
天瑯君問道:“沈峰主的愛徒呢?”
沈清秋道:“出去了?!?/p>
天瑯君笑了:“沈峰主還在這里,他怎么可能會出去?!?/p>
沈清秋也對他笑笑。
這么笑來笑去的,天瑯君忽然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發(fā)現,他邁不出步了。
他低頭看看。從腳底到腰部,不知什么時候,被一層極堅固的晶冰覆蓋住了,并且覆蓋范圍還在順著他身軀往上蔓延。竹枝郎情況比他略強,雙腿和一條手臂也已被凍得嚴嚴實實。他這才注意到,這間墓殿十分寒冷。
天瑯君定了定,道:“漠北氏?!?/p>
猜的到很準。這一間墓殿,正是漠北君祖父親手所設。他們這一支血脈擅操縱冰,冰法魔界無人可出其右,身后墓殿也與冰法息息相關。
在圣陵之內,處處都是可以利用的場地。不必他出手,自然有能牽制敵手的事物。沈清秋記得原著描寫過,一旦有溫度比墓殿空氣溫度高的東西進入,便會被當場凍結,變成冰雕,凍上個兩三天,就碎成了冰渣渣。所以他進來之前先調動靈脈將身體溫度降到最低。不然坑人不成反被坑就劃不來了。所以他看上去才會臉色青白。
一句話的功夫,堅冰已爬到天瑯君胸口,他表情不變,手中魔氣騰騰,卻化不破包裹住他拳頭的冰晶,收效甚微。就算不能一直凍住他,至少也能拖半個時辰。
天瑯君道:“看來真不是錯覺。沈峰主對我族禁地,幾乎可以說是了如指掌?!?/p>
沈清秋一句不話不說,沖他們擺一下手,轉身就走。
天瑯君看了一眼竹枝郎,緩緩道:“我說過,你若真要帶沈峰主去魔界,就得保證他不會搗亂。該怎么做,你知道?!?/p>
竹枝郎低聲道:“……屬下明白。”
聽了這兩句,沈清秋油然而生一陣極其糟糕的預感。
竹枝郎道:“沈仙師,對不住了?!?/p>
別!千萬別!你要感謝我我都這么慘了,你要是對我道歉,我還能有命嗎???
正這么想著,沈清秋本來走得好好的,突然身體一歪,扶住了石壁。
有東西似乎正在從他胃里蠕動掙扎奔涌而出,涌向全身上下無數道筋脈。
這感覺熟悉又可怕。沈清秋險些當場爆出一句草泥馬。
天魔之血。
洛冰河現在棺材里睡著,在他體內作亂的,就只可能是別人的血了。
天瑯君說:“峰主也該不是第一次喝了,怎么還沒習慣?”
沈清秋強忍住干嘔的沖動:“……什么時候給我喝的。”
天瑯君道:“沈峰主別忘了,你的仙軀在我們手里已經很長時間了。能做的事太多了?!?/p>
難怪這么輕易就能判斷出他所往方位。
沈清秋停了停,繼續(xù)往前走。越走腹中越是絞痛,可他速度不減反快。其中有他挨疼能力增強的緣故,更有知道現在絕對不能跪的緣故。
趁這兩位被凍住了,還有機會逃出去。要是等他們解凍,再想坑他們可就難了!
雖然心里清楚其中利害,可走得越快,竹枝郎催動得越是猛烈,沈清秋忍不住回頭狠狠瞪向他。
說好了要報恩的,就是這樣讓血蟲在他肚子里產卵扎窩合家歡樂嗎?!
天瑯君嘆道:“這樣也能走這么多步,沈峰主心志堅定,果非常人。還是該說,你為洛冰河,連性命都不要了?”
忽然,竹枝郎道:“君上,我……屬下壓不住了。”
話音未落,沈清秋便覺那陣淤痛陡然化開。
天瑯君見他居然跑了起來,很是詫異:“你的血不是能壓住他的嗎?”
竹枝郎也大惑不解,道:“之前壓得住??蛇@次不知道為什么,壓不住了!”
沈清秋耳朵里嗡嗡作響,聽不清也看不清了,可想著還得把洛冰河拖到入口扔出去,撐著墻壁繼續(xù)慢跑。不知踹到了什么東西,晃了一下。
硬扛了這么久,已經臨近極限,處在虛脫邊緣,他膝蓋登時軟了??墒沁@一下卻沒跪下去,而是被一只手牢牢攙住,半提半抱了起來。
沈清秋頭昏眼花,雙眼聚焦往上看去。
黝黑黯淡的石道里看不清面容,卻能看清一雙怒火灼灼滔天的眼睛,和一枚赤光流轉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