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jīng)太久沒有維持過人類的形狀了，以至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人還是怪物，現(xiàn)在就算是好好地坐在地上，他們都有種想趴下跪爬游走的沖動和恍惚。

“但只要你們愿意幫助我，我對你們的幫助就可以無時限延長。”白柳話鋒一轉(zhuǎn)，讓低下頭的流民又“唰”一聲整整齊齊地抬起頭，緊張又渴盼地看著他。

白柳不緊不慢地繼續(xù)說了下去：“我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你們?nèi)绻梢詭椭?，讓我更多地完成廠內(nèi)的工作，獲得更多的香水，分發(fā)給更多的流民，讓更多的流民得到幫助被喚醒，我保證你們幫助我工作產(chǎn)出的每一瓶香水，都會用來幫助更多的流民，讓他們加入我們的隊伍，直到我成為廠長。”

“當(dāng)我拿到玫瑰香水配方，成為廠長那一天。”白柳正色道，“我保證從廠內(nèi)出產(chǎn)給大家的每一瓶玫瑰香水都是免費的，永遠(yuǎn)免費?！?/p>

這明顯是一個極有誘惑力的提議。

下面的流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但他們臉上卻是喜悅與恐懼并存的——這句承諾對他們來說可太熟悉了。

當(dāng)年玫瑰香水泛濫的時候，那些廠商也是打著這樣的甜美的旗號來引誘他們上鉤，可現(xiàn)在呢？

當(dāng)初說著要免費發(fā)放玫瑰香水給他們的那些廠商，恨不能把一瓶香水賣出天價！

他們用懷疑，驚懼，忐忑不安，滿懷淚水的眼神望著集裝箱上神色平寧的白柳，就像是望著黝黑沼澤里最后一根稻草，他們不知道這個人是在騙他們，還是在把他們引入更大更深，更無法自拔的泥潭中。

但這有什么用呢？除了相信白柳會是一個好廠長，他們已經(jīng)沒有選擇了。

當(dāng)玫瑰香水被他們毫無意識地接納濫用的時候，結(jié)局就已經(jīng)注定了，他們只能選擇接受這個結(jié)局，或者用死亡逃避這個結(jié)局。

隔了很久，才有人極為輕微，極為小心地舉起顫抖的，枯萎得只剩白骨的手，十分小聲地詢問：“……白柳先生，您真的會做一個好廠長嗎？”

這個提問的女人是一個身體腐爛了小半截的女人，她臉只有額角枯萎了，懷里還抱著一個雙腳枯萎了，看起來只有幾個月大的小嬰兒。

這小嬰兒奄奄一息地蜷縮在她的懷里，吮吸著要枯萎不枯萎的大拇指，純凈而溜圓的黑色眼睛里是兩朵和這個小嬰兒年紀(jì)完全不符的，衰老枯敗的玫瑰花。

她用盛放了同樣快要枯萎玫瑰花的眼睛，含著眼淚，眨也不眨地看著白柳，聲音哽咽：“……如果您成為了廠長，您會一直是個愿意幫助我們的好心人嗎？”

“不會?！卑琢貜?fù)得很直白，“很大概率不會，現(xiàn)在這樣說只是為了騙你們?yōu)槲夜ぷ鞫?，就和之前的那個推廣玫瑰香水的廠長一樣。”

下面一靜，白柳的這句話落入下面的流民驚愕的眼神中，就像是一滴水滴入了油鍋里一般炸起了鍋來。

流民們握緊了拳頭站了起來，他們的胸膛劇烈起伏，惡狠狠地瞪視著白柳，原本懷有一絲微弱希望的眼神變得憤怒又死寂無光，還有人麻木地耷拉下了頭，似乎早已經(jīng)料到了這個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