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主摸了摸他的水囊,不吭聲,繼續(xù)認(rèn)真地扶著棚慢慢地走。
中午的時候,出去找食的男人回來了,婦人也面容愁苦地回來了。
春曉聽到他們聊天,說要換一個地方,要去南方,聽說南方的災(zāi)情要好一點,而且南方多水,就是灌水,也比活活渴死要好。
春曉揪著稻草,盯著婦人和那個男人,那個蘇媽媽很不喜歡她,之前逃難一直都帶著她,她害怕這次去南方路遠(yuǎn),她不愿意帶著她了。
她就一個小丫頭,會餓死的。
春曉覺得好難啊,真的好難啊,一個小孩子真的太無力,而面對天災(zāi),人類的力量也太微弱了。
更何況遠(yuǎn)處城門緊閉,這群無家可歸的難民,要么被活活餓死,要么被逼上絕路,要么就是艱難地茍活著。
春曉摸了摸肚子,有些硬硬的,她已經(jīng)好多天沒有拉屎了,拉不出來。
婦人又塞給她一小把樹葉子和幾根樹皮,她一直吃著這玩意,她好害怕自己的肚子會被硬硬的屎撐壞掉。
“蘇媽媽,蘇媽媽?!贝簳匀ダ男渥?,想要賣萌。
大概是她餓得面黃肌瘦的,實在沒什么好看的,婦人甩開她的手,沒好氣地說:“不會丟了你的,瞧你小家子氣的模樣?!?
春曉怯怯地低頭,慢慢地吃著自己的樹葉子,幾根樹皮她沒動,一方面是實在吃不下,一方面是想要留著,以后用來做干糧,說不定能救命。
她的余光看到了春岙在吃野菜,還有一個黃橙橙的野果子,被他順手揣在懷里。
婦人和男人坐在一起,一邊吃著野菜和草葉,一邊聊著什么。
春曉挪著屁股,蹭到春岙身邊,小聲叫他:“春岙,春岙?!?
春岙撕了一片野菜葉子給她。
春曉受寵若驚,用臟兮兮的爪子接過菜葉子,眼睛忽閃地盯著他,過了一會,慢慢道:“對不起,我剛剛不該嘲笑你的?!?
男孩沒有理她,垂眸專注地吃著手里蔫噠噠的野菜。
他吃東西的樣子很好看,薄薄粉粉的小嘴微微張開,小口小口將陰綠的葉子抿進(jìn)去,在嘴里細(xì)細(xì)地咀嚼,腮肉跟著緩緩地動,吃完了菜葉子,他又慢慢咀嚼菜梗,慢慢地咽下去。
一根野菜,能吃大半天。
不像春曉,嗷嗚一口一片菜葉就沒有了。
春曉打量了一會,其實春岙吃得很少,就是慢吞吞吃很久,給人一種一直在吃,似乎吃很多的感覺。
她擼起自己的褲腳,看著自己瘦巴巴,沒有力氣的小腿,又看向他褲腳露出一點的腳踝,暗自比較,覺得春岙的腿還是比自己粗一點的。
雖然自己是姐姐,但也不過比他早幾秒鐘爬出娘胎,沒有他一個男孩強壯。
春曉又去看他黑油油的長發(fā),被扎成一個辮子拖在身后,乍一看像個冷峭的女孩子。
再看看自己枯黃的頭發(fā),春曉嘆了口氣,誰能想到這樣一個黃毛丫頭,日后會是艷驚天下,寵冠叁宮的皇貴妃呢?
春曉沒有照過鏡子,不過能夠猜到自己的模樣肯定不會差,她有意識地擦灰,擋住自己的臉。
亂世存活艱難,等午飯吃完,暑氣沒有那么厲害,男人和婦人就開始收拾東西,準(zhǔn)備遷徙了。
這群難民守了叁個月,那扇城門都沒有打開,反倒是因為強沖,被刺死了好些人。
這群曾經(jīng)老實淳樸的農(nóng)民,如今已被這個國家的官僚放棄了,他們已經(jīng)吃光了方圓的草葉樹皮,如今等不到救贖,只能流浪到別的地方。為了活命,人們是能垂死掙扎到耗盡最后一絲力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