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見到披著清晨的薄霧、胯下騎著一匹快馬趕入金陵城的攝政王時,季青心中的不安升到了頂點。
一襲低調(diào)的藏藍色緞袍的攝政王表面上看去如同一位富家公子,只是那雙飽浸了威嚴的雙眸朝他望來時,季青仿佛又回到了京城中的金鑾殿上。
姜紹鈞朝他微微頷首,淡淡地囑咐了一句,“不必大張旗鼓,替我尋一落腳地便可。”話落,便旋身細聽那暗衛(wèi)的稟報。
暗衛(wèi)的音量拿捏得很好,季青聽不到一星半點的話音,寒意卻從腳底一直竄上脊椎,手心逐漸冰涼,明明春日的晨光如此柔和溫暖,他卻只感受到一陣陣刺骨涼意。
在姜紹鈞將視線投過來前,季青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下官在知府府邸旁置了一處民宅,殿、公子在此落腳可還行?”想到還住在知府府中的楊巍,季青下意識地避免讓他們碰上。
姜紹鈞無可無不可地應(yīng)了一聲,讓他帶路到那處民宅后,也不需他留下來陪同招待,只讓他自去忙。
季青走出民宅前,又回眸看了一眼,那名暗衛(wèi)已不見蹤影,民宅中樹影搖曳,好似數(shù)道昏暗的人影。
姜紹鈞走到窗邊,透過窗欞望著小院上方蔚藍的天空,暗衛(wèi)的稟報讓他滿腔的希望又化成了粉末。這兩年來,他已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這樣的過程。他從未放棄尋找她的蹤跡,每當暗衛(wèi)來報似是發(fā)現(xiàn)了她之后,不論距離京城多遠,他必定第一時刻趕到。
只是每每當他抵達,不是尋錯了人,便是再度失去了線索。
握在窗框上的手背青筋暴起,幾欲將木質(zhì)的窗框捏碎。
季青頗有些心神不寧地回到知府衙門后,發(fā)現(xiàn)楊巍已在正廳等候他多時,他忙迎上去,“楊大人可是有何要采辦的事務(wù)?盡管吩咐府中管事便是?!?
“可是殿下到了?”楊巍垂下眼,目光落在他沾染了清晨露水的衣袖上。
季青頓了頓,點了點頭,“殿下當是有公務(wù)微服來此?!?
楊巍抬眸盯著他看了一眼,“自肅清了江南官場官員的貪腐后,金陵官員清廉,百姓富足和樂,風調(diào)雨順,并無需要殿下操勞之處?!?
季青愣了愣,露出些微為難的神色,“這……殿下辦事,也不容我等置喙,”他沉吟了一番,“大人可要去拜見殿下?”
楊巍收回視線,搖了搖頭,“不必,既是微服,我便不去打攪了?!?
“江南的風景與京城大不相同,大人閑暇時可在城中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季青微笑著說道,一面告辭,“下官先去府衙處理政務(wù),夕食再招待大人?!?
楊巍望著季青離去的身影,眉頭微微蹙起。
季青來到官署后,先把堆積下來的文書處理了,按捺著性子直到用過了午膳,才從官衙的后門走了出去。
午后的天氣忽而陰沉下來,轉(zhuǎn)瞬間蔚藍的天空便被烏云布滿,陰沉沉地壓下來,似是醞釀著一場暴雨,讓人心里也跟著壓抑起來。
季青特意換了身不起眼的細布衣衫,頭上戴著斗笠,手上還拿了個竹擔子,看起來像是這城中平平無奇的百姓。
他在城中繞了幾道小巷,多番確認身后無人跟隨,才往東去了。
濕氣愈重,第一滴雨終于落了下來,砸在青石板上,暈開一朵暗沉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