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覆街,車馬轔轔。
身著絳紅官袍的青年微微闔目,手肘抵著車窗,指尖輕輕按揉玉白的額角。車內(nèi)有矮幾,上置玉壺碧盞,茶香裊裊,然而無人享受這閑適意趣。
跪坐在矮幾對面的中年官員神情沉重,說話聲也帶著揮之不散的憂愁。
“……今日朝議,陛下的氣色越發(fā)差了……邊關(guān)急缺軍備的奏疏遞了半月,現(xiàn)在還沒有批復,陰山、烏和、長陵各郡的賦稅賬目也需陛下過目定奪……我定不是最著急的,但他們著急,全都要來質(zhì)問我,催促我,我個大司農(nóng)看似風光,如何有這天大的權(quán)力,越過陛下做事?左相或許也聽說了,昨日大將軍府的陳校尉,直接堵我家門口,指著我的鼻子罵蠹蟲!真是……真是丟盡顏面……”
聞闕微不可查地笑了笑,道:“大司農(nóng)身負重職,難處自然也要多些?!?
“都有難處,都有難處呵……”大司農(nóng)搖頭,眉心皺得更緊了,“我不敢妄自揣測圣心,但……陛下沉迷丹藥,擱置政事,圣體日漸虛弱……近日唯一上心處理的,也就是幸明侯的案子了……何不殺了蠱惑陛下的道士?我等臣子可聯(lián)名上書,請求處刑這坑蒙拐騙的妖道……”
聞闕糾正:“不是妖道,陛下登基那年,便將此人奉為國師?!?
“這種禍害如何能稱作國師!”大司農(nóng)憤憤地,忍了又忍,道,“罷了,方才都是氣話,若是能殺,左相也不會容忍妖道至今。且說邊關(guān)軍備和各郡賦稅的問題……陛下心力不足,卻也不愿放權(quán)于丞相太尉……這可如何是好?”
車駕過橋,帶著水草腥氣的暖風掠進車輿。小販的叫賣呼喊,稚童的哭泣叫嚷,婦人們的嬉笑,年輕士子的吟誦聲……全都撲到聞闕的面龐。
他轉(zhuǎn)頭,望向車外的熱鬧繁華。金紅的霞色染亮清冷的眼,驅(qū)散了一身孤寂。
“尋著合適的時機,我會奏請陛下,讓太子代理朝政,我協(xié)同監(jiān)督。此事急不得,否則適得其反?!?
大司農(nóng)欲言又止,深深嘆氣。
“勞煩大司農(nóng)再等待數(shù)日。若是遇著難處,可拜訪季慎之。”聞闕視線放遠,落在長街遠處。他看見了清遠侯府的車駕斜在路邊,面容嬌俏的少女不大高興地抱著一只臟兮兮的貓,正和身邊的婢女說著什么。她今日穿了銀白的短衣,搭絳紅色襦裙,頸間血紅的墜子搖來晃去,很是新鮮可愛。
“大司農(nóng)可知,世間什么最貴?”
聞闕突兀發(fā)問。
大司農(nóng)愣了愣,一時張口無言。
“是太平。”
聞闕收回目光。車駕拐彎,窗外風景變幻,已經(jīng)看不見抱貓的少女。
“子鳩之心,惟愿太平而已?!?
……
姜晏把花貍帶回了侯府。
“叫程無榮過來。”
她將這貓放在小榻上,也不顧血泥弄臟錦被棉褥。
沒一會兒,披頭散發(fā)渾身帶著水汽的程無榮進來了,表情格外一言難盡:“你著急催我過來……就是為了一只野貓?”
姜晏不耐煩:“快點,看看怎么治?!?
程無榮無語凝噎。
“唉,這也不是什么急事兒啊,我正沐浴呢,澡豆還沒搓完,頭發(fā)起沫兒,顧不得擦就趕緊往這兒走。早知如此,我便收拾齊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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