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上來了,范閑動筷如風(fēng),在盤間一掃而過,筷尖奇準(zhǔn)無比地每盤夾了些送入嘴里,全不在乎身旁妹妹弟弟瞠目結(jié)舌的表情。
舔舔嘴唇,細(xì)品一會兒后,范閑點點頭:“京都的飲食確實不錯?!?/p>
范若若十分秀氣,隨意吃了些就停箸不食,半側(cè)著身子認(rèn)真看那本紅樓夢。席上只有范閑和范思轍在大快朵頤,范思轍越吃越郁悶,心想小爺我長的比你胖多了,怎么吃的卻沒你多沒你快。
范若若越看眉頭皺的越厲害,發(fā)現(xiàn)這書商出的紅樓夢與自己房中的那份并沒有太大差別,只是扉頁前頭故意將多姑娘那段話摘抄出來,只怕會讓京都看過此書的人們,都以為紅樓夢乃是一誨淫之書。
范閑看見她神情,就知道她在生氣什么,微微一笑將筷子擱在魚盤邊上,說道:“這只是一種營銷手段而已,有什么好生氣的?”此時兄妹說話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范若若隱約猜到營銷手段是什么意思,而范思轍則是聽的糊里糊涂。
“比如一本書,人們在買之前,肯定會先翻翻講的是什么,所以這前言、序、跋、楔子之類的東西,一定要清晰明了,不見得要求說清楚全書的內(nèi)容,但一定要引起別人的興趣?!?/p>
范閑喝了口茶,繼續(xù)說道:“妹妹你生氣,是因為這個無良書商,將多姑娘那段擺在最前面,而這段明顯不能說明這個故事的整體風(fēng)格,反而容易讓一般百姓產(chǎn)生一種誤解,以為這故事是個風(fēng)月故事,對不對?”
范若若睜著眼睛,點點頭,心想如此噙之齒香的文字,被當(dāng)作那種骯臟物來賣,難道還不應(yīng)該生氣?
“可是書商是一定要這樣做的?!狈堕e看著妹妹認(rèn)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讓我來做,我要比他們做的更過分。這一卷是十回,那就應(yīng)該寫十個回目印在扉頁上,每回目下面寫幾行最誘人的話,如此方能讓看客們心中癢不能撓,只好將書買回家細(xì)細(xì)翻看?!?/p>
“比如什么?”
“比如像多姑娘這種?!?/p>
“那這回怎么寫?”范若若已經(jīng)明白了哥哥的意思,微笑著指著書上一處,是第二十三回:西廂記妙詞通戲語,牡丹亭艷曲警芳心,這回講的是葬花前事,斷斷找不出來讓人臉紅心熱的辭句。
范閑嘻嘻笑道:“既然有艷曲二字,當(dāng)然好寫,換成是我,就用里面那段……園中那些人多半是女孩兒,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爛漫之時,坐臥不避,嘻笑無心,那里知寶玉此時的心事。那寶玉心內(nèi)不自在,便懶在園內(nèi),只在外頭鬼混,卻又癡癡的……正看到落紅成陣。”
“然后再把坐臥不避,嘻笑無心,鬼混,癡癡,落紅這些字眼全數(shù)描紅?!?/p>
范若若低頭一想,發(fā)現(xiàn)果然如此,本是些隨意話語,但這般一組合,再加上回目上的艷曲二字,不免給人生出些暇想來的空間來。
她的臉微微紅了,低聲道:“原來哥哥常做這種不正經(jīng)的事情。”
范思轍卻在一旁聽呆了,豎起大拇指道:“大哥,你實在是太有才了?!?/p>
范閑噗的一聲,將嘴里的茶全部噴了出來。
正此時,外廂卻傳來一個極為高傲的聲音:“哪里來的妄人,滿心淫邪,居然敢稱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