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這一天情緒屬實大起大落。
她進宿宅,見到形銷骨立的宿成玉,遞給他污跡斑斑的舊墻磚。無需多少言語刺激,宿成玉便徹底失了魂,緊緊攥著這塊破磚倚靠在石榴樹下。
“姜晏?!?
冰天雪地間,他的眼角堆積著不正常的嫣紅,瞳孔空洞一片,“姜晏,你何時開始恨我,何時決意報復我至此境地?”
姜晏望著宿成玉。曾經(jīng)心愛的少年郎仿佛被抽掉了脊骨,變成殘破空虛的軀殼。他佝僂著肩膀,脊背靠著粗糙的樹皮,面容掩蓋于枯枝敗葉里。
“自長安歸洛陽途中,我便徹底清醒,欲殺你而后快?!?
她本不必回答這個問題??v使宿成玉頭腦昏聵意氣皆失,也能追溯過往,推斷情變時間,厘清所有怪異因由。
他該問的,理應是姜晏為何提前知曉了他的謀劃。剛及笄的少女哪里來的能力手段,堪破這多年的騙局。
可是宿成玉沒有再問。
他扯著嘴角,平靜地露出個不像笑的笑容。瞧著很是詭異,如同不通人事的獸類模仿人類的表情。
姜晏轉(zhuǎn)身離開,于蕭瑟風聲中捕捉到宿成玉輕微的呼喚。
“……晏晏……我做了很長的噩夢……”
她沒有頓足,也未曾回頭。站在石榴樹下的人久久未動,身形被舞動的枝條遮掩著,糾纏著,逐漸融化為一體,無法分割。
***
刺激完宿成玉,姜晏路上便遭遇了戒嚴封城。到處都是北軍的士兵,攜帶的刀刃亮著刺眼的寒光。
此時全城禁行,百姓不得外出。姜晏車輿難行,一時無從躲避,幸好遇上了沉知嬰。
沉知嬰帶她回到臨近的家宅。
“叁皇子反了?!?
他眉頭緊皺,憂慮地盯著姜晏,“阿兄尚在宮中,如今宮門封鎖,不得進出?!?
今日無朝議,聞闕早晨進宮面圣,是為請安,順便處理政事。天子最近一直纏綿病榻,沉知嬰以為聞闕待不了多久就能出來,怎料突生變故。
叁皇子的謀反過于猝不及防,按著沉家打探到的消息,司晨夜里便開始行動,麾下人馬替換了宮城數(shù)條要道守衛(wèi),若不是羽林衛(wèi)內(nèi)部情勢復雜沖突四起,這會兒早就該逼宮了。
姜晏聽完這段話,不免神思恍惚。前世的司晨,直到兩年后的中秋夜才會徹底謀反,彼時燕平王已逝,魏安平被梟首,聞闕也早已埋于黃土。而現(xiàn)在,燕平王尚未動作,魏安平在邊關鎮(zhèn)守一方,落到絕境的司晨無法挑剔天時地利,率先對天子挑亮刀刃。
“太子也在宮中,如今情勢不明,不曉得阿兄是否安全?!背林獘虢箲]得咬手指,“我就怕他做傻事,像那些頑固老頭兒似的只想著護駕呀維持正統(tǒng),結果斷送性命……”
姜晏握住沉知嬰被啃得流血的指尖。
“他不是那樣的人?!彼f完,又有些不確定,眼前晃過前世聞闕墜落的景象,“你別急,再讓家里打問打問,我也想想辦法?!?
可是想什么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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