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寒假回去,陸泊已經(jīng)搬家了。
她媽說他家產(chǎn)業(yè)做大后本來就要換地兒,就等他高中畢業(yè),所以幾個月前就搬到首都住了,那邊還剛出了企業(yè)補貼政策。
“他沒跟你說?”
“說了,我記起來了?!?
“你這記性。”
愣了半晌后,冬旭咬著唇,垂眼:“他走前有托你跟我說什么嗎?”
“托我說什么?你們不都在聯(lián)系嗎?”
冬旭急忙地吶吶點頭。
放置行李時,冬旭看到了角落里雜物下箱子的黃色一角。
時隔一年左右,抹凈箱面,灰塵撲鼻,她才終于打開了。
——很多很多的東西。
零食、飲料、玩偶、文具、香水幾乎將她的興趣愛好打探到底,還有他那邊的特產(chǎn),每件都精美可觀,甚至稀有。
但看到這些,冬旭有點不是滋味,鼻腔連接咽喉那一塊兒開始酸脹。
他還是那樣細(xì)心入微,每個都貼上了白色便簽,寫道:有點酸,你若覺得不好吃下次就不買了;室友強烈推薦,你試試呢;我覺得你會喜歡這個,下次可以一起去挑你更喜歡的
房間里的陽光照出塵埃,混亂的灰塵無序滾動。冬旭看著地板的光痕發(fā)呆,慢慢地,才注意到箱子最底部有張明信片。
他的字跡:
小木頭,我家搬到首都,以后更難見了。我有些話想說。2月27號可以來山西公園嗎?老地方,秋千那兒。如果那天你不想來。
筆觸就停在這了。
似乎他也不知道怎么下筆。
*
十五分鐘的公交車車程,山西公園到了,他們小時候最愛的“地盤”。
那秋千終于老了。
兩條麻繩磨出了繩屑和缺口,沒人敢坐,也沒人管,就讓它作為一個時代的標(biāo)志立著。
她想起她穿著長裙晃在空中小小的身體,像一條跳出水面的魚。兩個小男孩把她推得高高的,用盡全身力氣,把她推到高處,讓她開懷大笑。再高點,再高點,她喊。她在高享自由的時候,卻忘了有他們在身后拉住繩索。
冬旭坐在了樹下,背靠著樹皮。
她埋低了頭,膝蓋并攏,用胳膊墊著眼睛。
這時,她突然想起自己離開時陸泊的表情,那一種忍痛還故作淡然的逞強。她又似乎隱約看見程錦等在秋千這兒,行人一個個奇怪地看戲,和他失望的背影、落寞的夜色。
突然,忍不下去的酸熱的情感猛烈地一下涌到了她的喉腔,涌到鼻腔和淚腺。她意識到原來他們喜歡她,原來她也喜歡他們,想到他們曾這么期待她回應(yīng),而她卻一次次把他們推遠,想到因為她的逃避和遲鈍,在她絕情不見的時候,在她直接掛斷電話的時候,他們在為她而忍受痛苦。這么明顯的事,為什么她后知后覺才明白呢?哪怕先只是選擇一個,但她把他們都趕走了。
終于,冬旭哭了。她忙用手心擦走,但還是一直流。
“我那時候為什么,為什么要否認(rèn)呢?我喜歡他們啊,他們當(dāng)時肯定很難受,絕對很難受”
“可是我要怎么選”
“我怎么會喜歡上兩個人呢”
直到夜色,冬旭才終于收好了情緒。她明白再也無法回去。即使醒了也沒用,錯過無法修正。曾經(jīng)兮兮相惜的人,一個個都搬走了,搬到一個她再也找不到的遙遠的地方。
她怎么環(huán)顧四周,都再也不會聽見任何一句熟悉的聲音。
*
大學(xué)四年,日復(fù)一日,很快過去。
受何雨澤的招聘邀請,福利誘人,冬旭畢業(yè)后準(zhǔn)備去首都看一看,面過了就待這兒闖一闖。
坐上飛機,窗外的云層亮麗,冬旭覺得稍刺眼,輕輕閉了眼睛。
回想以前。在年少時,對感情總有一種令人發(fā)指的遲鈍,常常被愛而不自知。還怕自作多情,以致對于別人明里暗里的求愛,甚至有時故意去裝傻,裝沒事,裝不知道。
她都不知道那時自己這是什么毛病,似乎特別不愿接受一段原有關(guān)系的變化,不愿接受友情變愛情。
現(xiàn)在她變得善交許多,周圍人都能談起她的名字,不再像過去那樣總是內(nèi)向地窩在角落,成長中的又一次蛻皮。
才能理解艾森克所說:外向的人才渴望刺激,才更容易包容變化。而相反,內(nèi)向的人,在外界刺激下會激活警覺,為了避免傷害會逃避改變。
雖然如今后知后覺對他們都曾有過動心,也好奇過他們現(xiàn)在長成什么樣了。
但也已經(jīng)過去。
事實上,冬旭與何雨澤在試著交往,雖然目前還沒有說破,但等過去后,兩人的關(guān)系或許就要落地了。
至于他們,喜歡她都是件很舊的事兒了。
這四年大家完全的失去聯(lián)系,按大概率講,他們應(yīng)該有了新的對象,早就沒有了當(dāng)年對她的感覺。
*
萬一在首都偶遇了,她想她也只會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