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子時,邵鷹終于確定自己是被爽約了。
夜色寂寥,曲館里頭喝酒的客人散得差不多,或叁叁兩兩摟著姑娘上樓。他壓著心頭怒火,神情淡淡,自斟自酌。
期間來過幾個姑娘陪酒。邵鷹態(tài)度不算熱切,唇角的笑容又愈發(fā)滲人,將這些嬌滴滴的美人兒嚇跑之后,便再也沒人來過。
他還是等。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他的肩膀被人猛拍了一下。
邵鷹回頭。
來的居然是辛虎。
“我父親今日恐怕沒空見你,”辛虎坐下來,劈頭蓋臉來了這么一句,“邵鷹,你有什么話,說給我也無妨?!?
邵鷹心里不快,面上卻不顯,十分淡然的給眼前之人倒了杯花酒。
“關(guān)于大將軍想知道的事,兵馬司已查出結(jié)果。”
邵鷹聲音淡淡,雖是坐在大堂里,二人都有武功在身,也不怕這話讓哪個倒霉蛋子聽了去。
“只不過這結(jié)果……可能與大將軍的猜測有些出入?!?
辛虎神情一滯:“這么說……”
邵鷹輕輕搖了搖頭。
誰料辛虎見罷,非但不覺遺憾,反倒暢快一笑,一飲而下杯中酒,自言自語道:“我就說……我就說這事兒是父親杞人憂天……”
在鳳關(guān)河是生是死這件事上,辛家父子兩個各執(zhí)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只能一天天的僵著。
如今辛虎搶先一步知道結(jié)果,只覺得腦中繃了許久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松快了。
只不過他想著想著,眼底的光又淡了下去,轉(zhuǎn)而染上一抹煩躁。
邵鷹但笑不語,抬手給他又滿上一杯,親眼瞧著辛虎喝下。
“辛小將軍難道是在擔(dān)心,大將軍還會對此事窮追不舍?”
這聲小將軍屬實是叫到了辛虎心坎兒上。他面色緩和了些,問:“怎么,你有辦法?”
邵鷹仍是笑著:“雖然這結(jié)果不如大將軍的意,邵某卻從長公主的居所見到一樣物什,或可助辛家判斷當(dāng)今圣意?!?
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張圖紙來,遞與辛虎。
“只不過這東西有些年頭了,小將軍也未必認(rèn)得。若是如此,帶回去給……”
“我怎會認(rèn)不得?”
辛虎展開圖紙不過片刻功夫,旋即堵回了邵鷹的話。
這上頭簡單畫著一枚扳指的圖樣。白玉與烏金鑲嵌熔鑄,款式雖不出挑,用料卻是頂好。
辛虎將手上的宣紙翻來覆去又看了幾遍,這才認(rèn)定了心中的想法,冷笑一聲道:
“雖然先前那位走得早,不過我年幼便可跟著父親進宮,又怎會認(rèn)不得這枚扳指?”
邵鷹輕笑,自斟了一杯。
“是邵某唐突了。小將軍家世如此顯赫,自然機會有的是。”
飲畢,他聲音低了低:
“小將軍既然知道這是先帝愛物,那應(yīng)該也能想到……這東西若出現(xiàn)在長公主的府邸,該是多不尋常的一件事?!?
辛虎擰眉:
“你的意思是……皇上其實看重長公主?”
他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很難成立。
“既然如此,長公主為何總不領(lǐng)情?”
“未必只是看重長公主,”邵鷹又給二人各自滿上,“小將軍,你或許可以認(rèn)為,在皇上眼里,長公主與她的駙馬其實是夫妻一體?!?
眼下曲館的客人幾乎散盡,邵鷹不得不又壓低了聲音。
“仔細(xì)想想,寧太妃的女兒如真公主,連同太妃身后的母族,在當(dāng)年亦有從龍之功。新朝之后,如真公主看上了禮部侍郎的嫡子,可皇上要那人主動開口放棄仕途,這親才能成?!?
“而長公主成了親,雖被皇上嚴(yán)令不得親政,她的駙馬卻一升再升,小將軍心里難道不覺得奇怪?”
奇怪,確實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