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一彎柔亮的月兒從藏藍穹頂?shù)臇|邊悄然躍出,那扇緊閉了一整天的朱漆大門才終于被人拉開了。
俞筠從門檻內(nèi)跨出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一身蒼青色錦袍,笑意溫然,俊秀有禮的秋明良。
“你究竟想作甚么!”少年溫朗的面容徹底沉了下來,挺俊的眉眼間蘊著黑壓壓的怒意,對著這位兇名在外、掌百官生死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沒了先前的恭謹(jǐn),散發(fā)著完全不掩飾的提防戒備。從這位指揮使入杭州府后的一系列示好行為及他對妹妹的溫情脈脈,讓俞筠最先沉不住氣,硬聲質(zhì)問。
秋明良似乎是意外地挑了挑眉,下一瞬,他便站直了,端端正正地朝著俞筠長長鞠了一躬,語氣誠懇:“秋某知自己唐突了,但表妹溫婉靈動,秀外慧中,秋某對表妹一見傾心,克制不住自己的親近之意。待到回了京城,秋某會同父母稟明,上貴府提親,愿與貴府結(jié)兩姓之好,共結(jié)連理之誼!”
俞筠盯著他深深彎下去的腰和漆黑的后腦,淡淡開口,語氣冰涼如月華,“在下聽聞,秋大人好男風(fēng)?!?
他抬起了頭,臉上是悔不當(dāng)初的懊惱,“都是年少輕狂不知事,”他的神情又轉(zhuǎn)為堅定溫朗,淺灰色的瞳孔中映著深情不悔,“若能得表妹一顧,秋某愿今生今世僅只表妹一人,再不納二色!”
俞筠皺著眉還未答話,一道甜濡稚嫩的女聲便從他身后傳來。
“哥哥。”
俞筠轉(zhuǎn)過頭,月色下的少女一襲淺藍色月華裙,面容皎白如玉,五官精美如同瓷器,似是踏月而來的仙子。
“表哥。”她瑩潤的眸光轉(zhuǎn)了轉(zhuǎn),同門外的青年行了個福禮,起身后,迎著他溫烈的目光,輕聲問:“表哥是來邀我們兄妹同游的么?”
青年淺淺一笑,淺灰色的瞳孔中暗光柔和,他答道:“是。”
“表哥可是等了一日?”
青年望著她,語氣輕得似是害怕驚動了畫中人,“是?!?
少女眸光動了動,回頭對俞筠道:“那哥哥,我們走罷。”她說完,不顧兄長眉心能夾死蒼蠅的皺褶,抬腳便朝外走了幾步。
秋明良也轉(zhuǎn)身,不過腳步似乎頓了頓,仿似隨口般問道:“四表弟不得空閑嗎?”
“四弟的功課沒做完?!被卮鹚氖怯狍?。
“如此,”他笑著點了點頭,貌似并沒有將少年的去向放在心上,側(cè)頭溫聲對少女說道:“趁著還未宵禁,我們?nèi)ス涔湟故辛T?!?
今日的夜市因著節(jié)日的氛圍更熱鬧了些,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既有曖昧橫生的少年男女,也有眉眼傳情的年輕夫妻。
街邊鋪面攤子林立,寫作字畫的、賣糖人的、開茶攤的、吆喝胭脂水粉的,應(yīng)有盡有。
青黛身后只帶了個桃香,俞筠也只帶了自己的小廝,兩人亦步亦趨地跟在前方走著的叁位主子身后。
“表妹多看了這串珠花一眼,可是喜愛?”秋明良見她腳步略微頓住,便從一側(cè)的攤子上撿了那串絞了細細金絲的珠花,扔了塊碎銀給攤主,就將珠花遞給了她。
少女望著他遞來的珠花怔了怔,手忙腳亂地掏自己的荷包,想將銀子還給他,“不必表哥破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