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到了趙余明，趙余明看到春曉眼睛都哭腫了，怒氣沖沖地問是不是趙大志兩口子欺負她了。
春曉終于忍不住放聲哭出來，“奶奶，奶奶被她們看丟了，丟了好幾天了，她們一直不去找！”
趙余明是看著春曉被老太一路養(yǎng)到大的，兩個人相依為命，他明白春曉的急切，怒罵了一聲趙大志，他拉住往山里沖的春曉，勸她道：“一個小姑娘上什么山，明叔去叫人，男人一起上山找，你不要慌，先去我家讓你嬸子陪陪你?！?
趙余明不由分說將春曉帶到了他家，面容溫柔的趙嬸走出來，還有抱著暑假作業(yè)的趙小鎖。
顯然趙嬸剛剛在看著趙小鎖做暑假作業(yè)。
趙余明叁言兩語說明了情況，將春曉塞給趙嬸看著，便去村口搖響了大鐘，村里很快亮起了燈，家家戶戶都有男人出來。
大家一開始以為有什么大東西出來，聽完趙余明的話，才爆發(fā)一陣討論。
“趙大志太不是東西，趙村怎么出了這么一個歹貨?！?
“明叔我們趕緊繞著村子去找吧！”
“我前兩天還看見老太在河邊挖野菜……”
看著一群一群二十幾個男人拿著手電筒和家伙開始去找人，春曉趴在趙嬸懷里哭。
哭了好一陣子，趙嬸端著一碗糖水雞蛋出來，給她吃，溫柔地看著她，“會找到的，快吃些東西，匆匆忙忙回來，飯都沒吃吧？”
春曉只在火車上吃了一點零食，這時候確實餓了，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她紅了臉，接過碗開始吃，余光看到在一旁做作業(yè)的趙小鎖捂著嘴偷笑。
趙嬸在他腦瓜上來了一下，“做你的作業(yè)。”
春曉吃完了雞蛋，又喝光了湯，搬著凳子坐在門口，等著那群男人回來。
趙小鎖做個作業(yè)，做得抓耳撓腮，春曉瞥了一眼，都是簡單的小學(xué)詩歌和算術(shù)題，忍不住道：“這么簡單，也不會做？”
趙小鎖年紀小小，自尊心很強，在班級里一直是拳頭大的小刺頭，“我會，我當然會。”
春曉看著手機時間，隨口道：”暑期應(yīng)該過了一大半了，你這作業(yè)可做得夠久的。“
趙小鎖氣得俊俏的小臉都紅了，鼓著嘴巴瞪著她。
趙嬸也愿意看有什么轉(zhuǎn)移春曉的注意力，便笑道：“這孩子盡貪玩，放假不是捉魚就是摸蝦，他爹教他啥也不肯好好學(xué)，這下可叫你春曉姐好好教教你，你姐念書的時候，可從來都是年級第一?！?
趙小鎖瞪大眼睛，他一直都是倒數(shù)第一。
春曉被趙小鎖的表情逗得心里的緊張淡了一點，隨口道：“找到奶奶了，我給你輔導(dǎo)一下功課。初中的課程可比小學(xué)難多了?！?
在趙小鎖的心里，加減乘除已經(jīng)是最難的學(xué)問了，“這世上還有什么比乘除法更難？”
春曉看著他清澈的大眼睛，烏黑的瞳孔細看下，邊緣有一圈淡淡的金色，便摸了摸他硬硬的發(fā)茬，道：“還有一元一次方程，一元二次方程，正負數(shù)，數(shù)列，幾何數(shù)學(xué)，等你上高中還有函數(shù)，立體幾何，圓和叁角函數(shù)，不等式線性規(guī)劃……”
十來歲的小男孩眼睛都暈了。
春曉又道：“不過只要慢慢來，打好基礎(chǔ)，你都能學(xué)會的。一步一步解決，這都不是難題，數(shù)學(xué)是門很有意思的學(xué)問。作為男孩子，以后你不光會愛上數(shù)學(xué)，可能還會愛上物理和化學(xué)，都是十分迷人的學(xué)科?！?
趙小鎖看著自己的作業(yè)本，皺起了小臉：“我只想每天和傻豆他們捉知了。”
春曉笑笑，“你高興就好?！?
趙嬸愛憐地摸著兒子的腦袋，柔和美麗的側(cè)臉在燈光下溫柔極了，“你春姐姐是去城里見過大世面，讀過大學(xué)的，她的話不會有錯的。整個村子，沒有人的學(xué)問比她還多了?！?
春曉有些稀罕地看著趙嬸，村里普遍認為讀書無用，難得有人會覺得讀書好。
“我聽明叔說，等小鎖初中畢業(yè)，就要他回來種地?！贝簳钥聪蜈w嬸。
在燈光縫補著衣裳的女人目光微怔，看向趙小鎖的目光，隱隱有種說不出的悲戚，垂下眼睛看著手中的針線，道：“都聽他爹的，趙村的孩子不留在趙村種地，養(yǎng)來干啥?！?
夜色深得如一團墨跡，遠遠能聽到遠處男人們的呼喚著，春曉看著趙嬸，忽然旁敲側(cè)擊道：“現(xiàn)在有很多村子里，都會有年輕人去外面讀書或者工作，城里賺錢要比地里刨食容易多了?！?
她看著美麗的婦人，俊俏可愛的男孩，以及村子里那些個個漂亮的人，無法理解他們的情結(jié)。
春曉不覺得人人都會是目光短淺的人，人人都覺得教育無用。就像是她出外讀書后，月月都給家里寄錢，還給家里蓋了新房子，這群村民難道看不到？
趙嬸深深地看著她，嗓音意味不明：“趙村的后山，你去過嗎？”
趙村背后有一座高大平緩的山峰，那是禁止小孩去的地方，春曉長大了也沒去過。
見春曉搖搖頭，她便繼續(xù)道：“村子在這里守了兩千多年，世世代代生在這里，埋在后山，誰也不記得原先是為了什么，可是無論多少年，也不會有人離開的?！?
她看向精致漂亮的少女，從她如玉的面龐，看向身上設(shè)計精巧的衣服，搖了搖頭，“你不懂。”
這是趙村的秘密。
春曉是一個外來媳婦的孩子，永遠也不會知道。
春曉看著手里的手機，微博的熱搜每天都在變化，今天的頭條難得是一條歷史相關(guān)的。
“秦皇陵要開掘了?！贝簳蕴袅颂裘?。
蘇朝的祖墳要被人刨了。
她沒注意到，趙嬸手里的針，猛地刺進了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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