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舅舅。”姜梨道:“事不宜遲,咱們得趕去下一個地方,先把他們藏起來?!?/p>
馮裕堂的人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礦道里的官差被人劫走,想必會四下搜尋他們幾人的下落。趁著馮裕堂還沒開始全城搜查的時候把人送到密室,這樣一來也會更安全。
葉明煜深以為然,并列與姜梨的馬同行,隨著車隊一道出發(fā),一面問姜梨:“咱們怎么請大夫過來給他們看?馮裕堂的人只要跟著大夫就會發(fā)現(xiàn)咱們?便是發(fā)現(xiàn)不了,那些百姓都害怕馮裕堂的官威,怎么敢主動幫忙?”
“找個有妻有子的大夫,帶著他們的妻子一道去密室,藥材全都準備好?!苯娴吐暤溃骸皼]辦法了,情況特殊,只能威逼。介時再許以足夠的銀兩,保證將他們送出桐鄉(xiāng),他們會答應的?!苯嬗窒肓艘粫?,道:“去找保和堂的鐘大夫吧,他很合適?!?/p>
又來了,葉明煜心里想,姜梨對桐鄉(xiāng)的事跡,實在太熟悉了,好像隨口都是對桐鄉(xiāng)的了如指掌??蛇@是怎么一回事呢?葉明煜也沒有多問,饒是他心里一萬個不明白,也尊重姜梨擁有自己的秘密。
嘖,他們江湖中人,性情至上,從來不強人所難。
……
姜梨這頭在東山將人劫走的事,暫時還沒有傳到馮裕堂的耳中。
馮裕堂的府邸里,書房內(nèi),馮裕堂正來回踱著步。他的美妾跪在地上,正輕柔的為他捶著腿。替永寧公主辦事,他得了不少好處,不僅能在桐鄉(xiāng)修蓋這么一尊華美的府邸,還能有一屋子的美妾。他的書房是個擺設,里頭有許多珍貴的古籍,但他只會在這里廝混。
今日卻是他難得的正經(jīng)時候,連嬌美的姬妾也激不起他的興趣。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的聲音傳來,自外頭匆匆跑來一名廝,馮裕堂立刻屏退姬妾,讓廝進來,關(guān)上門,廝從懷里摸出一封書信,送到馮裕堂手中,馮裕堂拿起書信,飛快扯出來,一目十行的看完,癱坐在椅子上。
“老爺?”廝見他面色難看,聲問道。
馮裕堂沒有話,拿著書信的手卻是在微微顫抖,一個不心,那書信便飄然落在地上,廝飛快的瞟了一眼,其他的沒看清,卻看到了一個觸目驚心的“殺”字,在其上格外顯眼。
馮裕堂一顆心跳的極快。
飛鴿傳書,有特別的途徑,永寧公主的書信也回來的特別快。馮裕堂早就知道永寧是個囂張跋扈,無法無天的性子,這從她對付薛家一門的事情上就能看出來。但薛懷遠到底只是一個吏,在永寧公主眼里,不把一個吏放在眼里,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
馮裕堂萬萬沒想到,永寧公主的囂張跋扈,在面對當朝首輔一家的時候,亦是沒有一點收斂。她在信里毫不猶豫地寫道,如果姜梨要調(diào)查薛家一案,打著為薛懷遠翻案的想法,在桐鄉(xiāng),馮裕堂務必痛下殺手,讓姜梨命喪黃泉!
馮裕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寫信給永寧公主,是希望永寧公主能告訴他接下來該怎么做,但馮裕堂并沒有料到永寧公主的辦法是這么個辦法。謀殺當朝首輔的女兒,想到此事,馮裕堂就心驚肉跳,他不敢!
這可不是普通人的女兒,這是皇帝恩師,首席大學士,當朝首輔薛懷遠的女兒!薛懷遠的門生遍天下,自己謀殺了他的女兒,此事非同可,必然會派人前來調(diào)查,一旦查出來是自己所為,自己這條性命也就不保了!
早知道是這么個結(jié)果,他就不該急匆匆的給永寧公主寫信。現(xiàn)在可好,永寧公主在信里直截了當?shù)南铝嗣睿约簹⒑?。替永寧辦了這么多回事,馮裕堂對永寧的性子也有所了解,順他者昌逆他者亡,永寧的命令,就不能不辦到,若是不辦,自己也是一個死字!
這可怎么辦才好?
馮裕堂只覺得自己額上全是汗水,一滴一滴的全往下流。那落在地上的信紙他一眼也不敢多看,仿佛上面黑色的字都成了鮮紅的催命符。
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他到底該如何?
廝恭敬的伏倒在地面上,大氣也不敢出。也不知過了多久,馮裕堂的聲音從頭上傳來,輕飄飄的,他問:“你以為,違抗主子的命令如何?”
“那可萬萬使不得。”廝嚇了一跳:“老爺,這位主子的性子,您是知道的,那要是……可是連性命都不保??!”
連廝都知道永寧公主殺人不眨眼的性子,更別他了。馮裕堂煩躁的在屋里走了兩圈,突然一拍桌子,道:“做就做!好死不如賴活著,殺了她是可能會死,不殺她馬上就死,殺!”
他想清楚了,就算殺了姜梨,姜元柏派來查案的人到桐鄉(xiāng)還有一段日子,大不了他就趁此機會逃之夭夭,反正他在桐鄉(xiāng)累積的銀子也夠吃穿不愁了。再,他這是替永寧辦事,永寧總得護一護他吧。便是永寧金枝玉葉不為他這個人物操心費神,想來賞賜的銀子也不會少。但他要是不做這件事,永寧立刻就能讓人來取了他的性命。
既然如此,還不如先謀取眼下安定,日后的事,日后再做圖謀。
“姜梨一行人一共幾人?”馮裕堂問。
廝答道:“一共八人,護衛(wèi)六人,大個子一人,姜梨一人?!?/p>
“八人……”馮裕堂沉吟了一會兒,道:“不算多,主子留下了幾個殺手,現(xiàn)在去請他們過來,是時候輪到他們出手了,我們的人手不夠?!?/p>
正著,外頭突然有人匆匆忙忙的跑進來,道:“不好了,老爺,不好了!”
馮裕堂這才剛剛下定決心,心神正是不寧的時候,猛然間聽到這話,心中更加煩躁,怒道:“叫什么叫,有什么不好的?!”
“老爺,”那廝也不敢多言,只道:“東山礦道里的那些人被人劫走了!”
“什么?”馮裕堂勃然大怒:“那些人看什么吃的?好好的人能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劫走?拖下去!看清楚了是什么人干的沒有?”
廝搖頭。
“哼,不用我也知道?!瘪T裕堂冷笑,“如今還在桐鄉(xiāng)公然敢提起薛家一案的人就只有那群人了,那群官差跟廢人差不多,尋常人誰會去關(guān)照,分明就是姜梨干的!”
“但礦道里地形復雜,他們是如何找到出口的?”廝問。
“誰知道呢。”馮裕堂哼了一聲,心里漸漸感到不安起來。姜梨分明應當只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大姐,但她好似對桐鄉(xiāng)的一切都很熟悉,正因為這份熟悉,讓她做許多事情都得心應手,反而讓馮裕堂一方處于下風。
“他們劫走那些官差是想為薛懷遠翻案。”馮裕堂面色沉沉道:“找!派出縣衙所有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官差給我找到,我就不信,這么多的人,還會憑空消失了不成!”
廝連忙領(lǐng)命離去,馮裕堂卻覺得心里頭有些發(fā)堵,不清是為了什么,總覺得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正在發(fā)生。
但不管怎么,有一件事他還得要做,那就是刺殺姜梨。
總而言之,一切不安的源頭都是姜梨,只要姜梨死了,那些官差很快就能被人找到,群龍無首,還怕他們掀起什么風浪?
“這個姜二姐挺厲害的?!瘪T裕堂眼中劃過一絲狠戾,“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p>
……
桐鄉(xiāng)酒館里,空蕩蕩什么人也沒有。
自從陸璣給出了一張極大的銀票后,那掌柜的便就此消失,再也沒有出現(xiàn)了。姬蘅在桐鄉(xiāng),也就莫名多了一方酒館,雖然他也并不在意。
“那是馮裕堂的人馬吧。”靠窗的地方,陸璣目光跟隨者樓下的一對人馬,從縣衙里源源不斷的出現(xiàn)官差,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發(fā)生了。
“他們這是去東山?!标懎^笑道:“姜二姐的動作挺快的?!痹绞强唇孀龅氖?,越是對這個女孩子嘖嘖稱奇,在東山礦道這樣陌生的地方,還能如此迅速的帶走薛懷遠的手下。對別人來,光是成功找到礦道出口,不在里頭迷路困住,就是一件足以令人焦頭爛額的事。
所以,還是姜二姐本事大。
“現(xiàn)在去也晚了?!奔м科沉艘谎蹣窍?,道:“人都送到密室了,找什么?!?/p>
“姜二姐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里的密室的?”陸璣疑惑,“她也從沒到過桐鄉(xiāng),也沒見什么人,怎么連這樣隱秘的密室都能發(fā)現(xiàn)?”
“你不覺得,她就像長在桐鄉(xiāng)的嘛?”姬蘅似笑非笑。
“什么意思?”陸璣不解。
“沒什么意思。”
陸璣頓了一會兒,又道:“永寧公主的信應當已經(jīng)送到了馮裕堂手里,大人以為,永寧公主會讓馮裕堂怎么做?”
“她心腸歹毒,不如我憐香惜玉,當然會斬草除根?!奔м堪淹嬷凵?,語氣輕松。
“馮裕堂會這么做么?”
“會。”
陸璣又沉默了一會兒,試探的問道:“姜二姐自來智勇雙全,應當不會出事吧?”
不知為何,這么一直看著姜梨,原本是局外人看熱鬧,但陸璣自己看的久了,就跟自己養(yǎng)孩子似的,不愿意這孩子養(yǎng)到一半,戛然而止了。至少不是現(xiàn)在。
“未必。”姬蘅道。
陸璣:“大人會出手嗎?”
姬蘅:“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