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又看了紀輕舟一眼,這才大步離開。
京城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時疫,陷入了一場短暫的混亂。
然而因為李湛的反應夠快,及時聯(lián)動太醫(yī)院、巡防營甚至禁軍的人一起,在全城百姓尚未完全反應過來之前,便采取了極為有效的措施。
這讓京城避免了一場浩劫。
兩日后,唐恕回到了京城。
依著紀輕舟的意思,他先去了王府,檢查了小皇帝和李湛。
令人沒想到的是,唐恕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他發(fā)現(xiàn)小皇帝竟然早已染過了時疫,而且已經(jīng)康復了。
“可是先前太醫(yī)說只是尋常的風寒,他身上也沒出疹子?!崩钫康?。
“這時疫有輕有重,輕的看起來與風寒無異,一般人的確很難看出來。”唐恕道︰“陛下比較幸運,疫癥在他身上來得快去得也快?!?/p>
李湛聞言不由有些后怕,好在有驚無險。
“王爺,你從前沒染過病,最好仔細著些?!碧扑√嵝训馈?/p>
“嗯?!崩钫繎艘宦暤扩U“不留你了,快去紀府吧。”
唐恕一路奔波,連口熱茶都沒混上,又被李湛趕去了紀府。
唐恕走后,小皇帝看起來有些失落。
李湛知道他在擔心紀澤,他又何嘗不是呢。
這幾日,李湛帶著巡防營的人四處奔波,幾乎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皇叔……寶寶的病是不是我過給他的?”小皇帝小聲問道。
李湛聞言一怔,開口道︰“這不重要,你也不要去想?!?/p>
小皇帝癟了癟嘴,眼淚吧嗒一下便落了下來,他開口道︰“早知道,我就不出宮了,寶寶那么小,都怪我……”
“叢兒……”李湛俯身看著他,開口道︰“這不是你的錯,沒有人知道會這樣,寶寶知道你傷心,他也會不高興的?!?/p>
小皇帝點了點頭,但那神情卻依舊十分傷心。
當夜,李湛半夜睡不著,起身一看卻沒見到小皇帝身影。
他心中有些著急匆匆出了殿門,卻看到小皇帝一個人跪在回廊下,朝夜空的方向磕了個頭,嘴里念念有詞道︰“各方神明,先賢往圣,求你們保佑紀澤平安無事。朕是真龍?zhí)熳?,一言九鼎,若是你們護他周全,朕將來一定努力做個好皇帝,為天下百姓謀福?!?/p>
李湛聞言頓時有些鼻酸,他先前一直覺得小皇帝還是個懵懂的孩童,這一刻卻覺得眼前這個瘦小的孩子,仿佛一瞬間長大了似的。
李湛忍不出抬眼看了一眼夜空,這一刻無比希望真的有神明能聽到他們的祈禱。
隨后的日子,李湛每日早中晚都會去一趟紀府。
紀輕舟一開始差點跟他急了,但見他每次都很守規(guī)矩,只遠遠看著也不湊近,這才放心了些。
依著太醫(yī)和唐恕的說法,這時疫并不算兇險,可年紀太小的人若是染上,卻十分麻煩。尤其紀澤不僅年幼,染得又是急癥,所以情況并不樂觀。
一直到了七日后,小家伙已經(jīng)瘦了一圈。
紀輕舟日日守著他,自己也瘦了一圈。
那晚,唐恕朝他說,這兩日是最兇險的時候,熬過去也就熬過去了。
頭半夜小家伙的狀況一直不錯,到了快天亮的時候,卻突然開始呼吸急促,一直哭鬧。
紀輕舟抱著他哄了好久,小家伙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到最后幾乎沒力氣了……
“他是不是很難受?”紀輕舟朝唐恕問道。
“是?!碧扑∠騺聿粫参咳?,他見慣了生死,心腸很硬,“紀小公子做好準備吧,我看他……八成未必能熬到天亮?!?/p>
紀輕舟聞言眼眶一紅,垂眸看向懷里的紀澤。
那張小臉瘦了之后,輪廓更清晰了,所以看上去更有了幾分紀輕舟和李湛的影子。
紀輕舟看著他半晌,啞聲道︰“去王府……告訴王爺一聲。”
唐恕聞言當即吩咐了人,連夜去王府通知了李湛。
李湛原本就一夜沒睡,天快亮才從巡防營回到王府。
他尚未歇下,便收到了紀府傳來的話。
李湛怔了一下,轉(zhuǎn)身的時候身形一個不穩(wěn),將桌上的青瓷茶盞碰掉了,茶盞落地摔得粉碎。他下意識彎腰去撿,被瓷片劃破了手指,這才稍稍找回了些理智。
他不能慌,否則紀輕舟該怎么辦?
李湛深吸了口氣,便將心底所有的慌亂和痛楚都壓下了。
紀府。
小家伙哭完之后又吐了一次,唐恕便將他從紀輕舟懷里抱了出來,放到了榻上。
紀輕舟立在榻邊一言不發(fā),整個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
這數(shù)日來,他沒有一天能安下心來,可是沒想到還是到了這一步。
他好幾次盯著小家伙起伏的胸膛看,生怕下一刻那起伏便停了。
不知過了多久,紀輕舟便覺身后一暖,被人抱在了懷里。他轉(zhuǎn)頭去看,發(fā)現(xiàn)是李湛,第一反應是想推開對方,可李湛卻將他抱得更緊了些。
“京城的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不必擔心?!崩钫康吐暤馈?/p>
言外之意,如今哪怕是他染上了病,也不用怕京城會出什么亂子。
紀輕舟轉(zhuǎn)過身抱著他,心里那緊繃的弦驟然便松了。
他趴在李湛肩膀哭得身體發(fā)顫,李湛便一直緊緊抱著他,目光則落在床榻上那小家伙的身上。
這一次,李湛帶了小皇帝一起過來。
因為傳話的人說,小家伙可能撐不到天亮了……
人不忍剝奪小皇帝來見小家伙一面的資格。
“唐大夫,我能給寶寶唱首歌嗎?”小皇帝坐在床邊一手拉著小家伙的手,轉(zhuǎn)頭問唐恕。
唐恕剛想說你唱了他也聽不到,但他那張嘴卻福至心靈地積了一回德,開口道︰“唱吧?!?/p>
于是,小皇帝便坐在塌邊,不緊不慢地開口唱起了歌。
他唱的是一首童謠,那童謠是此前紀輕瀾教他的,他竟一直記得。
孩童清亮的歌聲悠悠響起,仿佛帶著某種不動聲色的力量。先前呼吸一直有些急促的小家伙,沒過一會兒便安靜了許多,小眉頭也舒展了些。
“睡著了?!碧扑〈盍舜蠲}道︰“好幾日沒踏實睡過了?!?/p>
紀輕舟和李湛并肩立在榻邊,聽著小皇帝反復唱著那首童謠,直到天亮。
天亮后,唐恕又給小家伙診了診脈。
紀輕舟和李湛都一臉緊張,什么也不敢問,生怕得到不好的答案。
“也不算徹底活過來吧,但總歸多熬過一天是一天?!碧扑〉溃f罷看了一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小皇帝,又“大發(fā)慈悲”地補充了一句︰“今日看著,倒是比昨日恢復了些,好事?!?/p>
唐恕能說這話,便意味著一切都在變好。
因為作為大夫,他從來不會給病人和家屬過多的期待。
果然,一連三日,小家伙的狀況一天比一天好。
到了第三日,小家伙已經(jīng)能陪著小皇帝玩兒了,面上也不像先前那般蒼白。
這日,李湛給紀輕舟點了一柱安神香,讓他好好睡了一覺。
他擔心紀輕舟再不好好睡覺,可能要累病……
紀輕舟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
他醒過來的時候是次日午后。
李湛正在外頭和池州說話,紀輕舟便輕手輕腳去了小家伙的住處。他一進去,便見小皇帝趴在榻邊正呼呼大睡,榻上的小家伙正醒著,一只小手揪著小皇帝的發(fā)尾正在把玩。
紀輕舟將小皇帝的頭發(fā)“解救”出來,然后將小皇帝抱到榻上以便對方能睡得舒服一些。就在這時,他耳邊突然傳來了小家伙的傻笑聲。
“都會傻笑了,看樣子這回是好了,不會再嚇唬爹爹了吧?”紀輕舟低聲開口道。
小家伙看向紀輕舟,伸著小手沖紀輕舟搖了搖,然后開口磕磕絆絆叫了一聲︰“爹爹……”
那聲音有些含糊不清,幾乎聽不出來叫的是什么,但紀輕舟可以確信,小家伙叫的就是“爹爹”。
那一刻紀輕舟心中千頭萬緒,眼眶頓時就紅了。
他兒子會叫“爹爹”了!
然而紀輕舟聽到的這句爹爹,并沒有得到眾人的見證。
所以事后沒有人相信他的話,甚至就連李湛都說,他肯定是聽錯了。
“我真的沒聽錯!”紀輕舟據(jù)理力爭。
一旁的小皇帝睡醒了,眨巴著眼楮看著紀輕舟笑。
“叢兒聽到了,對不對?”紀輕舟朝小皇帝問道︰“叢兒可以證明,寶寶確實管我叫爹爹了!”
小皇帝撓了撓頭,一手在小家伙手上捏了捏,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我聽到了,寶寶叫的是哥哥。”
李湛聞言頓時忍俊不禁。
紀輕舟一臉無語,萬萬沒想到連小皇帝這濃眉大眼的竟然也會“叛/變”。
隨著紀澤的病情一天好過一天,京城的狀況也在慢慢恢復。
紀輕舟休息了幾日,恢復了精力之后,找唐恕聊了一次。
他不知道這時疫究竟是什么,但感覺和他此前聽過的“天花”有些像,便將現(xiàn)代社會人們通過“疫苗”免疫“天花”的事情朝唐恕說了。
雖然具體的操作方法他完全不懂,但既然這種病得過的人也不會感染第二次,那么想來也可以用同樣的原理免疫。只是能不能研究出來方法,就要看唐毅這“神醫(yī)”的能力了……
紀輕舟一直為那天小家伙叫的那句“爹爹”耿耿于懷,因為沒人能給他作證。
李湛倒也不是不信他,只是心中多少存了幾分“攀比”,便故意逗他。
直到不久后,李湛無意中也聽到了小家伙奶聲奶氣的一句“爹爹”,這一次換李湛激動了。
“我真的聽到他叫我了?!崩钫砍o輕舟道,“清清楚楚?!?/p>
紀輕舟笑道︰“真的嗎?我不信?!?/p>
一旁的小皇帝笑嘻嘻地湊過來,開口道︰“我可以作證?!?/p>
“叢兒也聽到了,對不對”李湛忙朝他求助。
小皇帝面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開口道︰“我聽見寶寶叫的是哥哥?!?/p>
這次換紀輕舟在旁“幸災樂禍”了。
李湛︰……
心里苦。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開始更新小皇帝和崽崽的雙人番外~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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