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拂面,她駐足在十中校園外。
正值暑假,校園里沒有穿著十中校服奔跑笑鬧的學(xué)生,徒有纏繞灰色墻壁的紅粉薔薇野蠻生長,郁郁蔥蔥的梧桐樹見證著一屆又一屆學(xué)生的來去匆匆。
她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穿著當時格外嫌棄其配色而現(xiàn)在卻分外懷念的校服坐在小賣部旁的梧桐走道上逗貓,阿橘舔著爪子歪著貓臉,走道盡頭校服半敞的少年拎著一袋貓糧遠遠地看著她,眉眼含笑。
野薔薇刺,刺刺深入她的心臟。
原來,真正對不起對方的是她。
妹妹自殺父親要挾,他處在最痛苦最脆弱的時候,處在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拼盡全力游上岸的時候,木頭飄走了。
是的,那根浮木是她。
她沒有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陪著他,她以最殘忍決絕的方式將他壓垮,還心懷怨懟著等他回來求她原諒。
她太天真,也太自私,她忘記了他的為人,忘記了他的深情,忘記了他永遠是那個只做不說的人。
時光飛逝,終究是她負了他。
周翊然接到程意電話時已是晚上八點多鐘。
他想到姑娘乖巧柔軟的睡顏勾了勾唇,手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沒有說話。
他試探地輕聲喚她,“程意?”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周翊然……”
他心頭一緊,下意識將聽筒靠近耳邊。
“怎么了?小意?出什么事了?”
她聲音也輕,“我看到我的座位了,當時你把圍巾塞進我懷里,當時就覺得你身上的味道好好聞?!?
她吸了一口氣,聲音頓了下。
“我還趁你去幫我接熱水的時候聞了一下,你肯定不知道吧,”她聲音里夾雜著哭腔,“你真的好傻啊,周翊然,你真的好傻?!?
會議還有十分鐘開始,他和韓敘交代了流程,拿上車鑰匙在韓敘震驚的目光中匆匆出了辦公室。
“老周,你這是為難我?。 ?
“那就臨時取消。”
聲音遠了,想必是已經(jīng)快到電梯間。
他暗自祈禱姑娘還在教室,政府離十中不過十分鐘車程卻在此時分外漫長。
幸好,幸好她還在。
姑娘像從前一樣坐在那間教室里,周遭暗著,黑暗中只有她模糊的身影,小小一團和當年一模一樣。
他突然不敢走進,明明方才擔心她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地趕來,現(xiàn)在卻不敢靠近她了,怕驚動她只敢站在窗外看她。
線條比從前更加精致的側(cè)臉,雪膚上卻失了第一次再遇時的紅唇。
她看起來有些憔悴。
他想起從前的自己,無數(shù)次經(jīng)過這間教室只為遠遠看一眼她看見他時雀躍的笑,漂亮的眼睛彎起來,眼里的笑意能點亮整個教室,像一點一點星火匯聚成一只手將他從黑暗中牽到光亮處。
從那以后,他的世界里萬物復(fù)蘇。
她被擁入懷中時還以為是自己出了幻覺。
鼻尖是清淡熟悉的松木香,她眼角發(fā)酸。
他將她抱起來坐到自己身上,桌椅被推移發(fā)出尖銳的聲音,劃破教室寂靜的空氣。
溫熱的手緩緩拍著她的背,一下一下,他輕聲開口。
“心情不好的話,要吃顆糖嗎?!?
多熟悉的話,那時她糾結(jié)于沒有機會和他繼續(xù)接觸,他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能如是安慰她。
真好啊,他還是從前那個心思細膩溫柔的少年。
懷中的姑娘抬起頭看他,眼里的水光在黑暗中格外明顯,像是浸泡了無數(shù)半夜驚醒時愛人不在身側(cè)的痛苦。
心在一瞬間被刺痛,他下意識閉上眼睛不去看她,唇落下去含住她眼角吻去淚珠。
“別哭,別哭?!?
她掌心多了一顆帶有他體溫的糖,磨砂塑料紙包裝里包裹著未消散的愛意。
他的動作輕柔到小心翼翼,讓她想到幾年前他喝醉的那個晚上。
腰被姑娘細軟的臂環(huán)住,她聲音里夾雜著哭腔。
“對不起……對不起……”
他又何其聰明,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她知道了什么。
他不愿讓她知道的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不想拖累她,當他羽翼豐滿時將她尋回不僅僅保護了她,還保護了這段感情。
而他現(xiàn)在還堅持不愿讓她知道不再是因為他沒有能力和健全的家庭,而是以她這樣細膩敏感的心思一定會難過一定會后悔,而他不愿讓她遭受這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