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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契

第183章(1/2)


幫補(bǔ)番外,希望樓主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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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現(xiàn)代篇

第177章 原來沒死

“君逸……多陪我?guī)啄旰貌缓谩?/p>

“君逸……別走……”

“君逸……”

“……”

那個熟悉的聲音漸漸模糊,痛苦和悲涼一齊涌了上來,靈魂像是被撕裂成無數(shù)碎片,全身的骨骼筋脈好似被人打斷重組,疼得撕心裂肺,讓人痛不欲生。

陽光透過窗戶,就跟不要錢似的灑進(jìn)病房,病床上躺著一名十幾歲的少年,面色蒼白,雙目緊閉,帶著氧氣面罩,左手背插著針頭,床邊的輸液吊桿上還掛著輸液瓶。

少年的胸膛微微起伏,氧氣面罩也隨著他的呼吸結(jié)出了一層薄薄的水汽,這些都能證明床上的人現(xiàn)在還活著。

忽然,少年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眉頭緊蹙,額上有冷汗?jié)B出,好似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一般,兩行清淚順著眼角落下,那雙緊閉多時的眸子猛地睜開,眼神空洞異常,沒有半分神采。

灑落屋中的陽光刺痛了他許久未曾睜開的雙眼,他將眼睛閉上,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流,病房中分外安靜,就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一般。

待了好一會兒,少年緩緩睜開眼,被淚水浸透的眸子漆黑深沉,不透一點(diǎn)光亮。他抬起手臂,感覺全身好似生銹了一般,僵硬遲緩得不行,控制著將手放到心臟的位置,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掌下的心臟正在跳動著,一下接著一下,不停的跳動著。

他扯了扯嘴角,眼底閃過一抹復(fù)雜,而后垂下雙眸,靜靜的平復(fù)心情。

死而復(fù)生,這種事竟然能夠讓他遇到兩次,他該感激老天爺再給他一次活過來的機(jī)會嗎?

明明……明明他已經(jīng)死了,靈魂被一絲一絲抽離身體的感覺尚還記憶猶新,他靠在顧誠之的懷里,聽著顧誠之在他耳邊低語,訴說著不舍和痛苦。

那種感覺依然殘留在他的心底,如此的清晰,他知道,那是死亡。

抬手扯掉氧氣面罩,楚君逸又將臉上的淚水抹去,即便是壽終正寢,他還是沒能陪顧誠之走到最后,他將那個人留在了那個世界,而他……再次投身到一個不知為何處的地方。

看了一眼放在身前的手,楚君逸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只看手掌的大小就知道這具身體不是嬰兒,也不知他到底占據(jù)了誰的身子。

待到心情平復(fù)得差不多了,這才偏頭打量起這個房間,屋中的擺設(shè)陌生中還透著一點(diǎn)點(diǎn)熟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jīng)見到過,楚君逸眉頭蹙起,努力撐起身子,也不知這具身體到底躺了多久,竟然有種快要壞掉的感覺。

坐起身后,楚君逸的視線移到了左手手背,盯著看了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什么,看向四周,心情更加低落,原來他又回到了現(xiàn)代。

扯了扯手上的膠布,但是手指的靈活度實在讓人著急,楚君逸也沒有耐心鼓弄,直接就將針頭拔下來扔到一邊,鮮血濺出,而他卻面不改色的按住,靜待了幾分鐘,這才掀開被子下了床。

房間里幾乎沒有私人物品,楚君逸找了一圈,可惜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這具身體休息的時間太長了,不過是走了幾步路就讓他感到很疲倦,不止是累,還有全身的肌肉都在泛著微微的酸痛。

單人且?guī)е?dú)立衛(wèi)生間的病房,以這具身體的情況來看,最少躺了一個月以上,想來這具身體的家境應(yīng)該不錯。

楚君逸靠著墻休息了一會兒,而后推開了衛(wèi)生間的門,既然找不到有用的資訊,那就去看看這具身體的模樣好了,搞不好他還要在這里生活很久。

衛(wèi)生間被收拾得很干凈,想想也是,住在這里的病人昏迷不醒,沒人使用收拾起來自然方便。

楚君逸來到洗手池前,看著鏡中之人,十一二歲的年紀(jì),不同于在大晉朝時的明艷相貌,這個孩子的眉眼清俊好看,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更添幾分清冷,挺直的鼻梁配上淡色的唇,皮膚白得不帶半分血色,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臉上隱隱透出的病態(tài)。

少年的目光有些發(fā)直,眼睛一點(diǎn)點(diǎn)睜大,他與鏡中的自己對望無言,面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封塵已久的記憶被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翻出,少年不禁后退了兩步,后背抵到墻壁,雙手抬起去解衣服的扣子,動作間還帶著微微的顫抖。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鏡中之人,衣襟解開,露出里面綁著的繃帶,手指在繃帶上輕輕劃過,繃帶下的皮膚像是有記憶一般,竟然泛起了絲絲疼痛。

原來……他沒死……

不,應(yīng)該說……大晉朝的那個楚君逸死了,而在投胎到大晉朝之前的那個楚君逸沒有死,大概……是被誰給救回來了吧……

鏡中的少年露出了一個難以言說的笑,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腦中混亂不已,身體上的五分疲倦瞬間漲到了十分,他也沒再硬撐,直接滑坐到了地上。

這具身體是他的,他又回到了這個世界,在媽媽殺死爸爸,然后又將尖刀刺向他的那個世界。

楚爸爸肯定是死了,但楚媽媽應(yīng)該還活著,能將他救回來,估計楚媽媽已經(jīng)落網(wǎng)被捕了。

那么……讓他回到這個世界是為了什么呢?

胸口處還泛著記憶中的疼痛,另有一種心臟破碎般的痛苦盤踞其間,他想顧誠之了,不知那個人……在他死后,可還安好?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醫(yī)生護(hù)士外加一名非醫(yī)務(wù)人員的女士先后走進(jìn)病房,往常安靜躺在病床上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輸液瓶空了大半,針頭倒掛著,地上一攤水跡,針尖還在不停的往下滴水。

醫(yī)生護(hù)士臉色一變,快步走了進(jìn)來,環(huán)視一圈卻不見病人身影。

另一位女士的反應(yīng)更大,直接驚叫出聲:“人呢?人怎么不見了?君逸,君逸?!”

楚君逸坐在地上,背靠著衛(wèi)生間的墻壁,微微偏頭,扯了扯嘴角。

他在這個世界也叫楚君逸,名字是楚媽媽取的,聽得多了也就習(xí)慣了,即使兩個世界都是同名同姓,他也沒覺得有哪里不好。

“君逸人呢?!”門外的女士炸了一身的毛。

“丁女士,您先冷靜一下?!弊o(hù)士小姐連忙安撫。

“人都沒了讓我怎么冷靜!”丁女士更加火大。

醫(yī)生站在病床旁邊,瞥了一眼倒掛著的針頭,又瞄了一眼掀開的被子,而后轉(zhuǎn)身走到了衛(wèi)生間門前,抬手敲了三下,這才將門推開。

“在這里?!贬t(yī)生明顯松了口氣。

丁女士擠到了衛(wèi)生間門口,一見到地上坐著的人,眼眶立馬就紅了,沖過去將人抱住,嘴里還道:“可算是醒了,擔(dān)心死我們了,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楚君逸搖了搖頭。

“你怎么坐這兒了?地上涼,趕緊起來?!倍∨繉⑷怂砷_,在看到他敞開的衣襟時,神情明顯僵了僵,抬手將他的扣子扣上,又把人拉了起來,絕口不提他身上的傷,牽著楚君逸就往外走。

楚君逸乖乖的跟著,出了衛(wèi)生間就回到了床上。

病人醒了,接下來就是一通檢查。

等到醫(yī)生和護(hù)士離開,丁女士也帶了一群人過來。

說是一群人真的不夸張,大人孩子都算上足有十人之多。

醫(yī)生檢查的時候楚君逸一直很安靜,其實他是在回憶從前的記憶,他沒有失憶,只是這個世界的記憶跟現(xiàn)在已經(jīng)隔了幾十年之久,他需要一點(diǎn)時間來回想。

楚爸爸已經(jīng)不在了,楚媽媽在不在都一個樣,將他送到醫(yī)院并且精心照顧的人應(yīng)該就是他們,楚君逸還真不想做忘恩負(fù)義之人。

來看他的六個大人應(yīng)該是三對夫妻,四個孩子里有一個女孩兒,其他三個都是男孩兒。

見到他們過來,楚君逸微微頷首,當(dāng)是打了招呼。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跑了過來,將楚君逸上下一打量,見他神色正常,這才放下了心。

楚君逸面色平靜,心里卻在回憶這些人的名字,隔得太久幾乎都要忘干凈了。

“君逸,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少年大驚失色。

楚君逸愣了一下,遲疑道:“為什么這樣說?”

少年嚴(yán)肅道:“你看向我們的目光太陌生,我覺得你好像把我們都給忘了?!?/p>

楚君逸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沒忘,就是……有點(diǎn)記不清了?!?/p>

少年聞言立刻轉(zhuǎn)頭看向幾位家長,家長們表情嚴(yán)肅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少年直接沖出了房間。

前前后后又是一番折騰,楚君逸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簡單來說就是楚媽媽的行為太過惡劣,醫(yī)生之前診斷他昏迷不醒的原因是他接受不了楚媽媽對他做的事情,從而不愿醒來。如果能夠轉(zhuǎn)醒,估計會選擇性的遺忘一些事情,而少年之前的話純粹是在詐他。

鑒于楚君逸的“選擇性失憶”,眾人都非常體貼的進(jìn)行了自我介紹,隨著他們的介紹,楚君逸也漸漸想起了以前的事。

楚爸爸有三個發(fā)小,關(guān)系鐵的不行。大學(xué)的時候四個人一起開了家公司,開始就是想著玩玩,但楚爸爸的父母在他大學(xué)時出車禍過世了,這份工作也就轉(zhuǎn)正了。

大學(xué)畢業(yè),各自娶妻生子,四個人的小圈子逐漸變成了四個家庭的小圈子。

四個人中的老大姓沈,妻子姓段,有個兒子名為沈青云,今年十五歲,是幾個孩子中最大的一個。

老二姓莊,妻子姓柳,有個兒子名為莊恩,今年十四歲,就是剛才沖出去找醫(yī)生的那位少年。

老三姓程,妻子姓丁,也就是今天過來的那位丁女士,他們的孩子是對雙胞胎,哥哥叫程玳,妹妹叫程珂,和楚君逸一樣,都是十二歲。

至于老四,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就是楚爸爸,他是四個人中最小的一個,而楚君逸也是五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

楚君逸將記憶逐一對上了號,又見他們并未談?wù)撍軅蟮氖虑椋簿蜎]在這時發(fā)問。

記得小時候,四家的家長都挺忙,五個孩子都是誰有時間誰帶,關(guān)系比起一般人家要好上不少,他們應(yīng)該也是怕他接受不了那件事,所以才沒有提起。

楚君逸瞥了一眼莊恩,找個時間單獨(dú)問他,這貨跟他關(guān)系最好,而且他比其他人要好對付得多。

折騰了一天,楚君逸也倍感疲倦,送走了他們便早早睡下。

出了醫(yī)院,丁女士抬頭望了一眼楚君逸的病房,神情之中滿是擔(dān)憂。

程珂奇怪道:“媽,你怎么了?”

丁女士回答:“我有點(diǎn)擔(dān)心君逸,他的情況不太對勁。”

“怎么不對勁了?”莊恩連忙問道。

“太冷靜了。”沈青云回答:“剛見到我們的時候,他可能是真的沒想起來,但是之后他明顯恢復(fù)了記憶,不過是看著我們不說才沒問,遇到了那種事還能這種態(tài)度,的確很不對勁。”

回想一下方才的情況,莊恩也品出幾分不同來,不由問道:“那怎么辦?”

“看看有沒有好點(diǎn)的心理醫(yī)生,幫著聯(lián)系一個?!鄙虬职值?。

其他人都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而在睡夢中思念顧誠之的某人壓根就沒想到自己這么快就露餡了,不過就算他想到了也沒轍,因為他完全想不出正常情況下應(yīng)該露出什么樣的神情。

他們不放心楚君逸出院,所以他只能接著住病房。

不過在住院的這段時間里,楚君逸還是問到了一些事情,比如他已經(jīng)昏迷了兩個多月,再比如楚爸爸已經(jīng)下葬了。

知道昏迷了多久,楚君逸的心情有些微妙,敢情他昏迷一天,大晉朝那邊就過了一年,如果這樣……他情愿再多昏迷一段時日。

楚君逸對楚爸爸的死早已有了心理準(zhǔn)備,就以當(dāng)時他看到的場景來說,還能活著的幾率太小了。不過楚君逸作為兒子,親爹下葬的時候他昏迷,不在場還算情有可原。但是現(xiàn)在他都醒了,怎么也要去祭拜一下才對,就是不知他什么時候才能出院。

現(xiàn)在正值八月,說的是西歷而不是農(nóng)歷,學(xué)生們早就放假了,所以四個小伙伴來得比大人們要勤,誰讓大人們都要上班呢。

九月份開學(xué),沈青云要升高一,程玳和程珂要升初一,這個假期都在忙著補(bǔ)課。反倒是莊恩的任務(wù)要輕松些,他的成績一向很好,所以他往醫(yī)院跑的次數(shù)要多一些。

楚君逸逮到個機(jī)會就將莊恩扣下,問起了他一直想要知道,但其他人都想瞞著他的事情。

莊恩不想說,可楚君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直接將他的寒毛都給看得全體起立。莊恩搓了搓胳膊,莫名覺得毛骨悚然,楚君逸的那一眼讓他想到了他的外公。

柳老爺子自帶正壓氣場,說話向來不緊不慢,禮數(shù)周到,但是莊恩每次到他外公面前都乖得跟只貓似的。不只是他,柳家的幾個孩子也是一樣,在柳老爺子面前從來不敢放肆。

天知道楚君逸瞥他時,心里想的是:這孩子還真是墨跡,問你你就說呀。

不過莊恩也沒有憋太久,很快就將事情娓娓道來。

楚君逸沒有死在楚媽媽的刀下,的確是被人給救了,這件事還要?dú)w功于他進(jìn)屋后拉開窗簾的行為。

那扇窗戶正對著一棟樓,而對面那棟樓,正對且比他們家高一個樓層的戶主是名員警。當(dāng)天那名員警邀請朋友到家里做客,人多事也雜,有人就在窗邊看到了狼狽不堪的楚爸爸,以及正向楚君逸走來的楚媽媽。

說來也是楚君逸運(yùn)氣好,大晚上的能有幾個人愿意跑到窗邊賞月,又能有幾個人可以隔著窗簾看到屋里的景象。

楚君逸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他:“我媽媽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莊恩猶豫再三,還是答道:“送進(jìn)市三院了?!?/p>

市三院是市精神病醫(yī)院,怪不得他們都不想提這件事,楚君逸想了想那日的情況,楚媽媽的狀態(tài)的確有些詭異。

“你沒事吧?”莊恩是真擔(dān)心了。

楚君逸又瞥了他一眼,問道:“我能有什么事?”

莊恩被噎了一下,他想說痛苦啊,難過啦之類的情緒總要有一樣才對呀,為毛會這么冷靜?!

但是這話在舌尖上轉(zhuǎn)了一圈就又被他給咽了回去,自家老媽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別提傷心事,真把人弄崩潰了他家老爹老娘能削他一頓,而且心理醫(yī)生已經(jīng)在找了,他還是安靜如雞吧。

楚君逸微垂眼眸,第一天是真的沒注意,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在不發(fā)現(xiàn)那就是傻子了,但是知道又能如何,中間已經(jīng)過去了幾十年,就算他想裝都不知道該怎么裝。

“對了,你住院之后,你外婆來過電話?!鼻f恩道。

“外婆?”楚君逸愣了愣,開始回憶他的外婆。

莊恩對楚君逸外婆的事情了解不多,這點(diǎn)他真的無能為力,只能讓楚君逸自己去想了。

這段時間一直在回憶從前的事,很多零零碎碎的記憶也被翻了出來,楚君逸想了好一會兒,終于在記憶深處翻出了這位元外婆的情況。

外婆姓龔,說是外婆,前面還應(yīng)該再加一個“繼”字,楚媽媽的親娘早逝,幾年后親爹又娶了一個老婆,也就是這位龔女士。

楚媽媽和龔女士的關(guān)系一般,倒不是說龔女士是個惡毒繼母,實在是這倆人的三觀不合,關(guān)系好起來的可能性太小了。

龔女士是位現(xiàn)實主義者,做事講究切合實際。

而楚媽媽則是理想主義者,學(xué)藝術(shù)的人差不多都這樣,天生帶有浪漫情調(diào),對于完美有著狂熱的追求,不然她也不會對楚爸爸的疑似出軌反應(yīng)那么大。

想到這里,楚君逸突然問道:“我爸到底是真出軌還是假出軌?”

“啊?”莊恩愣了一下,沒想明白龔女士和楚爸爸出軌之間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不然這個話題是怎么拐過來的?不過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但他還是答道:“我爸說楚叔叔沒出軌,不然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楚君逸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就是楚媽媽自己想多了,純粹吃飽了撐的,腦補(bǔ)過頭了。

“你有她的電話嗎?”楚君逸問道。

“電話?誰的?”莊恩又是一愣,隨后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龔女士,無奈道:“我沒有,不過我可以幫你問問?!?/p>

楚君逸笑道:“那就謝謝了?!?/p>

莊恩的動作倒是挺快,第二天就把電話連帶著手機(jī)一起拿了過來,楚君逸讓他幫著撥號,自己則是負(fù)責(zé)接聽。

龔女士那邊接得挺快,聽到楚君逸的聲音還有些驚訝,楚君逸對她的來電表示感謝,龔女士也問了幾句他的身體情況。兩個人聊的不多,不過龔女士在掛斷前說,如果楚君逸有難處可以給她打電話,楚君逸自然笑著應(yīng)下。

楚爸爸的父母早已亡故,楚媽媽的父親也在幾年前離世,雖說這位繼外婆與他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她對楚君逸還是挺不錯的,不過楚君逸并沒有麻煩她的意思。

人家做了初一,他自然要做十五,該走動的還是要走動才行。

楚君逸垂下眼眸,把玩著手中的手機(jī)。

莊恩見他掛了電話就一副沉思的模樣,也是怕他胡思亂想,當(dāng)下問道:“你想什么呢?”

楚君逸撩了下眼皮,回答:“我在想救了我的那位警官,你知道是誰嗎?”

“知道。”莊恩點(diǎn)頭道:“周紅周警官,市公安局的?!?/p>

“人家救了我,總要當(dāng)面道謝才對?!背萦旨恿艘痪洌骸澳阌锌諉??我不認(rèn)識路?!?/p>

莊恩撓了撓腦袋,道:“行,回家我問問我媽,看看能不能讓你早點(diǎn)出院。”

“多謝。”楚君逸笑道。

莊恩白了他一眼。

有莊恩幫著說話,楚君逸的出院手續(xù)很快就辦下來了,當(dāng)他踏出了醫(yī)院的大門,呼吸著不帶醫(yī)院特有氣息的空氣時,真的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登門拜謝自然不能空著手去,楚爸爸留下的財產(chǎn)都已歸到楚君逸名下,家里的現(xiàn)金,還有楚爸爸名下百分之二十的公司股份,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光是每年的分紅就能養(yǎng)活他自己。

另外,他們家還有兩處房子,其中一處就是出事的那間,另一處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楚君逸出院之后就可以搬進(jìn)去住。不過幾位家長都不想讓他單獨(dú)住,但楚君逸堅持,他們也就沒再強(qiáng)求。

謝禮買了好多份,不止是周警官,還有那日她宴請的朋友,反正楚君逸是不知到底是誰在窗邊發(fā)現(xiàn)的情況,干脆就一起謝了。

當(dāng)他們倆來到社區(qū)時,楚君逸往對面的樓上瞥了一眼,那里就是他出事的地方,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他們來的時候也巧,正好碰到周紅警官休息在家,員警同志的記憶力不錯,一看到楚君逸就認(rèn)出了他是誰。

楚君逸一個長揖表示感謝,周紅連忙扶住他,心下感慨,做員警這一行,有人感激也有人怨恨,就算楚君逸不過來道謝,他們也不好去挑理,但他能登門拜謝還是讓她很高興。

楚君逸送上謝禮,而后告辭離開。

就在莊恩以為他要離開社區(qū)時,楚君逸拐到前面那棟樓的樓下。

“你去哪兒?!”莊恩大驚失色。

楚君逸瞥了他一眼,轉(zhuǎn)頭看向樓上,淡淡的道:“你不知道這里是哪兒?”

莊恩當(dāng)然知道,但他不明白楚君逸來這里是要干嘛?

楚君逸輕笑道:“我就是上去看看。”

“這有什么好看的,我們趕緊走吧!”莊恩都快吐血了,連忙上前攔住他。

“就算沒什么好看的,我也要上去看看?!背萏统鲨€匙晃了晃,扯過莊恩的胳膊道:“你要是不放心,那就陪著我上去?!?/p>

莊恩目瞪口呆的被他拽進(jìn)了樓門,扯進(jìn)了電梯,當(dāng)兩個人站到楚君逸家門前時,他用手捂住了臉,完蛋了,這頓打是逃不過了。

看著眼前熟悉且陌生的大門,楚君逸忽覺近鄉(xiāng)情怯,他拿著鑰匙摩挲了一會兒,遲遲未有動作。

見他這樣,莊恩還想最后掙扎一下,道:“我們回去吧?!?/p>

楚君逸搖了搖頭,直接用鑰匙打開了門,然后拽著莊恩走了進(jìn)去。

莊恩:“……”媽蛋,早知道就不提醒他了!

這里跟楚君逸記憶之中的地方相差不多,因為死了人,屋子里罩滿了白布,楚君逸偏頭看了看,抬步就往出事的房間走去。

莊恩倒抽一口涼氣,想要攔他卻還是慢了一步。

楚君逸推開房門,屋中的窗簾半開著,那張床已經(jīng)不在了,地上的血跡也被收拾干凈,除此之外……好像沒什么不同。

他在門口站了片刻,順著記憶里的路線走到了原本床尾的位置,轉(zhuǎn)過身望向另一個方向。

每每夢回,他都是站在這里,看著那個女人向他走來。

而今時今日,當(dāng)他再次站到這個位置,曾經(jīng)的苦痛竟然煙消云散,心如止水,生不起一點(diǎn)波瀾。

他該感慨時間是良藥,還是該感嘆自己放下了呢?

莊恩站在一旁都快要暈過去了,楚君逸所站的位置他知道,雖說他沒有看到現(xiàn)場,但他也從父母口中得知了一點(diǎn)情況,楚君逸就是站在那里出事的,現(xiàn)在他竟然又站了過去……莊恩覺得他好像看到了即將落下的板子。

楚君逸琢磨了一下,的確沒有什么難過的情緒,都說時間是把殺豬刀,這話果然不假,他轉(zhuǎn)頭看向莊恩,問道:“我爸的墓地你知道在哪兒嗎?”

莊恩無端打了一個激靈,回過了神,看向楚君逸的目光都快帶上驚悚了,他站在這里都覺得毛骨悚然,為毛這家伙一點(diǎn)事也沒有呀?!

“你知道我爸的墓地在哪兒嗎?”楚君逸又問了一遍。

莊恩舔了舔唇,又咽了口唾沫,這才答道:“知道,在千秋公墓?!?/p>

楚君逸點(diǎn)頭又問:“能帶我去嗎?”

“能……”莊恩抹了把臉,得了,舍命陪君子吧。

楚君逸臉上帶出了幾分笑意,這個時候有人陪著,真的很好。

說好了去墓地祭拜,楚君逸和莊恩拐到了一家喪葬用品店,買了一包祭祀用香,又買了兩兜冥幣,這才打車趕往千秋公墓。

楚君逸低頭看著嶄新的冥幣,心里卻在想著這東西燒了之后楚爸爸能收到嗎?是地府能用上還是轉(zhuǎn)世后能用到?或許是用它來打點(diǎn)鬼差,好讓楚爸爸投個好胎?

經(jīng)歷了兩次死而復(fù)生,楚君逸是徹底跟唯物主義說拜拜了。鬼神可不信,但卻不可不敬,也就是莊恩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然肯定要去撞墻。

楚爸爸的身后事宜都是他的幾位兄弟幫忙置辦的,當(dāng)時楚君逸還在昏迷之中,哭靈守靈,打幡摔盆,這些都沒有他的事。

墓碑上沒有照片,只是刻著幾排字,楚君逸垂下雙眸,心里又酸又澀,但眼淚卻怎么也流不出來。

墓前禁止燒紙,所以楚君逸只是跪下,磕頭上香,神情莊嚴(yán)肅穆。

莊恩蹲在一旁看著,他感覺楚君逸真的變了,不是受到刺激性情大變的原因,而是完完全全換了一個人的感覺。

他們與楚君逸的相處略顯生疏,可很多時候又讓他覺得這個人還是他認(rèn)識的那個楚君逸,他不知道這種改變到底是好還是壞,但他希望楚君逸能過得開心些,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嘛。

楚君逸連著上了三次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拎著兩兜冥幣走出了公墓區(qū),旁邊有供燒紙用的地方,將帶來的冥幣都燒了個干凈,這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和莊恩一起往回走。

“你剛才在想什么?”莊恩問他。

楚君逸偏頭看了他一眼,答道:“曾經(jīng)有人說過,我的道緣深厚,而親緣注定寡淡?!?/p>

“胡說八道!”莊恩啐了一口。

楚君逸笑了笑,道:“你也看到了,此情此景,全都應(yīng)了?!?/p>

莊恩不滿道:“你還有我們呢,怎么能說是親緣寡淡?”

“是呀,我還有你們呢……”楚君逸的思緒不由飄遠(yuǎn)。

“我覺得你變了好多?!鼻f恩忍了忍,還是沒忍住。

楚君逸的思緒回籠,笑道:“我也這么覺得。”

“我覺得你……好像沒有那么難過,為什么?”這個問題莊恩想問很久了。

楚君逸頓住腳步,抬頭望向天空,陽光明媚,好似可以驅(qū)散一切陰霾,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不是不難過,只是我已經(jīng)傷心過了?!?/p>

“我不懂?!鼻f恩搖頭。

楚君逸看向他,笑道:“我難過的時候,你們都不在,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沒事了,所以你們才覺得我不難過?!?/p>

“到底怎么回事?”莊恩嚴(yán)肅道。

楚君逸想了想,以一種玩笑的語氣道:“古有莊周夢蝶,今有吾夢中傷悲,何怪乎?”

“夢?”莊恩一愣。

“對呀?!背菪Φ溃骸耙粔魯?shù)年,不知今夕何夕,再多的傷痛也隨著時間流逝干凈?!?/p>

莊恩蹙眉思索片刻,問道:“你是開玩笑的吧?”

“你說呢?”楚君逸反問。

“我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鼻f恩不滿道。

楚君逸笑道:“我也沒跟你說不正經(jīng)的事呀。”

莊恩白了他一眼,抬步向前走去。

楚君逸笑著搖頭,隨即也跟了上去。

他們信不信不要緊,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夠了。

坐上計程車,莊恩剛想報出他家的社區(qū)地址,不曾想楚君逸率先開了口:“去市三院?!?/p>

莊恩:“……”

楚君逸見莊恩瞪大了眼睛,想了想又道:“不然我們先去吃飯?”快到中午了,他們也該去吃飯了。

莊恩無力道:“你去那里……干嘛?”

“你說呢?”楚君逸笑著反問。

莊恩心里內(nèi)牛滿面,他一點(diǎn)也不想知道。

楚君逸倒是沒有慘無人道的拖著莊恩直奔市三院,而是拐到了一處名聲頗好的餐廳,在醫(yī)院時他就聽人提起過這里,莊恩陪他跑了一個上午,請他吃頓飯也是應(yīng)該的。

這家店的口味不錯,兩個人吃得很盡興,只是楚君逸剛剛出院,口味還要偏清淡才好。

飯畢,莊恩捧著一杯橙汁,滿面糾結(jié)的問:“你真要去市三院呀?”

楚君逸點(diǎn)了點(diǎn)頭,

莊恩更加糾結(jié),他就不明白了,楚君逸干嘛非要去看楚媽媽,難不成還想用母子之情感化她?

楚君逸只當(dāng)沒看到他的糾結(jié),轉(zhuǎn)頭看向窗外,解鈴還須系鈴人,他的心結(jié)已經(jīng)有了松動的跡象,不去看看楚媽媽,他心里總是惦記著。

莊恩沒來過市三院,但楚君逸也不用他帶路,直接詢問前臺的護(hù)士就可以。

護(hù)士小姐看著面前的兩個孩子,猶豫再三還是通知了看管楚媽媽的醫(yī)生,醫(yī)生過來之后也犯了難,要是有大人跟著還好,這么兩個孩子……帶他們過去不太好吧。

楚君逸跟醫(yī)生磨了一會兒,終于是把人說動了。

莊恩依然是滿臉糾結(jié)的跟著,小伙伴一覺醒來性情大變,就連主意都大到?jīng)]邊,偏偏他還說服不了人家。

楚媽媽的病房環(huán)境不錯,但病房的門被鎖得嚴(yán)實,不到放風(fēng)的時間是不會打開的。

楚君逸站在走廊里,隔著窗戶往里面看,屋中的女人依然如他記憶之中那么年輕,他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幾十年,而她才過了不到三個月。

她像是沉浸在幻想中一般,雙手比著提衣服的姿勢,又在身上比劃了兩下,而后轉(zhuǎn)了一圈,問一旁的空氣,她漂不漂亮?

“送到這里的時候,她已經(jīng)這樣了。”醫(yī)生解釋道。

楚君逸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沒有說話。

他在外面看了能有快半個小時,這才對莊恩道:“走吧?!?/p>

莊恩一愣,問道:“這就走?”

楚君逸“恩”了一聲,又看向醫(yī)生道:“今天謝謝你?!?/p>

醫(yī)生搖了搖頭,只說應(yīng)該的。

離開市三院后,莊恩一直在觀察楚君逸,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啥也看不出來,這人臉上什么情緒都沒有,實在是讓人頭疼。

“你過來就是單純想要看看她?”莊恩看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干脆直接問道。

“恩?!背莸牡溃骸熬褪沁^來看一眼?!?/p>

莊恩有些好奇,問道:“看完之后有什么想法?”

楚君逸垂眸不語,而后緩緩搖頭。

莊恩還想再問,但楚君逸推說他想要回家。

“別別別!我媽還讓我?guī)慊丶页燥埬??!鼻f恩連忙道。

楚君逸看了他一眼。

莊恩又道:“你又不會做飯,回家之后啃鍋嗎?”

楚君逸無語問天,他可以去外面吃……

在莊恩家里待了一個下午,莊媽媽回家之后就開始做飯,楚君逸吃完飯才告辭離開。

一見楚君逸出了門,莊恩立馬就將今天發(fā)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莊媽媽大驚失色,連忙給另外幾個人打電話,心理醫(yī)生一定要盡快找好,不能再拖了。

現(xiàn)在楚君逸住的這套房子跟莊恩家處在同一個社區(qū),中間只隔了兩棟樓,來往很方便。

回了家,換了鞋,楚君逸直接躺到了沙發(fā)上,手臂蓋住雙眼,深深的嘆了口氣。

他累了,是真的累了。

在醫(yī)院的時候他得撐著,在熟人和非熟人面前他得繃著,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將情緒表露出來,這樣他們就會覺得他正常了。

可他不愿意,不把腦中的那根弦繃緊了,他怕自己會先挺不住。

回了家,祭拜了楚爸爸,又看過了楚媽媽,他的心里也不知到底是個什么滋味。

沒有那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只覺胸口有些憋悶,幾十年都過去了,還能有什么看不開的?

他想顧誠之了,但是他怕自己會忘記那個人,也怕自己會忘記那段感情。

就像幾十年后再看到楚媽媽一樣,愛恨都已變淡,相見時無悲無喜,只剩一絲感慨殘留心間。

他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做事也不會再像幼時那般沖動。

而且他心底還留有一絲希望,或許……他還能遇到顧誠之。

他沒有回到大晉朝的方法,那就只能期待著未來相遇。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死,他要活著,還要讓自己過得很好。

只有這樣,當(dāng)他再遇到那個人時,可以告訴他:他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他做到了他們的約定。

如果此生再無相見之日,那他就守著彼此的記憶過完這一生。

想通了這些,楚君逸的心情輕松了不少。

次日醒來,旭日才剛剛升起,楚君逸活動了一下身體,開始梳洗更衣。

這輩子的身體素質(zhì)不錯,只是躺了兩個多月有點(diǎn)躺廢了,但這副身體還年輕,完全可以養(yǎng)回來。想他上輩子那種體質(zhì),后期調(diào)養(yǎng)得當(dāng),還不是活了挺長時間,不過跟顧誠之的身體是沒法比的,也不知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楚君逸的情緒低落了一陣,隨后又將那些想法都踢出了腦海。

他在武學(xué)上面是真的沒什么天賦,簡而言之就是沒有悟性,照貓畫虎還可以,往常也是取巧得多,真正遇到高手就只能干瞪眼,所以他早就放棄了成為高手的想法。

但是強(qiáng)身健體不一定非要成為高手才行,拳法掌法和劍法他練了幾十年,那套路熟的不行,唬人是一唬一個準(zhǔn)。

運(yùn)動服配上運(yùn)動鞋,楚君逸還加了一件長袖外套,原諒他在古代生活了幾十年,驟然回到現(xiàn)代,真的不適應(yīng)“衣衫不整”的短袖裝。

按楚君逸所想,早上晨跑鍛煉加打拳,白天在做其他事,時間分配合理得當(dāng),經(jīng)年累月下來肯定能練出一副好體格。

但現(xiàn)實有些打臉,楚君逸剛跑了不到十分鐘,就感覺腳下像是灌了水銀一樣的沉,他改跑為走,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掛著滿頭的黑線想著:不過是躺了兩個月,為毛身體會差這么多?

這副身體就算體質(zhì)再好,到底還是沒經(jīng)過訓(xùn)練,而楚君逸在古代可是調(diào)養(yǎng)修煉了幾十年的人,猛然接手這具身體,還是沒有掌握好訓(xùn)練的強(qiáng)度。

所以說,凡事都要循序漸進(jìn),急不得,急不得呀。

楚君逸跑跑走走了能有半個小時,這回是真的沒力氣了,癱在社區(qū)的長椅上喘著氣。

這時,莊媽媽出門上班,剛好看到了坐在長倚上的楚君逸,詫異道:“君逸,你怎么在這兒?”

楚君逸想要起身,但被莊媽媽給攔了,平復(fù)一下呼吸,道:“晨跑,累了,坐會兒。”

莊媽媽從包里掏出紙巾,想要幫他擦汗。

楚君逸連忙伸手接過,擦汗這種活計還是讓他自己干吧。

莊媽媽收回手,沉吟片刻,似在思考著什么。

“我沒事,就是休息一會兒,您還是去上班吧?!背菪Φ?。

莊媽媽點(diǎn)了點(diǎn)頭,抬眸看他,道:“你丁阿姨今天過來,中午你跟她一起吃飯吧?!?/p>

“好?!背荽饝?yīng)。

莊媽媽笑了笑,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又道:“我先走了,莊恩在家,等下你去找他吧,家里留了飯?!?/p>

“等下就過去?!背菪Φ?。

楚君逸知道自己的身體不適合再加訓(xùn)練強(qiáng)度,休息了一會兒就去外面買了兩份早餐,然后拐到了莊恩家里。

莊恩開門的時候還穿著睡衣,一臉將醒未醒的樣子,在看到楚君逸這一身打扮時,也是吃了一驚,好不容易放假了怎么可以不睡懶覺?!

楚君逸拎著早餐進(jìn)了門,莊恩剩下的那點(diǎn)子睡意也飛了。

兩個人吃過了飯,莊恩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楚君逸則是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現(xiàn)代漢語詞典》,帶繁體字標(biāo)注的版本。

口語交流方面,多聽多看少說話,說話的時候在注意一下就沒多大問題,但是落實到書面上,問題就有點(diǎn)大了。

古漢字和現(xiàn)代簡體字差別挺大,就算是繁體字也不是一模一樣,他想在現(xiàn)代好好的生活下去,把字認(rèn)全是個關(guān)鍵。

想他身負(fù)舉人功名,到了現(xiàn)代竟然變成了一枚連漢字都認(rèn)不全的半文盲,楚君逸的心情有些抑郁。

快到中午的時候,丁女士如約而至,不過她是一個人來的,她家里的倆孩子并沒有跟著。

丁女士帶著楚君逸和莊恩出去吃了飯。

飯后,她看向莊恩時,略微有些猶豫。

楚君逸目光一沉,問道:“丁姨可是有事?”

丁女士猶豫片刻才道:“我們找到一位很好的醫(yī)生,想讓你去看看?!?/p>

“什么醫(yī)生?”楚君逸又問。

丁女士直言:“心理醫(yī)生?!?/p>

楚君逸看了她一會兒,點(diǎn)頭道:“好?!?/p>

第178章 思念

丁女士大概覺得這樣說不太好,連忙又補(bǔ)充道:“現(xiàn)在的人心理壓力都大,我和你程叔叔也經(jīng)常去看心理醫(yī)生,就是和他說說話,你別多想?!?/p>

楚君逸點(diǎn)頭道:“我知道?!?/p>

“那……”丁女士看向莊恩。

莊恩眨了眨眼,問道:“我能跟著去嗎?”

丁女士:“……”就是不想讓你跟著去,所以才會猶豫呀。

“去吧?!背莸?。

莊恩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丁女士:“……”好吧,那就去吧。

他們要去的心理診所開在一處社區(qū)中,社區(qū)環(huán)境很不錯。

丁女士帶著兩人直接上了樓,開門的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白襯衫西裝褲,帶著一副銀邊眼鏡,看起來溫和可親。

這位心理醫(yī)生姓秦,在業(yè)界很有名氣,他已經(jīng)從程爸爸那里得知了楚君逸的情況,在看到丁女士身后的兩個孩子時,并沒有露出驚訝之色。

楚君逸跟著秦醫(yī)生走進(jìn)房間,莊恩和丁女士則是留在了廳里。

從見面起,楚君逸就在觀察著這位秦醫(yī)生,他對心理醫(yī)生了解不多,他的心結(jié)全靠時間沖淡,心理輔導(dǎo)更是沒有經(jīng)歷過。

楚君逸觀察他的時候,秦醫(yī)生也在觀察楚君逸,就像程爸爸所說,這個孩子太冷靜了,不管是面上還是眼中都沒有流露出一絲破綻,他在防備著外人,防備著有人看透他的內(nèi)心。

接下來的談話很順利,兩個人就像朋友一樣說著家常,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秦醫(yī)生再問,而楚君逸回答。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秦醫(yī)生結(jié)束了這次見面,送走了三個人,當(dāng)他把門關(guān)上后,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起來。

這個孩子比他想像得還要難搞,他的戒備心比預(yù)想中的要強(qiáng)太多了,他們前前后后聊了快有兩個小時,但他想知道的事情竟然一點(diǎn)也沒套出來。

楚君逸的回答很標(biāo)準(zhǔn),心理指數(shù)也很正常,但在他經(jīng)歷了那種事情之后,結(jié)合他的年紀(jì),還能有這種表現(xiàn),那就不正常了。

秦醫(yī)生給程爸爸打了個電話,匯報了一下今天的見面情況。

楚君逸屬于非暴力性不合作,看似很溫順,實則將他想知道的事情全部回避掉了。他在有意識的隱瞞,如果一直這樣,就算他是心理醫(yī)生,那也是無能為力,畢竟他不會讀心術(shù),分析也要建立在了解的基礎(chǔ)上。

程爸爸沉默片刻,表示他知道了,楚君逸的事情他會在看看,過段時間再送他過來。

秦醫(yī)生掛斷電話,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的三人正往社區(qū)外走去,那個孩子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就像方才與他交談時一般,完全看不出之前經(jīng)歷過的苦難。

楚君逸走著走著,忽然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了秦醫(yī)生的目光,他點(diǎn)頭微笑,當(dāng)是打了招呼。

秦醫(yī)生也笑著點(diǎn)頭,的確是個有趣的孩子,就是不知他還會不會過來。

楚君逸轉(zhuǎn)過頭,面上笑容未變,秦醫(yī)生這種程度的套話并不難對付,比起一句話里三個坑的程度,他的問題稱得上溫和。

但是溫和又怎樣,有些事情不能說。如果說了,估計他就該去市三院跟楚媽媽做鄰居了。

“他都問你什么了?”莊恩問他。

“就是聊聊家常話?!背菪χ卮稹?/p>

丁女士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多問,反正晚一點(diǎn)程爸爸也會告訴她。

將兩個孩子送回了家,丁女士直接撥通了程爸爸的電話,從他那里得知了秦醫(yī)生的話。

且不論幾位家長們?nèi)绾蔚膿?dān)心,楚君逸在莊恩家里坐了一會兒便告辭離開,莊恩想要陪他,但是被他拒絕了。

“真不用我陪?”莊恩微微皺眉。

楚君逸穿好了鞋,推門出去,笑道:“放心吧,我不會想不開去跳護(hù)城河的?!?/p>

莊恩白了他一眼,道:“哪來的護(hù)城河給你跳?”

“所以呀,連河都沒有,你就更不用擔(dān)心了?!背莩隽碎T,轉(zhuǎn)身道:“行了,關(guān)門吧,這些天你也夠辛苦的,好好享受一下假期的快樂?!?/p>

莊恩苦著臉道:“一想到再過幾天就要開學(xué)了,我的心都在滴血?!?/p>

“是呀,快要開學(xué)了?!背菸⑽⒁恍Γ瑩]手離開。

莊恩看著他進(jìn)了電梯,這才把門關(guān)上,就像楚君逸說的,他也該好好享受一下假期的快樂,不然等到開學(xué)之后……初三狗傷不起呀。

楚君逸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一家文具用品店,筆墨紙硯買了個全,順便還買了兩盒顏料。

其實他挺看不上這些東西的,原因無它,在古代養(yǎng)刁了胃口,突然用回這種……很一般的家伙事兒,的確讓人很糾結(jié)。

但他回來的時日尚短,不知去哪里才能買到合心意的東西,所以就先用這些來湊合吧。

回到家,鋪紙蘸墨,楚君逸手腕微頓,第一個字還略顯猶豫,從第二個字開始漸入佳境,他的手穩(wěn)筆穩(wěn),字跡也恢復(fù)了往日的水準(zhǔn)。

一篇字寫完,楚君逸立于桌前,靜靜的看著,緩緩舒出一口氣。

他也有想過,在大晉朝的那幾十年是不是他的幻覺,方才秦醫(yī)生的話里就有提到過,應(yīng)該是莊恩將他那日所言話語告知給了長輩,這才有此一說。

但在看到這篇字時,他就知道那幾十年的的確確是存在的,他家里就連一支毛筆都沒有,怎么可能練出這樣的字來。

楚君逸又鋪了一張紙,顏料一溜排開,提筆作畫,一個熟悉的身影躍然紙上。

輕撫著畫中人的臉,楚君逸好似看到了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從未離開。

或許……這樣的日子并沒有那么難熬,只要他相信那個人依然在他的身邊。

不過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不然他就真要去跟楚媽媽做鄰居了。

楚君逸將桌面收拾好,猶豫一番還是將字畫銷毀,想他的時候再畫就是了,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小心才對。

之后的一段時間,楚君逸一直宅在家里,他需要學(xué)的東西很多,盡快融入現(xiàn)代才是他的首要任務(wù)。

楚君逸的詞典才背了一半,丁女士就帶來了一個消息:親,你該上學(xué)了,初一哦。

是的,楚君逸跟程玳程珂同歲,今天九月份一起升初一。

不過楚君逸出事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參加小學(xué)的畢業(yè)考試,就連初中的升學(xué)考試也沒有參加,但是家長們幫著走了走關(guān)系,還是把他塞進(jìn)了初中,跟程玳程珂一個班,彼此方便照顧。

楚君逸瞥了一眼手邊的詞典,然后又往丁女士拿過來的課本上瞄了一下,腦袋瞬間大了一圈,老天真的不是在玩他?!

他在家里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去找丁女士,表示他想要休學(xué)一年,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來說,根本沒辦法進(jìn)入學(xué)校正常的學(xué)習(xí)。

這話如果出自他人之口,丁女士肯定要立著眼睛問他是不是不想寫作業(yè)云云。

但這話是楚君逸說的,丁女士立刻露出了春風(fēng)一般的微笑,并且表示休學(xué)挺好,讓他在家好好休息,等到心情平復(fù)之后再去上學(xué)。

幾位家長擔(dān)心的就是楚君逸硬撐著,現(xiàn)在他說想要休學(xué),至少說明那件事對他還是有影響的,他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無動于衷。

孩子太軟弱會讓家長憂心,孩子太獨(dú)立家長就更是揪心,他們擔(dān)心的不就是楚君逸的感情缺失嗎?

借著這個機(jī)會,丁女士再次提出想讓他去看心理醫(yī)生的意思,這都要休學(xué)了,怎么可以不去?

楚君逸想了想,還是同意了,去歸去,但秦醫(yī)生能看出什么就不在他的責(zé)任范圍內(nèi)了。

和秦醫(yī)生的再次會面,兩個人都沒有表現(xiàn)出意外,因為這件事是必然的,幾位家長也不會讓他放棄治療。

這一次,秦醫(yī)生放棄了先前的溫和家常,態(tài)度直白道:“你的監(jiān)護(hù)人很擔(dān)心你,我想你也知道他們在擔(dān)心什么。”

楚君逸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的監(jiān)護(hù)人是他的父母,但楚爸爸已經(jīng)過世,楚媽媽暫時無法行使監(jiān)護(hù)權(quán),直系血親幾乎沒有,龔女士與他的關(guān)系又很一般,所以他的監(jiān)護(hù)權(quán)就攤到了六位家長那里。

秦醫(yī)生一改往日風(fēng)格也是沒辦法的事,再得知楚君逸還會過來時,他就在考慮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來對待這位小朋友。

上次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告訴了他,溫和的方式?jīng)]有用,見縫插針的套話人家比你還熟,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樣的父母才能教出這種多智而近妖的孩子。

“我是真的很想幫助你,但是你并不配合?!鼻蒯t(yī)生笑道:“你很聰明,知道我想要問什么,而你的回答恰好回避了我想要知道的一切。不得不說,你真的很厲害?!?/p>

楚君逸抿了抿唇,心下有些懊惱,如果秦醫(yī)生還像上次那樣套話,他陪著打太極也就沒事了。但這人突然轉(zhuǎn)變了畫風(fēng),如此直白的問他,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秦醫(yī)生嘴角笑意加深了幾分,又道:“你打算就這樣坐兩個小時?”

楚君逸也很郁悶,話都說到這地步了,他還能說什么?說他沒有回避話題,那也要有人信才行呀。他倒是想回一句他不想說了,可他都坐到了這里,那就是答應(yīng)了接受治療,閉口不言實在是不像話。

“有沒有什么話想對我說?”秦醫(yī)生笑得溫和,他好像知道該怎樣對待這位小朋友了。

“說什么?”楚君逸悶聲道。

秦醫(yī)生想了想,問道:“你的情況我都聽說了,那我就先問問你的監(jiān)護(hù)人最想知道的問題。從你醒來之后就一直很冷靜,沒有失聲痛哭也沒有一蹶不振,理智到這種地步很不正常,你知道嗎?”

“知道?!背莼卮?。

“那么我想問你,為什么?”秦醫(yī)生疑惑道:“難道你不傷心嗎?”

“傷心。”楚君逸回答:“曾經(jīng)很傷心,也很難過,但是現(xiàn)在沒什么感覺了?!?/p>

“據(jù)我所知,你從昏迷中醒來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個曾經(jīng),指的是什么時候?”其實秦醫(yī)生不應(yīng)該問得這樣露骨,一個不小心很可能刺激到病人,但楚君逸的情況太過異常,想要探究就不得不用點(diǎn)非常手段。

楚君逸垂眸思索,想著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答案說出了口,秦醫(yī)生肯定會告知給等待答案的人。

“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聊些別的事。”秦醫(yī)生十分的善解人意。

“昏迷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很長的一個夢?!背蓊D了片刻又道:“開始的時候是真的很傷心,但是夢里過得時間久了,傷心也就淡了。待到夢醒之時,也就沒什么感覺了。”

秦醫(yī)生眉頭微動,對于這個答案持有懷疑態(tài)度。

楚君逸瞥了他一眼,道:“就知道你們不信,所以我才不說。夢里過了好幾年,即使我醒過來還是有這種感覺,對于你們來說那是兩個月前的事情,對我來說卻是幾年前的事情。我們過的時間不同步,傷心自然湊不到一起去?!?/p>

秦醫(yī)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勉強(qiáng)接受了這個答案,又問:“那你為什么不裝出難過的樣子?這樣你的監(jiān)護(hù)人會放心很多?!?/p>

楚君逸扯了扯嘴角,回答:“開始的時候光顧著驚訝了,等到想起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我不知道該怎樣去裝?!?/p>

秦醫(yī)生:“……”真是個好答案。

走出秦醫(yī)生的診所時,楚君逸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不管他們信不信,反正答案只有這一個。

相比起投胎到古代,并且在古代過了一輩子,這個答案要合理得多,夢中的世界千奇百怪,不過是做了一個足以亂真的夢,想來也是不足為奇。

不知秦醫(yī)生是如何潤色他的說法,反正幾位家長在看到他時,眼中的擔(dān)憂消減了不少。

讓萬千學(xué)子無比痛恨的九月開學(xué)月終于到了,楚君逸晨跑剛結(jié)束就看到莊恩背著書包上學(xué)堂,看他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想必是被莊媽媽從被窩里薅出來的。

沈家、莊家和程家離得不太遠(yuǎn),但是因大人們要上班,孩子們要上學(xué),所以楚君逸很是輕松了一陣。

漢字還是要認(rèn)的,詞典也是要背的,還有小學(xué)加上初中的課本,找個時間也要復(fù)習(xí)一遍。

楚君逸將家里收拾一番,又好好的布置了一下,看似沒什么變化,實則細(xì)心觀察就能看出,這個家里留有另一個人的空間,即便那個人并不在這里,楚君逸也想保持著兩個人生活的樣子。

網(wǎng)絡(luò)很發(fā)達(dá),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不接觸網(wǎng)絡(luò)的可能性很小,這處房子里有電腦也有網(wǎng)線,楚君逸摸索著上網(wǎng),還從中找到了一家很有名的文房用品店。

楚君逸記下了地址,轉(zhuǎn)過頭就摸了過去,他已經(jīng)受夠了文具店的毛筆和墨汁。

到了那家店,楚君逸在里面逛了一圈,不得不說,他挺失望的,不知是現(xiàn)在的文房用具都是這個水準(zhǔn),還是他的眼光被養(yǎng)叼了,反正轉(zhuǎn)了一圈都沒看上幾個。

無奈之下,只得悻悻而去。

這條街上的書畫用品店倒是挺多,楚君逸一路逛了下去,在看到一家店時停下了腳步,那家店的位置不太起眼,門面也不如何光鮮,讓他止步的是門上掛著的牌匾,上面寫著“文翰閣”三個大字,這三個字筆力雄厚,磅礴大氣,足見其功底。

楚君逸對這三個字很有好感,又看了幾眼便走了進(jìn)去。

這家店看似不起眼,但里面所賣之物卻比之前走的幾家要好得多,楚君逸看了兩圈,還是有些不滿意,剛想問問店家可還有更好的文房用品,結(jié)果抬頭就見一名老者站在一旁,頭上青絲夾雜著幾縷銀發(fā),看上去很精神。

老者笑道:“可有看上眼的?”

楚君逸微微一愣,沒有作答。

老者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是沒看上了,指著旁邊柜子上的硯臺道:“不好?”

“還行?!背萜沉艘谎邸?/p>

“你知道?”老者又問。

“墨知道?!背荽鹪?。

老者笑了,往旁邊讓了讓,抬手指著里面的一扇門道:“去看看?”

楚君逸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老者往里面走。

這間房中擺放出來的文房用具可比外面賣的高了不止一個檔次,楚君逸掃了一下,眼睛瞬間就亮了,有好物件干嘛還要用次等貨。

老者站在一旁看著,心下感慨,這家店不大吸引年輕人,今天看到這個小朋友進(jìn)來還以為他是走錯門了,沒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外面擺出來的東西少有精品,倒不是說他有多么吝嗇,實在是好東西落到不識貨的人手里純粹是浪費(fèi)。而這位小朋友只用眼睛一掃就知好壞優(yōu)劣,差一點(diǎn)的東西都不會看上第二眼,以他這個年紀(jì)來說實在是難得。

楚君逸在這里耗費(fèi)了好一段時間,將書房里能用到的家伙事兒都包了個全,尤其是文房四寶,這可是他著重挑選的物件。

老者看得好笑,問道:“這是要布置書房嗎?”

“可不是嘛?!背轃o奈道:“書房里什么都沒有,只能到外面來買?!?/p>

老者笑著搖頭,一邊閑聊一邊陪他挑選。

這位老者姓顧,是這家店的老板,門外牌匾上的大字就是他給提的。

再得知了老者的姓氏之后,楚君逸對他的好感又提升了一個檔次。

買好了東西,楚君逸也不在閑逛,叫了輛車就把東西都載回了家,只是再將東西搬進(jìn)電梯,以及再從電梯將東西運(yùn)回家中時,費(fèi)了好些功夫。

但用上了新到手的文房四寶時,楚君逸覺得先前的辛苦都不值一提,現(xiàn)在這樣才叫生活呀。

之后楚君逸又往文翰閣跑了好幾回,和顧老爺子也漸漸熟識,文翰閣里面賣的東西是真的很好,但是他們家不打廣告,地點(diǎn)也不太顯眼,所以會過來的多是老顧客,或者是被老顧客推薦過來的人。

楚君逸在這里碰到的人很多都是一把年紀(jì)的老先生,或是沉穩(wěn)的中年人,年齡小一些的,尤其是他現(xiàn)在這般年紀(jì)的人很少很少,這讓他莫名感到有些羞恥,其實他和老人家是一個年齡段的,搞不好他的年紀(jì)比他們都要大呢。

文房用具買齊了,楚君逸的心情好了許多,為了一年后可以正常上學(xué),他又去書店買了很多書籍,小學(xué)的課本也被他翻了出來。

這樣做的結(jié)果就是小伙伴們過來玩的時候都被震住了。

看著房間中滿滿的書籍,程玳不可思議道:“君逸,你這是把書店搬回家了?”

莊恩問得更直接:“這么多書,你看得完?”

沈青云木著臉打量著落到地上的書:四書五經(jīng)、各類史書典籍、醫(yī)書典籍、詩詞書籍……只有他想不到的,沒有這里找不到的。他看向另外一摞:初中課本、小學(xué)課本、英語書籍……

“反正現(xiàn)在有空,看看書也沒什么不好。”楚君逸笑道。

“不行,不許看!”程珂回過了神,堅決反對:“你要是成了學(xué)霸,我媽就更要逼著我學(xué)習(xí)了!我們還是一個班的呢!”

楚君逸:“……”

“你的詞典背完了?”莊恩指著桌上的漢語詞典問。

“還沒呢?!背菅氏铝撕蟀刖湓挘嚎煲惩炅?。

莊恩拍著胸脯道:“那就好。”

程珂湊到楚君逸身邊,一臉苦逼道:“學(xué)霸一點(diǎn)也不好當(dāng),我們一起來當(dāng)學(xué)渣好不好?”

楚君逸:“……”不好,真的。

“一起當(dāng)學(xué)渣”的想法也就是隨口那么一說,程珂說完就給忘到了腦后,他們過來是要討論十一放假要去哪里玩的問題。

游樂園、海洋館、動物園、游泳、爬山等等行程一溜排開,三個小朋友討論得如火朝天,沈青云相對矜持,他是大哥哥,要有哥哥范兒。

楚君逸在旁略顯苦逼,他和這幫小朋友有代溝呀,都說三年一個溝,他們之間足足橫跨了二十多個溝,這喜馬拉雅山一般的距離到底要怎么拉近?

十一游玩計劃還沒研究出來,家長們就定下了游玩地點(diǎn):揚(yáng)市。

沈爸爸和程爸爸要出差,地點(diǎn)就在揚(yáng)市,五個孩子一起帶上,丁女士和柳女士隨行順便看著孩子,莊爸爸留在公司坐鎮(zhèn),沈媽媽照常上班。

決定好了出行地點(diǎn),幾個孩子都回家開始收拾行李,然后就是坐等十一來臨。

楚君逸上網(wǎng)搜了一下?lián)P市的資訊,在看到“古琴之鄉(xiāng)”四個字的時候不禁頓住,嘴角勾起一抹笑,很愉快的接受了這次出行。

十一七天假,揚(yáng)市五日游,大人孩子玩得都很盡興。

最讓楚君逸高興的是他買到了一把很好的古琴,音色古樸厚重,雖說價錢昂貴,但他又不是付不起,更何況這把琴對得起這個價錢。

除了古琴,他還買了很多與琴有關(guān)的東西,比如琴桌琴凳,再比如琴弦之類。

兩位媽媽看得嘴角直抽,但她們也沒有阻止,幾個孩子用手撥了兩下琴弦,之后也就撂下不提。

假期總是短暫的,一行人很快回到了京市,然后就是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xué)的上學(xué),像楚君逸這種既不上班又不上學(xué)的清閑人士便恢復(fù)了死宅的狀態(tài)。

古琴到手,楚君逸一時技癢,不免心動而行。

凈手更衣,端坐琴前,撫琴一曲,琴聲悠遠(yuǎn)低沉,撫琴者唇角帶笑,眉宇間盡顯風(fēng)流。

每日的晨跑不曾間斷,待到體能漸漸提高,楚君逸又在晨跑后加上了拳法和掌法,只有招式?jīng)]有內(nèi)力,但是對于這個世界來說,這種程度就夠了。

楚君逸慢慢習(xí)慣著現(xiàn)在的生活作息,清晨鍛煉白天學(xué)習(x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切看似有條不紊的進(jìn)行著,但有一件事讓他異??鄲?。

外賣吃一次就夠了,每天都吃會吐的,在蹭飯、外賣和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這三個選項面前,楚君逸非??啾频倪x擇了自己做。

君子遠(yuǎn)庖廚這句話并不適合這個世界,因為遠(yuǎn)離庖廚的君子會餓死的。

楚君逸不會做飯,但他可以學(xué)啊,網(wǎng)絡(luò)如此發(fā)達(dá),在他下廚做的第一鍋飯成功出爐后,不由得長長的舒了口氣,沒有夾生也沒有糊鍋,很好很好,他應(yīng)該不是廚房殺手。

從生疏到熟練,前前后后花費(fèi)的時間也不短,但是效果喜人,總歸是件好事。

楚君逸將詞典背完,然后就開始復(fù)習(xí)小學(xué)和初中的課本,他該慶幸小學(xué)和初一學(xué)習(xí)的知識沒有那么高深,如果他醒來的時候是高中……估計一年后回學(xué)校就只能去當(dāng)學(xué)渣了。

小伙伴們經(jīng)常過來,聊聊學(xué)校的一些事情,或是告訴楚君逸現(xiàn)在學(xué)習(xí)的進(jìn)度,再不然就是將筆記借給他,這筆記可都是老師逼著他們寫的,不然就以程玳程珂的性子,上課時早就練上了睜眼睡覺大法。

初一的課程對于楚君逸來說并不如何困難,但是有一點(diǎn)格外讓人揪心,這個作文……應(yīng)該怎么寫呀?

對于一位受過古代標(biāo)準(zhǔn)士大夫教育的學(xué)者來說,論策文章信手拈來,但是讓他用白話來寫規(guī)定字?jǐn)?shù)的作文,難度不下于他剛剛接觸古代典籍的時候。

莊恩見他寫作文太過費(fèi)勁,回家就翻出兩本初中作文集扔到了他的面前。

楚君逸瞪著面前的兩本書,心下哀嘆不已,但還是拿起來細(xì)細(xì)翻看。

一年的時間很快過去,楚君逸也適應(yīng)了現(xiàn)代的生活,雖說他還保留了很多從那個世界帶來的習(xí)慣,但這些都是小節(jié),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開學(xué)后,程玳程珂就要升初二了,楚君逸不想留級,參加了升學(xué)考試,全科通過之后也升到了初二。

幾位家長怕他會不習(xí)慣,又讓程玳程珂為他講講班里的事情。

兩個人將班里的同學(xué)都賣了個底掉,程玳又道:“如果有人欺負(fù)你,你就‘嚶嚶嚶’,這樣他們就不敢了?!?/p>

楚君逸:“……”

程珂啐了他一口,對楚君逸道:“別聽他胡說八道,如果有人敢欺負(fù)你,你就跟姐說,姐姐揍得他們連親娘都認(rèn)不出來!”

楚君逸:“……”

“哎,你干嘛去呀?”程珂見他默默起身,又默默回房,奇怪問道。

“哦,我回房去靜一靜。”楚君逸面不改色,內(nèi)心則是有些崩潰,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

B大是全國排名前十的名校,而B大附中則是市重點(diǎn)中學(xué),家長們把楚君逸塞進(jìn)去也是費(fèi)了一番功夫,老師對于這位開學(xué)就休學(xué)的同學(xué)印象一般,但總歸是自己班里的學(xué)生,還是重點(diǎn)照顧了一下。

楚君逸在班里很低調(diào),實在是跟這群孩子沒什么共同語言,不過有程玳程珂幫著調(diào)和,也沒有誰會去針對他。

經(jīng)過了一個月的觀察,老師們對這位休息了一年的學(xué)生也有了一個大致的評價。不惹事不胡鬧,很穩(wěn)重的一個孩子,功課底子還不錯,尤其是那一手字寫得是相當(dāng)?shù)暮谩?/p>

待到月考成績出來,班級前十名,呵呵,班主任樂了,不錯不錯,果然是個好孩子。

想想他休學(xué)的理由,一定是有很嚴(yán)重的問題還會這樣,要是他的成績可以保持住并且有所進(jìn)步,老師們也不介意多照顧照顧。

楚家的事情早就被壓了下來,出事的幾個人都沒有露過面,所以學(xué)校的老師和同學(xué)們都不知道楚君逸家里發(fā)生過什么事,就連他休學(xué)時用的都是養(yǎng)病的理由。

楚君逸的成績一直在穩(wěn)步提升,在同學(xué)們回家后吵著看電視玩電腦的時候,他的經(jīng)歷還是放在了學(xué)習(xí)上面,不止是學(xué)校的功課,更多的是學(xué)習(xí)這個世界的知識。

人海茫茫,交通如此發(fā)達(dá),全球擁有幾十億人口,他時常在想,他真的能夠遇到那個人嗎?

他將那個世界的很多事情記錄下來,而后發(fā)到網(wǎng)上,并且留下了一個郵箱,每天都會上去看一眼,可惜沒有一個是他所等待的那個人。

不知是他使用化名還是因為他所記錄的事情太過含蓄,以至于這種程度不足以點(diǎn)破那層記憶,希望漸漸變成失望,失望又變成了漠然。

看郵箱的行為從每天一看變成了兩天一看,三天一看,后來又變成了一周一看,直到最后變成了一個月看一次。

沒有變化的大概只有每周他都會發(fā)一個小故事,文中沒有指名道姓,因為他不喜歡別人來評判他們倆的一切。但是那個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一定會知道這是何人所寫。

班里的孩子大多都到了中二期,其中程玳程珂病得最為嚴(yán)重,這倆孩子立志于將楚君逸也拐進(jìn)中二病患者集中營,可惜的是楚君逸從沒答應(yīng)過。

老師留的作業(yè)很多,題海戰(zhàn)術(shù)對抗應(yīng)試教育,楚君逸只想快點(diǎn)把作業(yè)做完,這樣他就可以去做其他的事情。

坐在他對面的程玳首先坐不住了,他將筆一扔,直接趴到了沙發(fā)上。

“都寫完了?”楚君逸頭也不抬。

“不想寫……”程玳悶聲道。

程珂也坐不住了,扔掉了筆又將書本一扣,咬牙道:“不寫了。”

“哦?!背莺艿ǎp飄飄的回了一句:“那就不寫吧,明天讓丁姨去接你們?!?/p>

作業(yè)寫不完,班主任會找家長;把家長找到了學(xué)校,孩子們的屁股就該遭殃了。

程玳默默的滾了回來,程珂一臉苦逼的將書本翻開。

楚君逸最先搞定作業(yè),開始收拾書本。

“借我抄!”程玳和程珂異口同聲的吼道。

楚君逸瞥了他們倆一眼,淡淡的道:“自己寫,過兩天就要月考了?!?/p>

程玳淚流滿面,控訴道:“還是不是兄弟?!”

楚君逸將自己的書扔了過去,嘆息道:“孩子,看書吧,不然月考過后又要挨打了?!?/p>

程玳接過書,默默低頭翻開。

“所以說,我最討厭學(xué)霸了!”程珂咬著筆,恨恨的道:“你說你這么乖干嘛,不知道別人家的孩子很可恨嗎?!”

“就是就是,人不中二枉少年,等你再想中二可就沒機(jī)會了!”程玳將書翻得嘩嘩響。

楚君逸嗤笑一聲,道:“你們倆就中二了?讓你們寫作業(yè)不還是乖乖寫了嗎?”

程玳和程珂動作一頓,不自覺的摸了摸屁股,不寫不行呀,他們的武力值干不過自家老娘,有道是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他們再中二也沒興趣受皮肉之苦,寫作業(yè)完全是權(quán)宜之計。

楚君逸拿了一本書,坐到沙發(fā)上,悠閑的看著,嘴里還道:“我這輩子估計是沒機(jī)會中二了,本來是有點(diǎn)苗頭的,不過被我媽來了那么一下子,中二的火苗是徹底滅了?!?/p>

程玳和程珂全都不說話了,兩個人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楚君逸的神情,就怕他心理扭曲從而反社會。

楚君逸看了兩頁,發(fā)現(xiàn)屋里實在是安靜,奇怪的抬起頭,見他們倆直勾勾的看著他,不禁笑道:“干嘛呢?作業(yè)寫完了嗎?”

“沒沒沒,這就寫,這就寫?!眰z中二連連搖頭,直接撲到桌子上,奮筆疾書。

楚君逸搖頭失笑,低頭看書。

有楚君逸在旁盯著,就算程玳和程珂再不喜歡學(xué)習(xí),成績也提到了及格線以上。

楚君逸對于班級第一、年級第一的興趣不大,但以他的成績來說,自從到了初二下學(xué)期便很少會出班級前三、年級前十,程玳和程珂早就放棄了“大家一起當(dāng)學(xué)渣”的想法,只求自家老爹老娘不要讓他們追趕楚君逸的腳步。

要說初中這兩年發(fā)生過什么讓人記憶猶新的事情,楚君逸覺得當(dāng)屬《同性婚姻法》的頒布和實施。

其實這個世界的同性戀人很普遍,不過國家沒有具體頒布法令,同性戀人頂多是擺個酒席,沒辦法去官方領(lǐng)證。

想當(dāng)年,他再得知楚家去顧家提親時,反感倒是說不上,驚訝倒是占了大半。

因為大晉朝抵觸男風(fēng),和男人成親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發(fā)生,誰曾想出現(xiàn)的首例就是他和顧誠之。

這個世界對于同性戀人很寬容,但是沒有法令的保護(hù),很多家長都更偏向于男女結(jié)合。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楚君逸失手打翻了一個茶杯,面上晦暗不明,同性可以結(jié)婚了,但顧誠之……又在哪里呢?

結(jié)婚的話題還有些早,可學(xué)校里的某些人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楚君逸不止一次看到程珂去親同桌小姑娘的臉蛋,就連程玳也踹掉了原本的小女朋友,順便還換了兩任小男朋友。

待到他們從B大附中的初中部升到高中部后,又一個消息讓楚君逸僵在那里。

科學(xué)院的研究專案有了重大突破,培育箱可以培育出帶有兩個人基因的孩子,基因的主人不限男女。

也就是說,兩個男人結(jié)婚后,可以用培育箱去培育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孩子。

楚君逸舔了舔唇,深吸一口氣,這件事最大限度的幫助了《同性婚姻法》的推行,動心肯定是有,但……他所等待的那個人依然沒有出現(xiàn)。

電腦螢?zāi)贿€停留在郵箱的界面,楚君逸將網(wǎng)頁關(guān)掉,垂下雙眸,默然無語。

一旁的書桌上放著一封文件快件,快件的上面是來自于B大的錄取通知書。

楚君逸以全市第三的成績被B大文學(xué)系錄取,九月份開學(xué),行李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

他回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整整六年了,而顧誠之的消息卻沒有得到過分毫。

有時他也在想,是不是那個人并不在這個世界,現(xiàn)世相遇純粹是他的心理安慰,如果沒有這種想法支撐著他,他真的不知自己會過成什么樣子。

轉(zhuǎn)椅橫移,楚君逸來到窗前,抬頭望月,月光清明,不知這般月色能否為另一人所見?

第179章 現(xiàn)世重逢

八月盛夏,天氣炎熱,B大某座辦公樓的某個房間中,有三人正在埋頭翻閱資料。微風(fēng)吹過,帶來了絲絲涼意,楚君逸抬頭看了一眼開著的窗子,外面日頭正好,陽光分外充足。

坐在楚君逸鄰桌的是一位姑娘,二十五六歲的年紀(jì),容貌秀美,神情溫和。她寫完了最后一個字,輕舒口氣,撂下了筆,活動著手腕,見楚君逸看過來,對他笑了笑,看了一眼時間,道:“快三點(diǎn)了,你是不是該走了?”

楚君逸對面坐著一名青年,同樣是二十五六歲的年紀(jì),相貌中等,氣質(zhì)倒是很好,他聞言抬起頭,對楚君逸笑道:“走吧,別遲到了?!?/p>

“恩,那我先走了?!背蔹c(diǎn)頭起身,開始收拾東西。

這一男一女是楚君逸的師兄和師姐,師兄名為宋彥明,師姐名為邱蕓,三個人都是衛(wèi)教授手下的博士生。

當(dāng)年高考報志愿的時候,楚君逸填寫了B大的文學(xué)系,很大原因是為了省事。

沈爸爸的公司越做越大,楚君逸靠著每年的分紅就夠自己生活的,但他不打算吃老底,未來的規(guī)劃他也有認(rèn)真在做。

他的優(yōu)勢就在于比其他人多活的那幾十年,而他并不打算放棄這種優(yōu)勢。

衛(wèi)教授是顧老爺子的好友,兩個人初見是在文翰閣,當(dāng)時楚君逸才剛升高中,經(jīng)由顧老爺子引薦才得以相識。衛(wèi)教授對楚君逸很有好感,再得知他報考B大,尤其是在他選擇了文學(xué)系之后,心里更是高興。

對于衛(wèi)教授提出的考研考博,楚君逸考慮了兩天便答應(yīng)了,反正他有的是時間,做學(xué)問總好過胡思亂想。

衛(wèi)教授見他沉穩(wěn)冷靜,心下更是滿意,轉(zhuǎn)而推薦他直攻博士。

就這樣,楚君逸成為了衛(wèi)教授手下的直博生,順便還多了一位師兄和一位師姐。

宋彥明和邱蕓對于這位小師弟很是照顧,三個人的關(guān)系也很好。

時間快如流水,再開學(xué)時,楚君逸就該念博三了。

今天下午四點(diǎn),有楚君逸的高中同學(xué)會,雖說時間很充裕,但他還是打算提前過去。

B大距離楚君逸的家步行不到十五分鐘,回家沖個澡,換身衣服,楚君逸就出門赴宴了。

到達(dá)訂好的餐廳時,距離四點(diǎn)還有十五分鐘,楚君逸付了車錢下了車,抬頭就看到了高中時的一名同學(xué)。

同學(xué)對他笑了笑,楚君逸微微頷首,兩個人一起往餐廳走去。

班長訂的是自助餐廳,大家AA制,方便。

楚君逸將錢交給了班長,自己則是找了個位置坐下。

初中時,程玳程珂與他同班,而高中就變成了按成績分班,楚君逸的成績很好,自然被分到了實驗班。

雖說不同班,但三個人湊到一起學(xué)習(xí)的時間還是挺多的,就以那倆貨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德行,楚君逸可沒少費(fèi)心思。

幸而苦心沒有白費(fèi),那倆貨還是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xué),只是高考前半年差點(diǎn)沒被楚君逸給逼瘋了,直到現(xiàn)在他們倆看到楚君逸都有些犯怵。

與楚君逸這種學(xué)習(xí)好,但人緣一般的情況相反,程玳和程珂的人緣非常的棒,初中時有他們倆幫著調(diào)和,楚君逸跟班里同學(xué)的關(guān)系要融洽許多。

到了高中,一方面是因為實驗班的壓力重,另一方面則是楚君逸沒有主動經(jīng)營,所以他和班里的同學(xué)關(guān)系一直都很淡。

楚君逸坐的位置靠近窗戶,他望向窗外,微微有些發(fā)愣。

鄰桌的幾位女同學(xué)湊到一起,彼此交談,眼睛卻在往楚君逸身上瞄。

這位可是她們高中時的校草呀,長得好看,氣質(zhì)絕佳,家境殷實,成熟穩(wěn)重,還不沾花惹草,成績也是一級棒,妥妥的校園言情小說男主角。

想她們高中時,誰沒幻想過能跟他談一場戀愛?但這人潔身自好得不行,看女人就像在看木頭,看男人也是一樣,就是不知他是沒開竅,還是心有所屬。

以前在同一個班天天見還好說,畢業(yè)之后再見他,真是看一次驚艷一次。

姑娘們的眼光早已打磨鋒利,就算用最挑剔的目光審視,她們也挑不出這位身上的毛病。

陽光照射到楚君逸的身上,仿佛將人鍍上一層光暈,清俊的五官愈發(fā)顯得精致好看,讓他整個人都透出了一股子不真實。

姑娘們咽了咽口水,飛快的掏出手機(jī),靜音,舉起,“啪啪啪”的就是幾連拍,這么美好的畫面必須拍照留念,哪怕只能看著流口水也是好的。

這邊的偷拍正火熱進(jìn)行著,那邊竟然有個窈窕的身影坐到了楚君逸的對面。

姑娘們皆是皺起眉頭,瞪著出現(xiàn)在手機(jī)螢?zāi)簧系呐?,心里大罵不已,她們正拍帥哥呢,你過來湊什么熱鬧!不過想歸想,她們也不想把偷拍的事情鬧出來,只得收起手機(jī)干生氣,順便豎起耳朵聽著那邊的動靜。

坐在楚君逸對面的何婷用眼角余光掃了一下鄰桌的幾位女同學(xué),在楚君逸看過來的時候又飛快的掩去眼中情緒,她的笑容得體,語調(diào)輕快,言談間還帶著一股熟識的味道:“你來得夠早的。”

楚君逸收回目光,視線落到了何婷身上,眼中平靜異常,不帶一絲漣漪,他微微點(diǎn)頭,當(dāng)是回答。

何婷輕輕抿了下唇,壓下心里的不甘心,又道:“沈叔叔快要過生日了,你也會去吧?”

楚君逸抬眸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鄰桌的幾位姑娘也算是看出來了,敢情這是郎無情而妾有意,虧得她們方才還在惋惜,差點(diǎn)就以為名草有主了。

不過楚君逸這些年好像一直都沒有談戀愛,也不知是眼光高還是怎么著,何婷在高中的時候就對他有意思,沒想到都過了這么多年了竟然還在心里惦記著。

姑娘們對楚君逸也很有好感,但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沒得看到男人就往上撲,更何況楚君逸這種人屬于只可遠(yuǎn)觀的類型,當(dāng)男神很不錯,男朋友還是算了吧。

何婷之后又說了幾句,但楚君逸只用搖頭或是點(diǎn)頭回答,她的臉色也掛不住了,草草就結(jié)束了這次談話。

楚君逸對于她的離開沒什么表示,本來就是個不重要的人,何必多費(fèi)心思。

高中時,何婷是他們班里的學(xué)習(xí)委員,雖說楚君逸的成績更好,但他從沒競選過班級干部,在學(xué)校也只負(fù)責(zé)用成績藐視眾人。

他會記得何婷是因為高中時這姑娘對他表白過,而他很干脆的拒絕了,之后兩個人的關(guān)系就一直淡淡的。

不曾想,今天何婷竟然會主動和他搭話,難不成他被拉出黑名單了?

不過沒關(guān)系,經(jīng)過方才的事,他肯定又會被重新拉入黑名單之列。

倒是她剛才提到了沈叔叔……這些年,楚君逸只管拿分紅,并不參與公司運(yùn)行事務(wù),所以他對沈爸爸的工作伙伴沒什么了解。

何婷的家境好像挺不錯的,搞不好她家里也有人開公司。

楚君逸對何婷沒興趣,對她的家庭也沒興趣,這件事轉(zhuǎn)眼就被他拋到了腦后,想來何婷是不會再來找他了。

只能說,楚君逸還是圖樣圖森破,他沒把人家姑娘當(dāng)回事,人家姑娘心里可還惦記著他呢。

這頓飯吃了能有兩個小時,同學(xué)們吃得高興,出門就拐去了隔壁的KTV,務(wù)必要吃飯喝酒唱歌一條龍服務(wù),缺一個都不行。

楚君逸不趕時間,也就跟著去了。

定下一個豪華包廂,眾人紛紛落座,麥霸們齊齊上麥一展歌喉。

楚君逸很少聽歌,他嫌鬧騰,電視劇電影也不看,覺得沒意思。像這種時候他從來都是坐在角落一杯啤酒了事,雖說他不上麥,但是這種氛圍他并不討厭。

一杯啤酒下肚,眼前泛起了模糊,不管是在古代還是在現(xiàn)代,楚君逸的酒量都不好,幸而他很少喝酒,也就沒出過大事。

麥上換人,歌曲切換,伴奏響起,包廂里的同學(xué)們開始起哄。

楚君逸對于這首歌并不熟悉,但他眼不瞎耳不聾,看著螢?zāi)簧系母柙~,再聽著同學(xué)們的起哄,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是一首表白的歌曲,楚君逸沒怎么聽過,但是沒聽過不代表他不知道。

現(xiàn)在的年輕人表白時都喜歡唱這首歌,歌詞簡單,朗朗上口,只要不是跑調(diào)跑的鬼哭狼嚎,唱起來都不會太難聽。

何婷握著麥克風(fēng),一邊唱歌一邊看著楚君逸,包廂昏暗,舞臺燈不停閃爍,同學(xué)們的起哄聲差點(diǎn)掀開了房頂。

楚君逸面無表情,盯著何婷看了兩秒,隨后就垂下目光,又為自己倒了杯酒。

漸漸的,同學(xué)們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兒,人家姑娘還在上面唱歌表白呢,怎么被表白的人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呀?

別的不說,好歹來點(diǎn)笑模樣,面無表情真的不適合這個時候!

一曲終了,靠近點(diǎn)歌臺的同學(xué)見狀不對,連忙按了暫停,包廂里燈光閃爍,只是無一人說話。

何婷僵著臉,面上連著變了幾個顏色,緊了緊握著的麥克風(fēng),咬了咬下唇,深吸一口氣,看向楚君逸問道:“你就沒什么想說的?”

楚君逸微微抬眸,淡淡的道:“抱歉?!?/p>

何婷晃了一下,顫聲問:“為什么?”

“我有喜歡的人了?!背莼卮?。

“又是這個理由……”何婷咬著牙,冷笑道:“幾年前就是這個理由,幾年后又是這個理由,你覺得我很蠢嗎?”

“我說的是實話?!背菀廊黄届o的回答。

同學(xué)們心里皆是“臥槽”了一聲,敢情何婷幾年前表白就被這個理由給拒了,幾年后再次表白又被這個理由給拒了。

不過在場眾人對于這個理由多是抱有懷疑態(tài)度,原因無它,楚君逸一直沒有談戀愛??忌螧大的同學(xué)挺多,彼此之間也有聯(lián)系。像楚君逸這么光桿兒的真是挺另類,大學(xué)里追他的人海了去了,可人家愣是單身到現(xiàn)在。

你說你有喜歡的人,可誰都沒見過,別說是見了,聽都沒聽過,如何能讓人信服?

何婷覺得自己被他當(dāng)成傻子來騙,再加上表白被拒,心里難過得不行,眼淚直接就落了下來。

她是真的很喜歡楚君逸,高中時表白被拒,她信了楚君逸的理由。這些年她也有交過男朋友,但感覺總是不對,她知道楚君逸沒有談戀愛,不管是男女朋友都沒有。

一年是這樣,兩年也是這樣,現(xiàn)在都畢業(yè)六年了,他喜歡的那個人卻一直沒有出現(xiàn)。

楚君逸的感情空白,何婷也漸漸起了心思,她爸爸是沈爸爸的合作伙伴,對于楚君逸的身份也很了解,公司正經(jīng)的股東,手中握有20%的公司股份,出門誰人不喊一聲“楚少”。

少女總是懷春,到了何婷這個年紀(jì),除了愛情還要考慮其他因素,楚君逸的個人條件出眾,身份也夠格,再加上年輕時的求而不得,原本的八成喜歡瞬間升到了十成。

家里已經(jīng)開始催她相親結(jié)婚,可她不想去相親,也不想嫁給別人,如果要結(jié)婚,她只想嫁給楚君逸。

誰曾想今天表白,竟然又被他已這種理由拒絕,怎能不恨?!

楚君逸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在這種情況下被表白,要是顧及面子或是耳根子軟的人搞不好還真能答應(yīng),偏偏他不是那種人,那就只能說抱歉了。

坐在楚君逸身旁的姑娘名叫許晴,也就是剛才吃飯時坐在鄰桌的其中一位,她看了看楚君逸,又看了看何婷,伸手捅了捅楚君逸的胳膊,見他看過來便笑著問道:“你可真不夠意思,竟然瞞了這么久。既然有了喜歡的人,什么時候帶出來見一面?”

她也是B大的學(xué)生,隔壁歷史系的,正在讀研,和楚君逸的關(guān)系還不錯。

楚君逸聞言不免有些失神,愣了片刻才用飄忽的聲音回答:“估計……是見不到了……”

“為什么?”許晴很驚訝,看楚君逸這神情……難不成真有這么一個人?就憑楚君逸的條件難道還追不上人家?

楚君逸神情黯淡,垂眸不語。

“難不成……你心上人結(jié)婚了?”許晴大膽猜測。

楚君逸瞥了她一眼,無奈搖頭。

“總不能是不在了吧?”沙發(fā)另一頭有人嘀咕了一句。

楚君逸的神情僵住,全身肌肉繃緊,雙手緊握成拳,這句話好似一柄尖刀直接插進(jìn)他的心臟,眉宇間涌現(xiàn)的痛苦之色根本掩飾不住。

同學(xué)們心里再次“臥槽”了一聲,他喜歡的人死了?!

“那,那個什么,我不是有意的!抱歉抱歉!”先前說話的同學(xué)連忙道歉,后又補(bǔ)充了一句:“節(jié)哀……”

周圍幾位同學(xué)都橫了那人一眼,而后干巴巴道:“你肯定還能遇到更好的?!?/p>

楚君逸面上哀色未消,心中苦痛翻涌,而眉宇間浮現(xiàn)更多的卻是漠然,他抬頭看向怔愣中的何婷,淡淡的道:“我沒騙你,我的確有喜歡的人,他……”說到這里不禁抿了抿唇,后面的話像是被堵到了嗓子眼里。

他也不知該怎樣說,十二年了,他在這個世界活了二十四個年頭,半生的時間都在等待,可他等待的那個人依然沒有出現(xiàn)。

不管他如何安慰自己,都不能抵消內(nèi)心深處的恐慌,或許……那個人真的不在這個世界,而他們……注定無緣再見……

不過是表個白,誰能想到竟然會挖出這樣的事來,只看楚君逸的神情,在場眾人就信了大半,那種刻骨的痛苦和寂寥是裝不出來的。而且就因為這事非要把心上人咒死,腦袋有病吧?!

說實話,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楚君逸露出這么豐富的表情,這人給他們的感覺一直都是淡淡的,情緒起伏不太大,現(xiàn)在想來不會是愛人死后心如止水了吧?

“就算,就算……”何婷紅著眼眶,抖著雙唇道:“他都不在了,難道你還打算為他守一輩子嗎?”

楚君逸扯了扯嘴角,似笑又非笑的回答:“我還真是這樣想的。”

所有人,包括何婷在內(nèi)都瞪大了眼睛,他們聽到了什么?為個死人守一輩子?真的不是他們聽錯了嗎?!

“你這是要轉(zhuǎn)行當(dāng)‘情圣’?!”許晴滿臉的不可思議。

“我既已得到了最好的,自然不會得隴望蜀,更加不會去將就。”楚君逸微微偏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即使他面上情緒復(fù)雜,看上去依然清俊好看。

“額……”許晴又問:“哪怕你再也見不到他?”

“對?!背菝奸g郁色漸濃,但目光更加清明,“情到深處無怨尤,而且我知此事并非他之本意,自然不會怪他。不管結(jié)果如何,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是好是歹都應(yīng)由我一力承擔(dān)。哪怕要等上一輩子,吾亦甘之如飴?!?/p>

眾人皆被震驚了,這種感情他們很不理解,感情一事合則聚,不合則散,為一個人守一輩子,萬一人家不領(lǐng)情呢?

而這位更絕,心上人都沒了,還想守著牌位過,這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精神?!

楚君逸都把話說成這樣了,何婷就算臉皮再厚也不可能上趕著倒貼,她僵硬的轉(zhuǎn)身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低著頭不再言語。

坐在點(diǎn)歌臺旁邊的同學(xué)一巴掌拍上的播放鍵,吼道:“唱歌唱歌,下一個到誰了?!”

包廂的氣氛再次熱鬧起來,但是還有很多人在偷偷觀察著楚君逸:快看,情圣呀,活的。

楚君逸又灌了一杯酒,沒等他為自己續(xù)杯,就感覺到旁邊有人捅他的胳膊,偏頭看去,就見許晴滿臉堆笑,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見他看過來,許晴干咳兩聲,小聲問道:“你心上人真的……沒了?”

楚君逸微垂雙眸,低聲回答:“不知道?!?/p>

“誒?”許晴瞪大了眼睛。

“應(yīng)該是不在了?!背菀崎_目光,聲音小得幾不可聞,“運(yùn)氣好的話……或許還活著?!?/p>

“抱歉。”許晴低下了頭,本來她還是有點(diǎn)懷疑的,但楚君逸同她這樣說,她是真的不懷疑了。

楚君逸搖了搖頭,嘆息道:“我也盼著他活著,只要他還在這個世界……總有見面的可能……”

許晴撓了撓臉頰,不敢搭話了。

楚君逸心里難過,今天的事情仿佛掀開了那層自欺欺人的面紗,讓他不得不面對他極力回避的事實,他所等待的那個人……或許真的不在了。

人生能有幾個十二年,他不介意一直等下去,但他怕自己會灰心,害怕自己將顧誠之打上“死亡”的標(biāo)簽,害怕他們……到死都不能再見一面。

以前的記憶有多美好,等待的日子就有多難熬。

讀博很辛苦,衛(wèi)教授總說他有天賦,其實他是在用讀書來麻痹自己,當(dāng)他忙得暈頭轉(zhuǎn)向時,就可以暫時忘記那些事……還有那個人。

眾人離開KTV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八點(diǎn)半,家離得近的選擇步行回家,揮手道了再見,留下家遠(yuǎn)的在外面吹風(fēng)。

打電話叫了計程車,很快就有車開過來。

這種時候自然要讓女士先行,一輛車?yán)镌僮幻惺?,讓他們先把姑娘們送回家?/p>

楚君逸站在隊伍后方,雙手抱臂,目光游離,旁邊的同學(xué)還會時不時的看他一眼,這位的酒量可不咋地,千萬別躺了。

涼風(fēng)拂過,楚君逸的腦子有點(diǎn)暈,以至于有人從身后撲向他的時候差點(diǎn)就沒反應(yīng)過來。

旁邊的同學(xué)也喝了不少酒,看到倆酒鬼也沒當(dāng)回事,直到其中一個酒鬼突然撲向楚君逸時,全都嚇了一跳,想要出口的提醒剛剛沖到嘴邊,就被面前的情況給驚得又咽了回去。

楚君逸討厭有人從后面偷襲他,這會讓他想起某些不好的片段,身后風(fēng)聲乍起,他一個轉(zhuǎn)身,擒住來者手腕,抬腿就往那人肚子上踹了一腳,酒鬼騰空半米高,轟然落地。

現(xiàn)場一片安靜,就連馬路上的司機(jī)師傅都看了過來,愣是沒有踩油門把車開走。

酒鬼趴在地上,足足過了一分鐘才“誒呦”出聲,酒鬼的同伴張著大嘴,傻愣愣的看著楚君逸。

楚君逸站得筆直,微微垂首,眼睛半睜半合,月光打在他的身上竟有種玉石般的潤澤,他就這樣一動不動的俯視著地上之人,像極了一尊白玉石雕。

石雕雙唇微動,吐出了兩個字:“抱歉?!?/p>

酒鬼還在暈,酒鬼同伴的酒都醒了,連連搖頭,連拖帶拽的把酒鬼扛走,他看著楚君逸有些犯怵,還是不要惹事了。

司機(jī)師傅看完了熱鬧,一腳油門就走了。

同學(xué)們臉上還有一絲驚愕未消,更有甚者眼里都泛出了小星星,剛才那一腳真是太帥了!

當(dāng)楚君逸坐上了車,他的身體才微微放松下來,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經(jīng),也讓他的反應(yīng)遲鈍了不少。

方才的情況只要躲開就好,沒必要再加后面那一腳,虧得他及時收力,不然……情況還真不好說了。

之后的幾天里,楚君逸的情緒一直很低落,衛(wèi)教授和師兄師姐不明所以,但也沒有多問,只是給他放了兩天假,讓他出去散散心。

楚君逸沒什么想去的地方,干脆就去了經(jīng)常光顧的一家茶樓,包下一間雅間,靜靜的品著茶。

這家茶樓是楚君逸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古樸裝潢,很是清幽淡雅,再加上這里的茶水點(diǎn)心不錯,幾乎每個月都會過來幾回。

楚君逸看著茶盞里的茶水,心思再次飛到了九霄云外。

門外來去的腳步聲并不頻繁,楚君逸也沒怎么注意,直到一個聲音響起,瞬間將他飄沒了影兒的心神又給拽回到身體里。

“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歡喝茶?”

楚君逸呼吸一窒,視線頓時落到了聲源的方向,他的心臟加速跳動,手心開始出汗。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會是他嗎?

“嘿嘿,你會喜歡的?!绷硪粋€聲音的語氣中還帶著幾分笑意。

“我突然不想喝了?!笔煜さ穆曇粼俅雾懫?。

楚君逸強(qiáng)迫自己閉上眼,他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為什么不想喝了?”

“我覺得你沒安好心?!?/p>

楚君逸緩緩睜開雙眼,右手做了一個抓握的動作,起身想去開門。

“你可別不識好人心,老子可是幫你約了一位大大大——美女,感激我吧?!边@個聲音里的笑意又濃了幾分。

楚君逸的動作頓住,臉上的平靜幾乎掛不住了,膝蓋一軟又坐回到椅子上。

“呵呵?!?/p>

楚君逸抬手覆上了半邊臉,他有些不敢出去了,萬一,萬一……那么他該怎么辦?

“到了。”話音剛落,敲門聲響起。

楚君逸猛然抬起頭,這個敲門聲……是他所在的雅間。

三聲過后,門把手輕輕轉(zhuǎn)動,楚君逸右手一個用力,指甲刺入掌心,疼痛讓他打了個機(jī)靈,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臉上的表情調(diào)整好。

門開了,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率先進(jìn)來,視線在落到楚君逸身上的瞬間,臉上的笑意全部變成了愕然。

青年身后還跟著一名男子,二十歲出頭的年紀(jì),劍眉星目,鼻若懸膽,身姿挺拔,神采飛揚(yáng),端得是英氣俊美,嘴角還銜著一抹笑。

楚君逸看到了后面男子的容貌,瞳孔一陣收縮,面上的平靜差點(diǎn)崩潰。

同樣的聲音,同樣的相貌,是他熟悉到骨子里的那個人。

若非右手的疼痛還在刺激著他,楚君逸定會失態(tài)當(dāng)場。

男子往雅間中瞥了一眼,目光在楚君逸身上停頓了一瞬,而后又若無其事的移開,他看向青年,笑道:“美女?”

“不,不是?!鼻嗄赀B忙搖頭,退出房間去看門框上的牌子,眉頭皺成了麻花,遲疑道:“好像……是走錯了?!?/p>

男子嗤笑一聲,走到桌旁,看向楚君逸,低聲問道:“不好意思,我可以在這里坐一會兒嗎?”

楚君逸還在為他陌生的態(tài)度而失神,聽到男子熟悉的聲音,下意識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男子輕輕一笑,坐到了楚君逸的對面,瞥了青年一眼,不耐煩道:“那位美女我就不見了,我覺得這里挺好的?!?/p>

青年:“……”誰能告訴他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男子見青年傻愣著不動,嘖嘖了兩聲,起身來到門前,對著青年笑了一下,而后房門重重的關(guān)上。

青年看著距離他鼻尖不到五厘米的門,莫名覺得心好痛。

關(guān)上了門,男子轉(zhuǎn)過身,對著楚君逸笑了笑,坐回到方才的位置,十分平靜的道:“抱歉,我就打擾一會兒,不會給你添麻煩的?!?/p>

直到這時,楚君逸終于回過了神,他深深的看了男子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個人的相貌和聲音都與顧誠之一模一樣,但他不是那個人,因為他沒有那個人的記憶,他……不記得他。

第180章 再次見面

楚君逸按耐下心中失落,面上分毫未露,垂首開始沏茶。

在這間茶樓喝茶,可以選擇自己動手,也可以讓茶師傅來沏,楚君逸只喝過一回茶師傅沏的茶,以后來這里便只會自己動手。

男子本是雙手抱臂,靠坐在椅子上,看到楚君逸動手沏茶,身體不自覺前傾,一只手搭在桌上,橫放于胸前,另一只手握拳杵著下巴,胳膊肘拄在桌子上,盯著楚君逸的動作看得出神。

白底青花的茶具在楚君逸手上仿佛活過來一般,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無比自然。

男子對于茶之一物并沒有太深刻的了解,他家祖父常說他是牛嚼牡丹,可惜了喂到他嘴里的茶。他對這種說法向來嗤之以鼻,但在今天看到了楚君逸的動作,他好像明白了祖父看他喝茶時的心情,的確是……大煞風(fēng)景。

男子還在愣神中,一只手已經(jīng)端著茶盞伸到了他的面前,低頭看去,只見那只手修長白皙,骨節(jié)分明,在白底青花茶盞的映襯下更顯潤澤。

楚君逸將茶盞放到男子面前,做直了身,收回了手。

男子略微有些失神,一句話鬼使神差的就冒了出來:“你的手真好看?!?/p>

楚君逸身體一僵,動作一頓,抬頭看向男子,目光中滿是驚異。

男子回過了神,反應(yīng)過來方才說的那句話略顯輕佻,連忙又補(bǔ)了一句:“手指修長的人很適合練鋼琴,你有學(xué)過嗎?”

“沒學(xué)過,我沒學(xué)過鋼琴。”楚君逸垂下雙眸,掩去眼中情緒,剛才那句話……讓他想到了那個人,那個人總會夸他的手漂亮,無論是彈琴還是沏茶,又或者……在夜里的某個時候。

“這樣呀,那真是太可惜了?!蹦凶诱f完就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當(dāng)是緩解尷尬,茶香撲鼻,茶水略有些燙,入口回甘,醇香鮮爽。他喝完一口砸吧砸吧嘴,又喝下了第二口,待到整杯茶都喝完時,這才感慨道:“說實話,我要是早幾年喝過你的茶,肯定不會跟我祖父嗆聲?!?/p>

楚君逸抬頭看他,不明所以。

“我祖父是個老學(xué)究,偏好古文學(xué),其中茶也是他喜歡的一項。他一直覺得我喝茶是牛嚼牡丹,每次看到我喝他的茶,都是一副恨不得要把我打出去的樣子。不過我祖父沏的茶沒有你沏得好,我也品不出什么好壞來。現(xiàn)在看來不是茶的問題,而是沏茶人的問題?!蹦凶有Φ?。

楚君逸笑了笑,沒有接話。

茶過三巡,楚君逸問道:“你不過去嗎?”

“去哪兒?”男子疑惑道。

“不是說……”楚君逸遲疑了一瞬,感覺胸口憋悶得快要喘不過氣,但他還是將后半句話說了出來:“不是說有位美女在等著你嗎?”

男子微微一愣,隨后笑道:“管她是美女還是丑女,跟我一點(diǎn)關(guān)系也沒有,人是那貨找來的,憑什么要我去陪客?”

楚君逸抬眸看他,似在思量他所言真假。

男子被他看得莫名心虛,干咳一聲,不自覺的開始解釋:“我不知道他約了人,我們走到門口時他才告訴我的。”說著還指著房間的大門。

楚君逸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中似有深意,瞥了他一眼又將目光投向手中的茶盞。

男子喉結(jié)微動,舔了舔唇,剛剛才喝完一盞茶竟然又覺得喉嚨有些干澀,楚君逸方才瞥他的那一眼就像心頭略過的一根羽毛,癢癢的,但又抓不到蹤跡。

房間安靜,誰都沒有說話,男子盯著楚君逸,目光帶上了幾分灼熱,楚君逸盯著茶盞,眼底暗流翻涌。

就在男子想要開口說話時,房門被人敲響。

“誰呀?!”男子莫名火大。

“你哥哥我……”一個非常怨念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是跟男子一起來的那位青年。

“有事?”男子沒好氣道。

門外青年捂著胸口,幽怨道:“你是打算在里面扎根嗎?這都幾點(diǎn)了?”

男子皺了皺眉,低聲嘀咕了一句,掏出手機(jī)看了下時間,而后驚訝道:“這么久了?”

青年想要吐血,敢情這死人還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呀,更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把門打開?!”特么的到底是誰鎖的門?!

男子不自覺的看了楚君逸一眼,見他臉上沒什么表情,那股子心虛又冒出了頭,他沖著門外道:“該!誰讓你騙我過來的!”

“你別不識好人心!哥哥是在幫你的忙,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子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你也好意思說是我兄弟?!”青年怪叫道。

男子抽了抽嘴角,這話說得可真夠缺德的,不過他被騙來這點(diǎn)是坐實了,他也就不計較門外那貨的自作主張。

楚君逸抿了抿唇,想笑又覺得不太好,輕咳一聲壓下了嘴角的弧度。

青年見沒人開門,更是怨念道:“哥哥好心找人幫你脫處,誰知你卻不領(lǐng)情……”

這話還沒說完,緊閉的門一下子被拉開,男子黑著臉杵在門口,目光銳利得像是要?dú)⑷恕?/p>

楚君逸面色古怪,心里已經(jīng)分不清是什么滋味,見青年看過來,胡亂的點(diǎn)了下頭。

男子咬著牙,恨不得捶死面前這貨,他轉(zhuǎn)頭看向楚君逸,臉色僵硬道:“謝謝你的茶,這次算我請?!?/p>

楚君逸搖頭道:“我是主,你是客?!彼圆挥媚愀跺X。

男子聽明白了他的話,深吸一口氣,扯著嘴角道:“那下次換我請你?!闭f完這話,他一把勒住青年的脖子,手掌捂住青年的嘴,一步踏出,還不忘順手關(guān)門。

直到走出茶樓大門,男子才將青年放開,青年立馬跳離三步遠(yuǎn),伸手揉著酸痛的脖子,目光里滿是幽怨和控訴。

男子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牙道:“誰讓你剛才胡說八道的?!”

“我胡說什么了?”青年很是不解,而后抱怨道:“你寧可去跟陌生人喝茶也不肯見老子介紹的姑娘,你對得起我嗎?”

“莫名其妙的把我騙來,你對得起我嗎?”男子反問道。

青年嘿嘿一笑,湊過去壓低聲音道:“你要是不喜歡女人,沒關(guān)系,哥哥給你介紹男人?!?/p>

男子無語的后退一步,滿臉嫌棄的將人上下一打量,嘲諷道:“這才多久沒見,你竟然轉(zhuǎn)行干起了拉皮條的買賣?”

“會不會說話?!”青年瞪了他一眼。

男子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就走。

“等等我?!鼻嗄昕熳邘撞礁松先?,問道:“對了,我還沒問呢,剛才那人是誰呀?你認(rèn)識?不然怎么在里面呆了那么久?”

男子腳步頓住,臉色忽明忽暗,轉(zhuǎn)頭恨恨的瞪向身旁之人。

“怎么了?”青年被瞪得莫名其妙。

“我忘記問了……”男子磨牙道。

“問什么?”青年奇怪道。

“他的名字!”男子泄氣道:“你說我現(xiàn)在回去問他,他能告訴我嗎?”

青年語塞,琢磨琢磨這話里的意思,抽著嘴角道:“你們倆在里面呆了那么久,竟然連名字都沒問?”

男子臉一黑,雙手握拳,看向青年的目光十分不善良。本來他只是想在里面躲一會兒,后來氣氛太好沒找到合適的機(jī)會,待到想說的時候面前這貨又跳出來刷存在感,要不是怕他胡言亂語,離開之前肯定問到了名字。

“你這是看上他了?!”青年難以置信,“你們倆才認(rèn)識多久呀?一見鐘情這玩意兒真的存在?!”

男子沒有理會他的話,轉(zhuǎn)身就回了茶樓,但楚君逸此時已經(jīng)離開了,前臺小姐又不肯透露顧客資訊,男子只得扼腕而歸。

“你真的看上他了?”青年鍥而不舍的追問。

“不知道?!蹦凶由袂橛行┪摇?/p>

青年抹了把臉,正色道:“說說看,哥哥幫你分析一下,你看上他哪里了?”

“都說了不知道。”男子輕嘆道:“就是感覺……心里癢癢的,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就像……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很久一樣。”

“還有沒有別的?”青年眼中閃爍著八卦的光芒,“會不會想要去拉他的手?抱他?親他?拉他上……”

“你的思想能不能不要這么齷齪?!”男子十分嫌棄。

“哥哥是為了你好。”青年捶胸頓足。

男子毫不領(lǐng)情,冷聲道:“為我好就別再出幺蛾子。”

青年可憐兮兮的看他。

男子不為所動,接著道:“下次不許再胡言亂語。”脫處呀,介紹姑娘啦,這些都可以省了,必須的!

青年:“……”他還是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兒……

在男子拖著青年離開之后的幾分鐘內(nèi),楚君逸也收拾東西離開了茶樓。

回到家,楚君逸連衣服都沒換就撲到了床上,今日之事對他的沖擊不下于同學(xué)會那天,他竟然見到了一個與顧誠之一模一樣的人。

不,說是一模一樣也不正確,他們之間相同的只有外表和聲音,內(nèi)在完全不同。

比起顧誠之,方才的男子更加張揚(yáng),那種神采并未遭受過磨難的洗禮。

在他這個年紀(jì),顧誠之已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廝殺了好幾年,又有父親被殺,母親被長輩逼死,自己被坑得嫁了人的經(jīng)歷,種種壓力落到頭上,讓他比同齡人更加成熟,也更加穩(wěn)重。

他愛顧誠之的人,更愛他的心。

如果只有那副軀殼,沒有他們之間的記憶,怎能算是他心里的那個人?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楚君逸緊閉雙眼,咬著下唇,不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響。

方才兩人對坐喝茶,楚君逸一直在觀察那個人,行為舉止不同,說話語氣不同,看他的眼神……也是不同的。

他希望能找到那個人,但不是以這種方式,如果只是外表相同……那還不如不見,至少他可以想像那個人活在另一個地方,他們僅僅是錯過了而已。

楚君逸在床上趴了許久,起身后默默去了衛(wèi)生間,冰涼的水洗去了失態(tài)的痕跡,雙手撐著洗手臺,將臉埋回水中。

“你的手真好看。”

一個聲音突然竄進(jìn)了楚君逸的腦海,失神的瞬間讓他忘記了自己還在水中閉氣,嗆到了水,咳得差點(diǎn)把肺給吐出來。

楚君逸咳得滿臉通紅,拽過一旁的毛巾開始擦臉,心不在焉的想著剛才冒出來的那句話。

一個正常的男人,會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去夸贊另一個陌生男人的手嗎?

攤開手掌,骨節(jié)分明,五指修長,看上去的確不錯,但楚君逸肯定不會去注意別的男人或是女人的手,除了那個人以外,誰都不會。

像他這種帶有前世記憶的人應(yīng)該很少,不然世界早就亂套了。

那么……他能否猜測,那個人就是顧誠之的轉(zhuǎn)世,他只是沒有前世的記憶,但……前世的記憶對他還是有些影響的?

這樣想著,楚君逸心里又升起一絲希望,或許,或許他能恢復(fù)前世的記憶,這樣的話,這樣的話……

楚君逸眼中泛起光亮,但在抬頭看到鏡中之人時,猶如一桶冰水兜頭潑來,眼底泛起的光亮瞬間黯淡下去,一雙眸子空洞異常,不帶一點(diǎn)生氣。

是了,楚君逸現(xiàn)在的容貌與前世截然不同,可以說是找不到一點(diǎn)相似之處,就算那個人找回了前世的記憶又能如何,難道他還能穿透這層皮肉,看到他的靈魂不成?

從失望中看到了希望,再由希望轉(zhuǎn)向絕望,如是而已。

那一夜,楚君逸輾轉(zhuǎn)反側(cè),疲倦襲來,但他卻沒有一絲睡意。

他的三觀早已破碎重組,兩次死而復(fù)生的經(jīng)歷注定了他與唯物主義無緣,至于唯心……他只想知道那個人到底能不能恢復(fù)前世的記憶。

或許,那個人的靈魂并不是顧誠之,只是那具軀殼與顧誠之相同,而顧誠之的靈魂正在其他人的身上,就像他一般。

又或許,這個世界根本沒有靈魂一說,他只是得到了大晉朝的楚君逸的一抹記憶,而后便被困在其中無法自拔。

若是如此,那他到底是誰?他與顧誠之之間……是否還有可能?

一夜未眠,楚君逸的精神狀態(tài)并不好,但他想去求證,只是這般猜想,他覺得不甘心。

他等了那么多年,不想用一句“無緣”抹去多年的等待,他的未來還很長,他不希望未來活在一片灰暗之中。

之后的一個月,楚君逸起早貪黑的查閱資料,除了衛(wèi)教授布置的課業(yè)以外,其他時間都被他投入到查找“靈魂”、“記憶”、“前世”上面。

哲學(xué)、宗教、神學(xué)、醫(yī)學(xué)……只要是與之相關(guān)的書籍,楚君逸都會一一翻看。

這段時間,楚君逸幾乎快要住在圖書館里,管理員看向他的目光也日漸詭異,這孩子看書看魔性了吧,他家導(dǎo)師怎么不管管?

其實衛(wèi)教授也是有苦難言,手下的學(xué)生刻苦勤奮,哪個老師會不高興,可是勤奮過頭了就沒法高興了。

他就不明白了,之前看楚君逸情緒低落,給他放了兩天假,等到假期結(jié)束,情緒沒好反而變差,直接從低落變成了失魂落魄,整天跟游魂似的,天天扎進(jìn)書堆里就不出來。

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這人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要不是楚君逸一直在他眼前沒犯過病,他都要以為這孩子染上毒癮了。

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人名教師,他不能放任自家徒弟這般糟踐自己。

于是乎,他把楚君逸從書堆里撈了出來,開始談話。

“君逸呀,你最近的情緒不太對呀?!毙l(wèi)教授放緩了聲音道:“有事就跟師父說,別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楚君逸面色蒼白,目光渙散了一下,隨后笑道:“沒什么事?!?/p>

沒事個屁!衛(wèi)教授在心里爆了句粗口,磨了磨牙,接著道:“你最近看書太用功了,應(yīng)該適當(dāng)休息休息,勞逸結(jié)合才是正理?!?/p>

楚君逸沉默片刻才道:“我沒覺得辛苦。”

老子覺得辛苦!衛(wèi)教授的老媽子心都快被逼出來了,他教自家兒子孫子都沒有這么費(fèi)勁過。誰家孩子不是逮到個空閑就偷偷懶,以前楚君逸也這么干過,怎么現(xiàn)在就把自己當(dāng)成金剛超人了?!

楚君逸見衛(wèi)教授像是氣得狠了,連忙過去幫他順氣,嘴里還道:“師父消消氣,有火您就發(fā)出來,徒弟聽著?!?/p>

衛(wèi)教授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你把你的作息改了我就消氣了,你以為自己是超人嗎?就算超人也是要睡覺的,你說說你一天才睡幾個小時?!”

楚君逸低頭聽訓(xùn)。

衛(wèi)教授泄了氣,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凡事看開點(diǎn),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你還年輕,以后有的是時間。要是身體垮了,還談什么未來?你說對不對?”

“恩。”楚君逸低頭應(yīng)了一聲。

“行了,下午你也別去圖書館了,在辦公室睡一覺。晚上去師父家吃飯,聽到?jīng)]?”衛(wèi)教授道。

楚君逸猶豫一下,但在衛(wèi)教授的灼灼注視下,還是點(diǎn)頭同意了。

現(xiàn)在衛(wèi)教授對他是真不放心,在辦公室里架好折疊床,看著楚君逸躺上去,也不離開,拿了本書就坐到了一旁,一邊看書一邊盯著楚君逸。

“師父,您下午沒事?”楚君逸忍不住道,有事就去辦,沒必要在這里盯著他。

衛(wèi)教授皮笑肉不笑道:“管好你自己吧,我就怕自己一個轉(zhuǎn)身,你又溜去圖書館了?!?/p>

楚君逸:“……”他的信譽(yù)又那么差嗎?

衛(wèi)教授拿過桌上的毛巾,疊了兩下就糊到了楚君逸的臉上,惡聲惡氣道:“睡覺!”

楚君逸無奈,閉上雙眼,本以為會失眠,沒想到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就睡了過去。

衛(wèi)教授取了件大衣蓋到楚君逸的身上,輕輕嘆了口氣,這孩子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變著法的跟自己過不去,睡個覺都要有人盯著,真是不省心。

楚君逸睡得很安穩(wěn),一覺醒來外面天色已經(jīng)擦黑,他坐起身時還有些怔愣,好似沒明白自己怎么在這里。

“醒了?”一個男聲響起。

楚君逸愣了愣,偏頭看去,是宋彥明。

“醒了就去洗把臉,該走了。”宋彥明合上手中書,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去哪兒?”楚君逸的聲音有些啞。

“還沒醒透吧?!彼螐┟鬟f給他一杯水,笑道:“晚上去師父家里吃飯,你醒的很是時候?!?/p>

“哦?!背輴瀽灥膽?yīng)了一聲,低頭喝水。

衛(wèi)教授的妻子姓林,是B大商學(xué)院的教授,他們夫妻感情很好,時常叫手下的學(xué)生去他們家里吃飯。

楚君逸和宋彥明到達(dá)衛(wèi)教授家時,屋里的人還真不少,邱蕓和林教授手下的一位女同學(xué)正在幫著擺碗筷,另有幾位男同學(xué)看到他們倆來了便打招呼:“呦,來得可真準(zhǔn)時?!?/p>

楚君逸笑著點(diǎn)頭,跟宋彥明一起去找衛(wèi)教授。

剛才他看了一圈,除了衛(wèi)教授手下的三個學(xué)生,就連林教授手下的學(xué)生也過來了。

衛(wèi)教授正在書房,見到他們倆進(jìn)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對楚君逸道:“看你睡得挺好,就沒叫醒你?!?/p>

楚君逸笑了笑,沒有接話。

衛(wèi)教授的視線在他臉上轉(zhuǎn)了一圈,見楚君逸的面色不似先前那般蒼白,這才露出一點(diǎn)笑意,“這樣才對嘛,年紀(jì)輕輕的不要那么拼,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楚君逸抿了抿唇,還是沒有接話。

“行了,出去吧,該吃飯了?!毙l(wèi)教授起身往外走。

楚君逸和宋彥明跟在他的身后。

林教授腰上系著圍裙,站在廳里往門口看,像是在等著什么人。

衛(wèi)教授過來隨口問了一句:“干嘛呢?”

“糖沒了,我讓小顧幫我去買包糖?!绷纸淌诨卮?。

楚君逸的眼皮跳了一下,據(jù)他所知,不管是衛(wèi)教授還是林教授,手下都沒有姓顧的學(xué)生,這個小顧……是誰?

林教授說完就往衛(wèi)教授身后看了一眼,這一看頓時大驚失色,一把拉過楚君逸的胳膊,連忙問道:“君逸這是怎么了?臉色這么差?這才多長時間沒見呀,怎么就瘦了一大圈?”

“他現(xiàn)在還算好的呢,今天逼著他睡了一下午,不然臉色更難看?!毙l(wèi)教授翻了個白眼。

林教授眼睛一立,對著自家老頭開起火來:“你真是太過分了,人家孩子好好的,你干嘛給他布置那么多課業(yè),你看把他累的?!”

無辜背了黑鍋的衛(wèi)教授覺得自己真是比竇娥還冤,當(dāng)下辯解道:“我比誰都希望他休息,而且我沒給他布置多少課業(yè),你別冤枉我呀!前幾天跟你說的事你忘啦?”

前幾天?林教授眨了眨眼,忽然記起自家老頭前幾天說的話,他說學(xué)生太用功很發(fā)愁,問她有沒有辦法讓學(xué)生偷偷懶什么的。

記得那時她的回答就是連著翻了幾個白眼,學(xué)生混日子發(fā)愁,怎么學(xué)生用功還發(fā)愁呢,真是不可理喻。

現(xiàn)在看到楚君逸這幅樣子,林教授覺得自己的母愛都要泛濫了,這可憐的孩子,怎么就攤上自家老衛(wèi)這么不靠譜的師父了呢?

衛(wèi)教授也覺得冤枉,學(xué)生太用功這種事最多只能在家里說說,他要是到學(xué)校問同事,估計就不只是白眼這么簡單了。

楚君逸都快尷尬死了,連忙為自家?guī)煾刚f好話:“不關(guān)師父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師娘別生氣,師父對我很好的?!?/p>

“別理那老頭。”林教授皺了皺鼻子,對著衛(wèi)教授哼了一聲,拽著楚君逸往沙發(fā)處走,順便還對宋彥明招手道:“來來來,吃水果,等到糖買回來就可以做最后一道菜了?!?/p>

被老婆無視的衛(wèi)教授撇了撇嘴,跟在老婆身后也去了沙發(fā)那邊。

楚君逸還想著那位“小顧”同志是誰,他不會開口詢問,但宋彥明卻沒什么顧忌,直接問道:“師娘又收徒弟了?”

“對呀,今年收了一個學(xué)生,我覺得挺不錯的。”林教授笑道。

“那倒是挺好,我們又多了一個小師弟?!彼螐┟髡f完又問:“是師弟吧?”

“是呀。”林教授笑得開心。

師父師娘是一家,下頭的徒弟也快趕上師出一門了,楚君逸不由看了衛(wèi)教授一眼,他老人家可是連著兩年都沒再收徒弟了。

“照顧你們?nèi)齻€就夠我忙了。”衛(wèi)教授冷哼一聲,隨后又瞪了楚君逸一眼,恨鐵不成鋼道:“尤其是你,沒事別瞎折騰,害得為師一把年紀(jì)了還要跟著操心?!?/p>

“說話就說話,訓(xùn)孩子干嘛?”林教授瞪了自家老頭一眼。

衛(wèi)教授:“……”他的地位受到了嚴(yán)重的打擊。

林教授轉(zhuǎn)過頭,和顏悅色道:“我新收的學(xué)生姓顧,叫……”

就在這時,門外進(jìn)來一人打斷了林教授的話,他說:“導(dǎo)師,糖買回來了。”

“太好了,快把糖給我?!绷纸淌谛χ焓帧?/p>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投到了那人身上,除了楚君逸以外。

楚君逸背對著門,低頭死死盯著腳下那塊地,眼中情緒紛亂,臉上血色褪了個干凈。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是那個人……

一只手越過楚君逸的肩膀,將一包糖遞給了林教授,楚君逸能夠感覺到有人站在他的身后,又從身后走到了他的身側(cè)。

他緩緩抬起頭,控制著臉上的表情,目光從那人腳下一寸一寸的往上移,最后映入眼簾的是那張熟悉到骨子里的臉。

男子勾著嘴角,眼中還閃爍著愉悅的情緒,見楚君逸看過來,直接笑瞇了眼,道:“我們還真有緣分,竟然又見面了?!?/p>

楚君逸木然的點(diǎn)著頭,的確很有緣分。

林教授都走到了廚房門口,忽然回頭說了一句:“對了,這孩子姓顧,叫顧誠之,很好記的名字。”

男子伸出一只手,笑道:“正式介紹一下,顧誠之,我的名字,很高興認(rèn)識你?!?/p>

楚君逸覺得自己好似被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人控制著身體,握住了伸過來的那只手,聲音冷靜得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他說:“楚君逸,認(rèn)識你很高興?!?/p>

而另一個人,蜷縮在內(nèi)心深處,冷眼旁觀,靜靜的崩潰。

他想……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吧。

第181章 對門

“楚……君逸?”顧誠之眉頭微動,偏頭看向衛(wèi)教授。

衛(wèi)教授點(diǎn)頭道:“就是他。”

顧誠之笑道:“久仰大名。”

在場眾人皆是一頭霧水,包括楚君逸在內(nèi)。

衛(wèi)教授解釋道:“他是顧老頭兒的孫子。”

“哦哦哦。”眾人連連點(diǎn)頭,表示理解。

楚君逸:“……”

顧老頭兒是何人?

此人就是文翰閣的老板,楚君逸的忘年交,衛(wèi)教授的好友,顧老爺子是也。

無力感兜頭撲來,楚君逸真是……不想說話了。

按理說,楚君逸和顧老爺子相識已久,對他家的情況應(yīng)該了然于心才對。

可事實跟理想之間總會發(fā)生那么一點(diǎn)偏差,楚君逸知道顧老爺子有倆兒子,還有倆孫子,但他也是真不知道顧老爺子的兒孫姓名。

從前世起,楚君逸對人對事就有點(diǎn)冷淡,他交朋友只看人,對于其他的事情都不太關(guān)注,到了現(xiàn)代更是如此。

上大學(xué)前,他的時間沒有那么充裕,一個月能去文翰閣兩次就不錯了,而且還不是每回都能見到顧老爺子。

上大學(xué)后,他的時間寬裕了一點(diǎn),和顧老爺子聊得多是書畫古籍,家庭方面聊得不多,他也真沒心思去查別人家的戶口本。

可能是認(rèn)識的時間太長了,顧老爺子提起自家孩子也不喊名字,總是“我家老大”、“我家老二”,或是“我家那個臭小子”這樣的叫,楚君逸聽過之后也沒有問過具體姓名,估計顧老爺子也是忘了他沒跟楚君逸介紹過他家孩子的名字吧。

楚君逸有些怔愣的想著,如果幾年前就知道了這件事,或許……他的心情不會比現(xiàn)在好多少,因為這個人沒有那些記憶,見了也是徒增苦惱。

“祖父經(jīng)常會提起你,然后說我不穩(wěn)重?!鳖櫿\之含笑道。

楚君逸的表情空白了幾秒,木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愣愣回答:“原來你就是顧老口中的‘臭小子’……久仰了……”

顧誠之:“……”

楚君逸回過神,反應(yīng)過來剛才的話說得有問題,連忙又接了一句:“開玩笑的?!?/p>

顧誠之無力的擺擺手,無奈道:“行了,祖父在家也這樣喊我。”

邱蕓先前已經(jīng)認(rèn)識了,顧誠之又和宋彥明互相介紹了一下,而后坐到了楚君逸身邊,問起了一直想問的話:“你的臉色很差,不舒服嗎?”

其實他早就想問了,看到楚君逸是真高興,但在看到他的臉色時也是真擔(dān)心,不過之前問這話不合適,現(xiàn)在互通了名字,自己也坐到了他的身旁,自然要問上一問。

“我沒事,大概是這兩天沒睡好吧。”楚君逸臉上的表情標(biāo)準(zhǔn)得可以去當(dāng)教科書。

顧誠之不想聽這種客套話,但他們倆還沒熟到那種程度,人家已經(jīng)說沒事了,他在追問就是不識趣,無奈之下只得悻悻閉嘴。

自從那日相遇后,顧誠之就總會想起這個人,他對楚君逸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那種感覺縈繞心底,久久不散。

他相信這世上有一見鐘情,因為他家父母就是如此,但他從沒想過一見鐘情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這段時間,他有事沒事就會去那家茶樓轉(zhuǎn)轉(zhuǎn),可他想見的那個人一直沒有出現(xiàn)。

今天能在導(dǎo)師家里遇到這個人,對他來說真是意外之喜。

他想,老天對他還真是厚愛,不過他要一步一步的來,可不能把人嚇跑了。

這樣想著,顧誠之臉上的神情更加溫和,嘴角的笑意也加深了幾分。

楚君逸的視線早已投向別處,他盯著茶幾上的果盤,拿過一個桔子就開始剝皮,剝完一個遞給了衛(wèi)教授,再剝一個遞給了宋彥明。

顧誠之支著下巴看著他,笑著問道:“有我的嗎?”

楚君逸頓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又拿起一個桔子開始剝,剝完之后遞給了顧誠之。

顧誠之接過,笑著道謝,而后撕下一瓣遞到了楚君逸嘴邊,道:“借花獻(xiàn)佛?!?/p>

楚君逸:“……”

眾人:“……”兄弟,你的目的太明顯了。

要說方才眾人還只是懷疑,現(xiàn)在就能百分之百的確定,顧誠之是想要追楚君逸,這貨就差在腦袋上舉牌了。

楚君逸臉上的表情差點(diǎn)崩掉,暗暗咬牙,往后一靠,緩緩說道:“不用了……你吃吧……”

顧誠之暗道可惜,目光注視著楚君逸,順便還將那瓣桔子扔進(jìn)自己嘴里,一邊吃還一邊道:“很好吃?!?/p>

楚君逸的臉是徹底僵了,如坐針氈,芒刺在背,如是而已。

衛(wèi)教授干咳一聲,解圍道:“行了,吃飯吧?!?/p>

宋彥明十分配合,順便還拉了他家小師弟一把。

楚君逸順勢起身,和宋彥明一起跟在衛(wèi)教授身側(cè)。

衛(wèi)教授笑著點(diǎn)頭,往餐桌走的時候還不忘瞪了顧誠之一眼。

顧誠之摸了摸鼻子,暗自反省,好像有點(diǎn)做過頭了。

一頓飯吃得心力交瘁,楚君逸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顧誠之時不時的會偏頭看他一眼,幸虧他還有點(diǎn)分寸,要是動筷子給他夾菜,估摸著楚君逸就真的吃不下了。

飯畢,眾人散場,楚君逸剛剛換好鞋,就見顧誠之走過來道:“我送你回家?”

楚君逸身體一僵,而后又緩緩放松,搖頭道:“不用了?!?/p>

顧誠之還想說什么,結(jié)果就聽衛(wèi)教授喊他:“顧小子,你留下,我有話跟你說?!?/p>

楚君逸看準(zhǔn)時機(jī)對衛(wèi)教授道:“師父,我先走了。”說完又對顧誠之點(diǎn)了下頭,轉(zhuǎn)身就出了門。

顧誠之目送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無奈轉(zhuǎn)身,問道:“師公有何吩咐?”

“跟我去書房?!毙l(wèi)教授沉聲道。

書房里,兩人相對而坐,衛(wèi)教授率先開口:“說吧,你和君逸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誠之輕咳一聲,將他們上次見面的情況敘述出來。

“就這樣?”衛(wèi)教授略有懷疑,“沒別的事了?”

“還能有什么事?”顧誠之疑惑道。

衛(wèi)教授低頭沉吟,他和楚君逸認(rèn)識了好幾年,對這孩子還是有些了解的,其他人看不出來的事情不代表他也看不出來。

楚君逸很緊張,他臉上的平靜是裝出來的,從顧誠之出現(xiàn)到眾人離開,他臉上的表情就沒怎么變過,只是裝得太過自然,其他人沒注意而已。

“你們是哪天見得面?”衛(wèi)教授問他。

顧誠之報出了日期,又道:“我到京市的第二天就遇到了他?!?/p>

衛(wèi)教授皺眉思索,算算時間,他們倆相遇的時候正是他給楚君逸放假的那兩天,結(jié)果假期過完楚君逸就開始瘋魔了。

但是看顧誠之的樣子,當(dāng)時什么事也沒發(fā)生呀,為什么楚君逸會變成這樣呢?

“師公,我對他是真心的,您幫幫我唄?”顧誠之觍著臉道。

衛(wèi)教授瞥了他一眼,冷哼道:“看你剛才干的那點(diǎn)子破事,我都想把你打出去?!?/p>

顧誠之尷尬道:“我找他快有一個月了,突然見面難免有些激動?!?/p>

衛(wèi)教授冷笑不語。

“而且我覺得他對我也有感覺?!鳖櫿\之干咳道:“他看到我很緊張,但是面對你們就不會?!?/p>

“看出來了?”衛(wèi)教授挑了挑眉。

顧誠之點(diǎn)頭道:“我能感覺到,他對我挺有好感的?!?/p>

衛(wèi)教授緩聲道:“君逸是個好孩子,你也放尊重點(diǎn),沒事別去撩撥他。至于你們的事,我不管,你們自己看著辦。那孩子的心思重,有事也不喜歡說,你也別給他太大的壓力。他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從你們見面之后他就開始玩兒命的折騰自己,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我感覺這事與你有關(guān)?!?/p>

“我?”顧誠之很是不解,他什么事也沒干呀。

衛(wèi)教授白了他一眼,揮手道:“天也不早了,你回家吧,看到顧老頭兒時幫我問聲好?!?/p>

“哦?!鳖櫿\之帶著滿心疑惑離開,決定回家之后就去老爺子那里套話,務(wù)必要把楚君逸的情況全都套出來。

卻說楚君逸回到家,直到房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才緩緩?fù)鲁鲆豢跉狻?/p>

太突然了,他沒想到會這么快的見到那個人,相貌相同,聲音相同,就連名字……也是相同的。

他真的在懷疑,那個人到底是不是顧誠之的轉(zhuǎn)世,如果是……他能否恢復(fù)前世的記憶?

他是林教授手下的學(xué)生,兩個人日后見面的次數(shù)不會少,而且看他今天的表現(xiàn)……楚君逸眸光幽暗,緊抿雙唇,他不知那個人心里是怎樣想的,但他知道,在那個人恢復(fù)前世的記憶之前,他是不可能接受他的。

既然如此,他就該做好心理建設(shè),不管多么相似,缺少最重要的一環(huán),他都不是那個人。

楚君逸來到書房,桌上地上皆是書籍,靜立于桌前,伸手合上了攤開的書,輕輕的嘆了口氣。

研究前世、輪回和記憶的人多不勝數(shù),他這種連半吊子都算不上的人能研究出什么結(jié)果來,不過是作繭自縛,徒增苦惱罷了。

他沒辦法看到那個人的靈魂,那就只能靠記憶來分辨。

如果他能恢復(fù)記憶,那就是他們緣分未斷;如果他到死也想不起來,那就是他們有緣無分,合該咫尺天涯。

思及此,楚君逸又嘆了口氣,往桌上瞥了一眼,轉(zhuǎn)身離開書房,這些書……沒必要再看了。

待到他洗完澡,正準(zhǔn)備上床睡覺時,手機(jī)鈴聲大作,楚君逸拿起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他猶豫了一瞬,還是按了接聽。

“睡了嗎?”顧誠之含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楚君逸握著手機(jī)的手緊了緊,深吸口氣,回答:“你說呢?”

“也是,要是睡了就不能接電話了?!鳖櫿\之的聲音透過話筒略微有些失真。

楚君逸失神了幾秒,問道:“有事?”

顧誠之笑道:“不問問我為什么會有你的電話?”

“有必要問嗎?”楚君逸淡淡回答,不管是顧老爺子還是衛(wèi)教授,就連林教授那里都存有他的電話號碼。

“好吧,的確沒有必要問?!鳖櫿\之的聲音透著無奈。

“還有事嗎?”楚君逸又問一遍。

顧誠之嘆了口氣,回答:“沒事,就是想要告訴你我的電話,我的手機(jī)二十四小時開機(jī),歡迎來電?!?/p>

楚君逸抿唇不語。

顧誠之見他不說話,無奈道:“那……晚安?”

“晚安?!背莼亓艘痪洌蟀戳藪鞌唷?/p>

顧誠之支著下巴看著手機(jī)螢?zāi)?,心里很無奈,看來他的追求之路還很遠(yuǎn)呀。

楚君逸看著手機(jī),發(fā)了一會兒的呆,躺到床上嘆了口氣,這種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兒呀。

之后的幾天,衛(wèi)教授發(fā)現(xiàn)他家小徒弟正常了,不再將自己當(dāng)成超人來使喚,雖說不知他為何改變,但正常了就比不正常要好,衛(wèi)教授滿意的笑了。

楚君逸這些天一直在調(diào)整心態(tài),皮相是父母給的,顧誠之像極了那個人也不是他的錯,問題在自己身上,是他自己看不開,不過是個相似的人罷了,沒必要大驚小怪的。

先前兩次見面,他會失態(tài)完全是因為太突然了,他連一點(diǎn)心理準(zhǔn)備都沒有,而那個人就以一種強(qiáng)硬的姿態(tài)直接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讓他如何能夠冷靜對待。

現(xiàn)在既已知道緣由,自然不會放任自己,調(diào)整好情緒才是要緊事,至于其他……隨緣吧。

距離那日已經(jīng)過了好多天,顧誠之都沒有露過面。

不得不說,楚君逸心里還是稍稍松了口氣,他不出現(xiàn)的這段時間正好可以讓他調(diào)整心態(tài),而心底深處的那抹失落則是被他刻意遺忘掉了。

臨近九月末,楚君逸的情緒也調(diào)整得差不多了,如果再見顧誠之,應(yīng)該不會再像先前那般失態(tài)。

不過他已經(jīng)好多天沒看到那個人了,誰知他是不是膩了……楚君逸垂下雙眸,掩去眼中復(fù)雜的情緒。

回家時,楚君逸剛出電梯的門,就見他家對面的大門正開著,站在外面還能看到里面有人不停的搬著家俱,想來是有人入住了。

這層樓只有兩套房子,一套是楚君逸在住,另一套從沒見過有人入住,楚君逸記得對面的房子已經(jīng)空置很久了,沒想到還會有人搬進(jìn)來。

雖說是鄰居,但楚君逸還是有點(diǎn)眼力價的,人家正忙著呢,他沒必要非在這個時候過去打招呼,等到對門收拾完再過去不是更好嘛。

這樣想著,楚君逸就拐回到自家門前,剛想拿鑰匙開門,他就聽到了對門里傳來的一個聲音。

“差不多了,明天再來吧?!?/p>

楚君逸的臉木了,開門的動作也僵住了,他就不明白了,怎么到哪里都能碰到他呢?!

幾個搬家工人從對面的門里出來,后面還跟著一名男子,他剛剛出門就瞄到了楚君逸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喜色,對著搬家工人比了個手勢,而后就往楚君逸所在的位置走去。

“好巧呀,你住這里?”顧誠之笑道。

楚君逸緩緩轉(zhuǎn)身,抬頭看向顧誠之,木著臉道:“你要搬過來?”

“對呀,前段時間買的房子,這兩天才開始收拾。”顧誠之嘴角含笑,滿面春風(fēng)。

“你搬出來住,顧老同意了?”楚君逸悶聲問道。

“同意了,老爺子巴不得我趕緊滾蛋呢。”顧誠之笑道。

他已經(jīng)跟顧老爺子報備過了,顧老爺子對于孫子追求楚君逸還是很支持的,搬出去也方便,只是讓他沒事就回去看看。

楚君逸無語,對于顧誠之的話是一句也不信,顧家的倆兒子倆孫子常年不在京市,顧老爺子想念兒孫是肯定的。

顧誠之大學(xué)是在A大念的,這點(diǎn)他知道,A大也是全國十大名校之一,本來他可以接著在A大讀研,誰曾想?yún)s考到了京市的B大,八成是回來陪顧老爺子的,結(jié)果回來沒幾天又搬了出來……楚君逸已經(jīng)不想知道原因了。

“相逢即是有緣,一起吃頓飯怎么樣?”顧誠之笑著提議。

楚君逸連忙拒絕:“不用了,你那邊還忙,我就不打擾了?!?/p>

“還是要請的,我還欠你一頓飯呢。”顧誠之瞥了一眼楚君逸拎著的菜蔬,“你沒吃飯,我也沒吃飯,大家坐一起吃個飯,聊聊天挺好的?!?/p>

楚君逸:“……”

“不然你請我去你家里吃?”顧誠之接著提議。

楚君逸木然道:“去外面吃吧?!?/p>

“好呀。”顧誠之笑道。

楚君逸:“……”

作者有話要說:

顧誠之:(嘆氣)君逸,你真的好難追呀。

楚君逸:(木然)只要你恢復(fù)記憶,我立馬嫁給你,還自帶房子和嫁妝。

顧誠之:……(打電話)作者,你給老子死出來!趕緊讓老子恢復(fù)記憶,不然老子抄了你的家!

作者:(發(fā)抖,淚流滿面)這還是親兒子嗎?!

第182章 疑惑

十一假期,有的同學(xué)選擇回家,有的同學(xué)選擇和朋友出去玩,還有的同學(xué)選擇了泡在圖書館。

顧誠之走進(jìn)圖書館的閱覽區(qū),一眼就看到了埋頭看書的楚君逸。

從他所站的位置看去,楚君逸和不遠(yuǎn)處的窗戶重疊到了一起,陽光下的剪影格外清晰,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顧誠之站在那里又欣賞了一會兒,這才滿意的走了過去。

楚君逸對周遭情況充耳不聞,顧誠之有些無奈,相對而坐,務(wù)必要讓楚君逸一抬頭就看到他,瞄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而后便支著下巴盯著楚君逸看。

這一看,就是一個半小時。

楚君逸在這段時間內(nèi)一直都沒有抬頭,也不知是沒注意到對面有人,還是說他知道卻不想搭理對面的人。

顧誠之輕嘆一聲,起身走到楚君逸身側(cè),伸手扣住了楚君逸的手腕,道:“別看了,該吃飯了?!?/p>

楚君逸盯著抓在手腕上的那只手,愣了好幾秒才抬頭看去。

顧誠之見他一臉茫然,心里像是被小貓爪子撓過一般,癢得不行,但他還知道分寸,很快就放開了楚君逸的手腕。

楚君逸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想起他方才說了什么,看了一眼時間,的確到了飯點(diǎn),之后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收拾東西,而后跟著顧誠之離開了圖書館。

自從顧誠之入住了他家對門的房子,楚君逸就覺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有了飛躍式的進(jìn)步。

晨練時會碰到,去學(xué)校時還會碰到,至于離開學(xué)?!櫿\之會直接過來等他一起回家。

原本的那點(diǎn)子別扭和僵硬都被一次次的相遇給磨沒了,或許楚君逸還該謝謝他,要是讓他自己調(diào)節(jié),指不定要花多久才能調(diào)節(jié)到現(xiàn)在這般自然。

衛(wèi)教授怕他哪天突然再犯病,所以想讓宋彥明或是邱蕓盯著他吃飯。

而顧誠之在知道這件事后立馬毛遂自薦,自告奮勇的接下了這個任務(wù),楚君逸的意見不予考慮,衛(wèi)教授師徒三人都覺得這樣很好。

于是乎,這幾天的早飯午飯晚飯,楚君逸都是跟顧誠之一起吃的……

其實楚君逸跟顧誠之的相處還不錯,除了在衛(wèi)教授家見面那次以外,顧誠之并沒有其他出格的舉動,所有的行為都在楚君逸的可承受范圍內(nèi),就連想要推辭都不好找借口,也不知是受了誰的指點(diǎn)。

而且楚君逸目前還不想跟他翻臉,不止是因為顧誠之是林教授的學(xué)生,兩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里面還有他那張臉的原因。

但是要說兩個人吃飯很愉快,也不盡然,原因在于——

“你吃飯就吃飯,能不能別再看我了?”楚君逸覺得他都快吃出心肌梗塞了。

顧誠之正色道:“你吃得太少了?!?/p>

楚君逸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你再看我,我就真吃不下了?!?/p>

顧誠之嘆氣道:“之前在圖書館,我坐在你對面一個多小時,你連一個眼神都沒丟給我,怎么吃飯時反應(yīng)這么大?”

楚君逸不理他,低頭用筷子戳著盤子里的米飯。

“行了,你吃吧,我不看你了?!鳖櫿\之埋頭開始吃飯。

飯畢,顧誠之又跑去買了兩杯綠茶,自己留了一杯,另一杯遞給了楚君逸,道:“比不上你沏的,湊合湊合吧?!?/p>

楚君逸接過喝了一口,味道一般,的確只能是湊合,他想把這杯綠茶的錢還給顧誠之,但顧誠之堅決不要。

“咱們倆是什么關(guān)系,一杯綠茶的錢你也要給?”顧誠之不滿道。

“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給你你就拿著?!背萦悬c(diǎn)牙疼,他們倆啥關(guān)系都沒有,別說的那么曖昧行嗎?!

“你看呀,你師父就是我?guī)煿憧梢运闶俏野雮€師兄了。而且我們倆還是鄰居,遠(yuǎn)親不如近鄰,日后麻煩你的時候多著呢,這杯綠茶算我請你的還不行?”顧誠之接著道。

楚君逸只覺一群烏鴉從頭頂飛過,師兄你個頭呀,認(rèn)識了這段時間幾時聽他喊過師兄?!而且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這件事絕對沒有商量的余地!

顧誠之是擺明車馬不收他的錢,楚君逸也覺火大,他能預(yù)見到以后這種事絕對不會少。

“要不然,你把你的飯卡放我這兒,以后我?guī)湍阗I飯?!鳖櫿\之提議道。

楚君逸好似看到一群草泥馬從眼前奔跑而去,掛著一腦袋黑線瞪著他,這貨絕對是故意的,這句話才是他的目的吧?!

顧誠之笑道:“我說真的,以后我?guī)湍阗I飯吧,這樣方便?!?/p>

楚君逸咬了咬牙,額上青筋直蹦,伸手搶過顧誠之的飯卡,拂袖而去。

顧誠之愣了一下,對于飯卡被搶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起身跟在楚君逸的身后,想看看他要干嘛。

楚君逸黑著臉來到了充值處,往顧誠之的飯卡里充了五百元,而后又把飯卡丟回到顧誠之懷里。

愛買買,反正他花的是自己的錢。

顧誠之笑得更開心了,拿不到對方的飯卡,但楚君逸把錢充到了他的飯卡里,說明他不反對他幫著買東西。當(dāng)然,反對也沒關(guān)系,反對也是要買的。

楚君逸很是窩火,尤其是見顧誠之這樣,他又瞪了顧誠之一眼,轉(zhuǎn)身就往圖書館走。

“君逸,等一下。”顧誠之連忙追上來。

楚君逸不理他,剛才還說是半個師兄呢,現(xiàn)在又變會原來的稱呼了。

“君逸。”顧誠之拉住了他的胳膊,“我還有事沒說呢?!?/p>

楚君逸瞥了一眼拽著他胳膊的手,雙眼微瞇,抬頭看向顧誠之,讓他有話就說,別動手動腳的。

顧誠之十分識趣的松開,從善如流的回答:“祖父想請你吃飯?!?/p>

楚君逸愣了一下,眨了眨眼。

顧誠之覺得那只小貓爪子又出現(xiàn)了,他清了清喉嚨,道:“祖父知道我們倆當(dāng)了鄰居,覺得日后要麻煩你的地方肯定很多,正好他也有段時間沒見你了,所以想請你去家里吃頓飯?!?/p>

“哦……”楚君逸抿了抿唇,問他:“什么時候?”

“今天有空嗎?”顧誠之問道。

“有空。”楚君逸回答。

顧誠之笑道:“那就今晚吧?!?/p>

楚君逸點(diǎn)頭道:“行,晚上我過去?!?/p>

“一起去吧?!鳖櫿\之見他想要反駁,連忙道:“你要回去換衣服,我也要回去取東西,沒必要分開走呀?!?/p>

楚君逸沉默了一瞬,點(diǎn)頭同意了。

兩個人商量完這件事便分開了,楚君逸回到圖書館,顧誠之則是去找林教授。

下午,楚君逸看書時不自覺的開始走神,顧誠之的態(tài)度越來越明顯,偏偏他什么也沒說,周圍的人都在旁觀,時不時還會推波助瀾一下。

他和顧老爺子相識多年,晚上這頓飯于情于理他都應(yīng)該過去,至于過去之后會怎么樣……他不信顧老爺子不知道顧誠之想干嘛。

楚君逸伸手揉了揉眉心,他想跟顧誠之拉開距離,距離太近會讓他產(chǎn)生不安。但是他退一步,顧誠之就會往前進(jìn)一步,有時踏進(jìn)了他的警戒線內(nèi),呆上一秒又會退出去。

他不想說些傷人的話,傷了顧誠之,他心里也不好受,他到現(xiàn)在都無法確定顧誠之是不是那個人的轉(zhuǎn)世,有時會讓他感覺很像,但有時又會讓他覺得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人。

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不知該用什么態(tài)度來對待顧誠之,太近不行,太遠(yuǎn)也不行;親密不行,生疏……還是不行。

顧誠之也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才能恢復(fù)記憶,他也沒辦法判斷顧誠之到底是不是前世的那個人。他都想去請個天師幫忙招魂了,看看有沒有辦法能分辨出那個人的靈魂。修仙小說里,主角一眼就能看穿對方的靈魂,他也想學(xué)習(xí)這項技能。

楚君逸嘆了口氣,將種種思緒拋出腦海,開始靜心看書。

夕陽西下,楚君逸收拾東西回家,顧誠之已經(jīng)先一步回去了,待到他回家換了衣服,他們就可以去顧老爺子那里了。

剛到家不過十分鐘,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楚君逸動作一頓,過去開門。

顧誠之站在門外,往楚君逸身上看了一眼,笑道:“剛回來?”

“恩。”楚君逸應(yīng)了一聲。

“不請我進(jìn)去?”顧誠之挑了挑眉。

楚君逸猶豫了一下,沒有動作。

顧誠之嘆氣道:“那我回家等你好了?!?/p>

楚君逸默默讓開,讓人進(jìn)來。

“你布置的?”顧誠之進(jìn)屋后環(huán)視一周。

“恩?!背莼卮?。

“布置得真好?!鳖櫿\之看向他,笑道:“什么時候去我那兒,也幫我布置一下,我對這些不在行。”

楚君逸無語,這人太會順桿爬了。

顧誠之也不在意他的沉默,看到沙發(fā)上放置的衣服,問道:“你還沒洗澡?”

楚君逸沉默不語。

“趕緊去趕緊去,不用管我。”顧誠之說完又加了一句:“我就在客廳等著你,不會亂走的?!?/p>

楚君逸深吸口氣,拿起沙發(fā)上的衣服,走進(jìn)了浴室。

顧誠之眼中泛起笑意,背著手在客廳里信步游走,不過他很快就收斂了笑容,皺著眉細(xì)細(xì)打量,臉色漸漸凝重。

這里的擺設(shè)和布置都是雙人的,但是據(jù)他所知,楚君逸一直都是一個人住,那么……為何會這般布置?

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兒,顧誠之觀察得更加認(rèn)真,面色也越發(fā)古怪,這里布置成了雙人空間,但細(xì)細(xì)查看就能發(fā)現(xiàn)這里只有一個人生活的痕跡,為什么呢?

顧誠之很不解,左看看右看看,疑惑漸漸堆積,可他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楚君逸洗完澡出來,就見顧誠之站在客廳中央,目光投向了旁邊的一面墻壁,跟著看過去,就見墻上掛著一柄寶劍,他眸光微動,問道:“看什么呢?”

顧誠之還在想這屋里另一人的空間是楚君逸為誰留的,結(jié)果還沒等他想明白,楚君逸就出來了,他尷尬了一瞬,連忙找理由,正巧看到了墻上的寶劍,順口回答:“這柄寶劍挺不錯的。”

“是不錯。”楚君逸走過去,取下那柄寶劍,拔劍出鞘,劍身光華流轉(zhuǎn)。

顧誠之眼睛一亮,接過那柄寶劍,愛不釋手,本來還以為只是裝飾,沒想到卻是一柄好劍。

楚君逸靜靜的看著,見顧誠之把玩一會兒就把寶劍遞了回來,神情中沒有半分異樣,他垂下雙眸,收劍回鞘,轉(zhuǎn)身將寶劍掛回去,暗嘆一聲。

這柄寶劍是他去“劍鄉(xiāng)”泉市特意打造的,而原形則是前世陪伴了那個人一輩子的那柄寶劍,本以為顧誠之見到后會有點(diǎn)反應(yīng),誰知……或許還是他想太多了。

顧誠之看著楚君逸的背影,肩不算太寬,但是腰細(xì)腿長,看上去……分外可口,只可惜他還沒追到人,遺憾呀。

兩個人到達(dá)顧老爺子家時,正趕上飯菜出鍋,顧老爺子也沒廢話,直接把倆孩子趕去洗手。

三人坐下吃飯,顧老爺子又開了瓶酒,楚君逸抽了抽嘴角,這人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呀。

顧誠之抿了一口,挑眉道:“悶倒驢?”

楚君逸手里的酒杯都遞到了嘴邊,聞言又落回到桌子上,今天這酒……他還是不喝了吧。

顧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顧誠之一眼,哼哼了兩聲愣是沒說話。

顧誠之眨了眨眼,發(fā)現(xiàn)楚君逸的酒杯已經(jīng)放回到桌上,當(dāng)下明白過來:臥槽!這人不會喝酒,老子怎么就犯蠢提醒他了呢?!

楚君逸看到這祖孫兩人的眼神交流,心塞得更加厲害,這都是什么事呀!

最后,那瓶酒被顧誠之和顧老爺子瓜分干凈,楚君逸也意思了一下,喝了小半杯,他杯里剩下的酒都進(jìn)了顧誠之的肚子。

雖說楚君逸喝得不多,但他也快要驢了,顧誠之坐在旁邊看著他,心里直癢癢,不過在楚君逸同意之前,他是不會化身禽獸的。

顧老爺子滿面紅光,看向楚君逸的目光比看顧誠之還要親近,要是自家孫子行動力再強(qiáng)一點(diǎn),把人追到手,那他就更高興了。他起身對著楚君逸道:“君逸,來來來。爺爺給你看點(diǎn)好東西。”

楚君逸應(yīng)了一聲,而后愣住,爺爺?

顧老爺子喜笑顏開,拉著楚君逸的手就往屋里走,邊走邊道:“咱們認(rèn)識了那么多年,你就跟我孫子似的,叫聲爺爺虧不了你?!?/p>

楚君逸:“……”

“祖父,您親孫子在這呢。”顧誠之笑道。

顧老爺子冷哼道:“祖父祖父,叫著一點(diǎn)也不親?!?/p>

“額……”顧誠之無奈道:“當(dāng)初是您讓我們喊祖父的,說爺爺太俗氣。”

顧老爺子一扭頭,不看他。

顧誠之走在楚君逸身邊,調(diào)侃道:“你看,你一來,我就失寵了?!?/p>

楚君逸:“……”別以為你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我就不知道你們倆是一伙兒的!

顧老爺子的收藏很多,新入手的是一幅字,筆鋒綺麗,獨(dú)有韻味,不同于四平八穩(wěn)的書法,的確是幅好字。

楚君逸看得連連點(diǎn)頭,眼角眉梢也帶出了笑意。

顧老爺子笑道:“君逸呀,你以此字為題,作畫一幅以配之。”

顧誠之十分上道,顧老爺子剛剛說完話,他就在書桌上備好了筆墨紙硯,可見沒少干過這事。

楚君逸覺得自己可能是喝醉了,竟然會開口問:“畫什么呀?”

“畫人怎么樣?”顧老爺子笑道。

“人?”楚君逸歪頭問道:“畫誰?”

“畫我?!鳖櫿\之界面。

楚君逸點(diǎn)點(diǎn)頭,來到桌前,提筆作畫。

顧誠之和顧老爺子站在旁邊觀察,一邊看還一邊點(diǎn)頭。

不過在這幅畫完成之際,顧誠之和顧老爺子同時皺起了眉,畫中之人……形似神不似,只看容貌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但神態(tài)眼神卻是另一個人。

楚君逸看著畫中人發(fā)愣,看到那幅字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個人練劍的樣子,飄逸炫目,獨(dú)有韻味,那是印刻在他心底的場景。

不過他也沒愣多久,顧誠之的一句話直接將他的酒都給驚醒了。

“君逸,你畫的人……是我嗎?”顧誠之疑惑道。

作者有話要說:

楚君逸:(扼腕)喝酒誤事呀。

顧誠之:(面無表情)君逸,我們來談?wù)劗嬛腥说降资钦l?

楚君逸:(冷聲)抱歉,我們現(xiàn)在不熟,畫中人是誰和你沒關(guān)系。

顧誠之:……(打電話)作者,你給老子出來!老子媳婦心里的人到底是誰?!你給老子個準(zhǔn)話!

作者:……(裝死)抱歉,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wù)區(qū)……

第183章 夢境

屋中安靜異常,顧誠之和顧老爺子齊齊看向楚君逸。

楚君逸背后有冷汗?jié)B出,面對顧誠之的疑惑,他頓了幾秒才回答:“不是你?!?/p>

“那是誰?”顧誠之更加不解。

楚君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你的身上沒有殺意,不適合這幅畫,所以我畫的人不是你。”

顧誠之盯著畫中人看了半晌,點(diǎn)頭同意了他的觀點(diǎn)。

顧老爺子看了看那幅畫,又抬頭看了看楚君逸,若有所思。

楚君逸見勉強(qiáng)糊弄過去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氣,但在他想要拿走那幅畫時,有人搶先一步有了動作。

“這幅畫送我吧,反正你也是照著我的樣子畫的?!鳖櫿\之卷起畫,拿在手中。

楚君逸抿了抿唇,想要拒絕又不知該用什么理由,這些年他送給顧老爺子的畫也不少,單單扣下這一幅,說不過去呀。

顧誠之早已習(xí)慣了他的沉默,見楚君逸沒有反對就將沉默當(dāng)成了默認(rèn)。

飯吃過了,酒也喝過了,明天還要去學(xué)校,楚君逸很快便告辭離開。

但他出門還沒到兩分鐘,顧誠之就追了過來。

“一起走。”顧誠之對他笑了笑。

“你不留下陪顧老?”楚君逸疑惑道。

顧誠之挑眉道:“剛才還喊爺爺呢,現(xiàn)在又變回‘顧老’了?!?/p>

楚君逸閉口不言。

“這里距離學(xué)校有些遠(yuǎn),來回不方便?!鳖櫿\之解釋道。

楚君逸點(diǎn)點(diǎn)頭。

天已經(jīng)黑透了,兩個人攔了輛車,一起坐到后座。

顧誠之報出了地址,而后問楚君逸:“還覺得暈嗎?”

楚君逸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酒都被那幅畫給驚醒了,暈倒是沒有,現(xiàn)在只剩頭疼了。

之后的幾分鐘里,車?yán)餂]人說話,司機(jī)師傅在開車,顧誠之閉目養(yǎng)神,估計是酒喝多了。

楚君逸揉了揉額角,覺得有些困,眼睛不自覺的往旁邊一掃,恰好看到了顧誠之身邊放著的畫筒。

顧誠之像是有感應(yīng)一般,楚君逸一看過來他就睜開了眼,見他看向手邊的畫筒,當(dāng)即笑道:“里面是你的畫?!?/p>

楚君逸面癱著臉,木然道:“你拿著它……干嘛?”

“回家看呀?!鳖櫿\之見他神情怪異,琢磨一下覺得這句話有自戀傾向,連忙又道:“我是看你的畫功?!?/p>

楚君逸的臉癱得更厲害了,他現(xiàn)在只想把那幅畫毀了。

“你要是不想給我……也沒關(guān)系。”顧誠之看出了他的不情愿,不舍的瞥了一眼畫筒,嘆息道:“你拿著也一樣,反正那張臉是我的。”你天天看著我也高興。

楚君逸果斷別過頭。

到了地方,付了車錢,進(jìn)了樓門,出了電梯,兩個人道了一聲“晚安”,各自回家休息。

楚君逸喝了酒就會變得異常懶散,沐浴更衣,而后直接鉆進(jìn)了被窩。

這個晚上過得亂七八糟,他還是休息一下,醒了腦子在想后續(xù)事宜吧。

顧誠之的情況倒是比楚君逸要好一點(diǎn),他的酒量不錯,但他喝得也比楚君逸要多,回家之后梳洗更衣,臨睡前又將那幅畫拿了出來。

楚君逸的畫功是真的很好,畫中人像是活的一般,不過顧誠之還是覺得有些可惜,要是楚君逸畫的人是他就好了,起碼神態(tài)要像呀。

顧誠之看過了畫,隨手就放到了書桌上,熄燈歇息。

夢中,顧誠之睜開眼,亭臺樓閣,雕梁畫棟,古意盎然。

他環(huán)視一周,略微失笑,又是夢。

自小他就經(jīng)常會做夢,夢中之景多為古代,只可惜看不清人,也聽不清話語。

這么多年下來,他也習(xí)慣了。

顧誠之觀察完環(huán)境便打量起自己,深色錦袍,手中還握有一柄寶劍,定睛一看,卻是掛在楚君逸家客廳墻壁上的那柄寶劍。

他不禁失笑,還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方才他還想著楚君逸,現(xiàn)在就拿到了他的寶劍。

忽然,顧誠之心神一動,抬頭看去,只見一人正從遠(yuǎn)處游廊緩緩走來。與以往相同,他還是看不清來人的相貌,但在他看到那人時,心底竄起的溫暖喜悅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那人走至近前,停步不語,似在等待著什么。

顧誠之還在疑惑之際,身體突然不受控制的舞動起來,一套劍法行云流水,一氣呵成,那么陌生,卻又那么熟悉。

待到劍法練完,他下意識的向著那人走去,而后……伸手將人摟入懷中。

顧誠之的心臟開始加速跳動,意識也在漸漸模糊,胸口像是有什么東西將要破土而出,他的手臂不自覺的收攏,一個名字不由自主的從他口中蹦了出來:“君逸——”

月光透過窗戶照射進(jìn)來,床上安睡之人猛然睜開了眼,他瞪著天花板,過了好幾秒才回過了神。

顧誠之坐起身,一只手撐著床,另一只手則是覆上了眼睛,深吸幾口氣,平復(fù)著心底泛起的莫名情緒。

這是第一次,他在夢里聽到了聲音,即使那個聲音出自他之口,而那個名字……顧誠之抿了抿唇,那句話不是他說的,這點(diǎn)他可以肯定。

他無法控制夢中的身體,同樣也無法控制身體所說的話語。

顧誠之在床上又坐了一會兒,起身去廚房為自己倒了杯水,一杯水下肚,緩解了喉嚨的干澀,他嘆了口氣,想著那個夢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房后,路過書桌,顧誠之瞥到了桌上的那幅畫,靜立桌前,垂眸觀看,畫中人劍法凌厲,竟還真有幾分夢中的影子。

顧誠之搖頭苦笑,不過是做個夢而已,怎么還扯到了這幅畫上?

他躺回床上,閉上雙眼,右手覆到心臟的位置,夢中的情緒還未完全消退,心臟跳動的聲音依然清晰可聞。

很快,顧誠之又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仍是夢中。

書房里,他端坐桌前,面前放著一幅畫,畫中人依舊面目模糊。

他伸手撫上畫中人的臉,那只手還帶著時間留下的印記,指尖在畫上緩緩移動。

顧誠之愣愣的看著,痛苦、悲涼、絕望……種種情緒一同襲來,將他打了個觸手不及。

他輕撫畫卷,動作溫柔,口中一遍一遍的念著一個名字。

顧誠之聽不到聲音,只是無意識的跟著他念,每念一遍,心底的痛苦就會加重一分。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絲毫停頓。

突然,他猛地咳嗽起來,每一下都像是撕心裂肺一般,痛到極致,一口鮮血噴濺到畫上,他驚了一下,連忙查看那幅畫可有損傷,用帕子將畫擦凈,這才拭去嘴角的血跡。

顧誠之再次驚醒,郁結(jié)在胸中的情緒快要爆裂開來,但因缺少一把將之放出的鑰匙,種種情緒只能困在心間,揮之不去,如鯁在喉。

清晨,楚君逸準(zhǔn)備出門晨練,一開門就見顧誠之杵在他家門外,一雙眸子深沉幽暗,似有萬種情緒藏于其間。

楚君逸愣在當(dāng)場,過了許久才勉強(qiáng)找回聲音,他小心的問道:“你……沒事吧?”

顧誠之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眼睛依然緊盯著他,似有話要說,又似單純在發(fā)呆。

楚君逸的心跳猛烈跳動,壓在心底的想法再次冒出了頭,他是不是恢復(fù)記憶了?他是不是記起了他?他……是不是那個人?

但還沒等楚君逸問出口,顧誠之眼中深沉的情緒漸漸退卻,雙眸也恢復(fù)了清明,他緩緩?fù)鲁鲆豢跉猓p笑道:“早?!?/p>

楚君逸看著他前后不同的兩種態(tài)度,愣愣回答:“早……”

“晨練?”顧誠之問他。

“恩?!背荽瓜码p眸,回身關(guān)門。

“走吧?!鳖櫿\之走向電梯,按了電梯按鈕。

楚君逸走到他身邊,一起等著電梯,抿唇不語。

待到晨練結(jié)束,顧誠之也恢復(fù)了正常,他對楚君逸笑道:“怎么了?一直看我?難不成你發(fā)現(xiàn)我長得很帥,喜歡上我了?”

楚君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問道:“早上是怎么回事?”

“早上?什么早上?”顧誠之裝傻。

楚君逸冷下了臉,轉(zhuǎn)身就走。

“我說我說我說!你別走呀?!鳖櫿\之連忙拉住他。

“你的情緒不對勁,是不舒服還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楚君逸深吸口氣,又道:“如果不想告訴我,你可以直說,但你別把我當(dāng)傻子?!?/p>

“抱歉……”顧誠之低下頭,嘆氣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昨晚做了兩個夢,感覺特別難受?!?/p>

楚君逸眼皮一跳,問道:“什么夢?”

顧誠之想了想才回答:“第一個夢好像是舞劍,估計是被你那幅畫勾起來的。第二個夢……有點(diǎn)記不清了,只記得當(dāng)時特別特別的難受,即使夢醒了也沒緩過來。”

“還能記得夢里的場景嗎?”楚君逸控制著呼吸,控制著語氣。

“記得,我夢到你了?!鳖櫿\之回答。

“我?”楚君逸呼吸一窒,是他想的那樣嗎?

“對呀?!鳖櫿\之笑道:“舞劍當(dāng)然是給你看的,我還喊了你的名字呢。”

楚君逸:“……”這語氣……到底是真是假呀?!

“感動嗎?”顧誠之問他。

楚君逸沒有回答,只是木著臉問:“早上是怎么回事?你在我家門口待了多久?”

見他回避了這個問題,顧誠之暗嘆一聲,回答:“忘了,我出門的時候天還沒亮呢?!?/p>

“出來這么早干嘛?”楚君逸疑惑道。

顧誠之聳了聳肩,回答:“不知道,直覺吧?!?/p>

“直覺?”楚君逸瞥了他一眼。

“對呀,直覺。”顧誠之笑道:“那時候我心里難受,覺得見到你的話心里會舒服點(diǎn),不過你肯定還在睡,我也就沒好意思吵醒你。事實證明我的直覺是正確的,看到你之后,我的心情好多了。”

楚君逸微微偏頭,別開目光。

顧誠之暗嘆一聲,也沒有多說什么。

之后的日子,兩個人還是一起晨練,一起去學(xué)校,一起回家。

每到吃飯的時間,顧誠之都會過來找楚君逸,而后兩個人一起吃飯。

楚君逸時常會感到迷茫,不同的經(jīng)歷致使顧誠之與那個人的行為處事有著很大不同,而他與顧誠之日漸和諧的相處模式也讓他沒辦法更客觀的判斷:他到底是不是那個人?

每次看到顧誠之用那張臉做出一些似曾相識的神情,他都會覺得自己找到了那個人;但當(dāng)他露出不同于記憶中的神情時,他又會覺得自己想多了。

楚君逸觀察幾日,忍不住道:“那個夢,你還會做嗎?”

“夢?”顧誠之愣了一下,隨后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什么,笑道:“沒在做過,不用擔(dān)心?!?/p>

“哦……”楚君逸悶悶應(yīng)了一聲。

“你是在關(guān)心我對吧?”顧誠之臉上透著喜色,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壓不下去。

楚君逸別開臉不說話。

顧誠之只當(dāng)他是不好意思,心里美得不行。

楚君逸望向遠(yuǎn)處,眼中糾結(jié)萬分。

近來幾日,老天爺就像個多變的孩子,上午還陽光明媚,下午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楚君逸站在路邊的房檐下,出門的時候沒想到會下雨,結(jié)果就被大雨給拍路上了。

要是雨勢小一點(diǎn)還好,可這么大的雨……還是在等等吧。

楚君逸看了看四周,沒有商店沒有超市,就連行人幾乎都看不到,他對附近不太熟悉,再加上手機(jī)剛好沒電,叫車都叫不了……禍不單行,說的就是這個時候。

他靠著墻壁發(fā)著呆,仰頭看著面前的雨幕,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過這樣的場景,他和那個人被困在雨中,那時他們還沒有在一起,但是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是會覺得異常甜蜜。

遠(yuǎn)處的腳步聲被雨聲覆蓋,直到楚君逸眼前多了一把傘,這才喚回了他的神智。

“你怎么在這兒?”楚君逸驚訝道。

顧誠之喘著氣,手里還握著一把傘,笑道:“我知道你沒帶傘,所以過來接你?!?/p>

楚君逸抿著唇,伸手將人拉到屋檐下,淡淡的道:“你倒是帶傘了,有用?”

看著濕透的衣服,顧誠之苦笑道:“好像……沒用……”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楚君逸離開學(xué)校后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到了這個不太熟悉的地方,按理說顧誠之不可能找到這里來呀。

顧誠之笑道:“你猜?!?/p>

楚君逸扭過頭,猜什么猜,不說他就不聽了。

“我說還不行嘛?!鳖櫿\之摸了摸鼻子,“我看到了你夾在書里的卡片,而且你今天不跟我一起回家,我猜你是來這邊了。”

楚君逸沉默片刻才道:“謝謝?!?/p>

顧誠之臉上笑意漸深,又道:“這里不好叫車,我們往前走走?”

楚君逸瞥了他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五分鐘后,楚君逸后悔了。

顧誠之只帶了一把傘,走路的時候還好,但是等車的時候就太讓人揪心了。為了避免兩個人都變成落湯雞,楚君逸被他緊緊環(huán)在懷中,掙脫不開。

楚君逸情愿去淋雨,但顧誠之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jī)會,怎么可能放過。

于是乎,在他們叫來的計程車到達(dá)之前,兩個人一直黏在一起,身后的溫暖胸膛和耳邊的灼熱呼吸差點(diǎn)讓楚君逸崩潰掉。

見計程車停在面前,楚君逸也不管雨下的大不大,直接打開副駕駛的門,鉆了進(jìn)去。

顧誠之異常惋惜了看了他一眼,收傘坐到后座。

回家的路上,車?yán)锖馨察o,楚君逸盯著車窗外,死活不肯回頭。

顧誠之拄著下巴看著他,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歡,從他這個角度看去,楚君逸的側(cè)臉特別好看,還有他紅透了的耳朵也分外誘人。

到了地方,楚君逸扔下車錢,都沒等司機(jī)師傅找零,直接開車門跑了。

顧誠之失笑出聲,心情好得不行。

“吵架了?”司機(jī)師傅笑瞇瞇道。

“沒,他害羞?!鳖櫿\之笑道。

接過零錢,顧誠之下了車,也沒有撐傘,就這樣往回走。

回到家,楚君逸差點(diǎn)癱坐在地,他背靠著門,一只手按在心臟的位置,心跳已經(jīng)超速了,剛才……太近了……

楚君逸平復(fù)了一下呼吸,這才換鞋進(jìn)屋,將濕衣服脫下,轉(zhuǎn)身進(jìn)了浴室。

洗完了澡,楚君逸直接癱倒在床上,他摸了摸額頭,有點(diǎn)燙。

顧誠之的行為給了他很大的壓力,當(dāng)時他就冒了一身的冷汗,后來更是淋了雨……

楚君逸嘆了口氣,翻出退燒藥,吞了一片,又用毛巾胡亂的擦了擦頭發(fā),這就打算睡覺休息了。

只可惜,有人不打算這樣放過他,門鈴響起,楚君逸臉色微變,趴在床上就是不肯起來去開門。

但門外的人鍥而不舍的按著門鈴,楚君逸額上青筋直蹦,憤憤起身,開門吼道:“有完沒完?!”

顧誠之手里拿著保溫杯,眨了眨眼,上前一步,額頭貼上了楚君逸的額頭。

楚君逸頭暈得厲害,沒想到顧誠之會如此動作,直接就愣了。

顧誠之和他臉對著臉,眼睛對著眼睛,開口說道:“君逸,你發(fā)燒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個小劇場:

作者:來來來,問答環(huán)節(jié)開始啦!掌聲,鮮花在哪里?!

——掌聲,鮮花~

作者:(滿意點(diǎn)頭)很好,開始第一問。愛人離世苦熬歲月,先行離去無望等待,哪個更苦?

楚君逸:……

顧誠之:……

作者:(笑)不要沉默啦,說吧說吧。

顧誠之:(冷笑)我能殺了她嗎?

作者:……

楚君逸:(扭頭)我什么也沒看到。

作者:……

顧誠之:(起身)很好,那么……

作者:Stop!

顧誠之:?

作者:(嚴(yán)肅)我知道答案了,你可以坐下了。

顧誠之:(挑眉)說說看。

作者:(淚流滿面)我最苦!小天使在下面板磚刀片老虎夾,親兒子冷眼旁觀想揍我,每天還要忍受屠狗的恩愛劇場,我心里苦呀……

顧誠之:……

楚君逸:……

眾人:呵呵。

第184章 車禍

楚君逸張了張嘴,只覺得頭更暈了,顧誠之面色沉靜,目光中滿是認(rèn)真,竟和他記憶中的那個人重疊到了一起。

顧誠之見他略微失神,特別想要吻上去,但他和楚君逸的關(guān)系還沒到那個地步,親上去的話這人肯定會惱,所以他還是決定忍一忍。他上前一步,攬過楚君逸的腰,反手就把門給關(guān)上了。

關(guān)門聲讓楚君逸清醒過來,他看了顧誠之一眼,面無表情的將腰上的手掰開,閃身離了他的懷抱,木然問道:“有事?”

“我看你淋了雨,給你準(zhǔn)備了姜湯?!鳖櫿\之舉起手中的保溫杯,又道:“但你現(xiàn)在發(fā)燒了,我不放心?!?/p>

楚君逸抿了抿唇,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想說謝謝你你可以回去了,好像太過不近人情;他想說我沒事你不用擔(dān)心,估計顧誠之肯定不會聽話離開;要是說姜湯放下你回家吧……他又覺得說不出口。

就在楚君逸糾結(jié)猶豫之際,顧誠之已經(jīng)換鞋進(jìn)屋,他拉著楚君逸來到沙發(fā)處坐下,打開保溫杯到了一杯姜湯遞給他。

楚君逸愣愣的看著他,嘆了口氣,接過杯子,道了聲謝,一口一口的喝著。

顧誠之看他喝完一杯,又為他續(xù)了一杯,問道:“吃藥了嗎?”

“吃了?!背萦行┪业膯柕溃骸澳銢]事吧?”

“我沒事,好著呢?!鳖櫿\之笑著回答。

楚君逸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喝了兩口就將杯子放下,對他說:“我要休息了,今天謝謝你?!?/p>

“你就是太客氣了。”顧誠之勾了勾唇角,瞥了一眼他的頭發(fā),皺眉道:“現(xiàn)在就睡?”

“恩?!背蔹c(diǎn)點(diǎn)頭。

“有吹風(fēng)機(jī)嗎?”顧誠之問他。

楚君逸愣了一下,搖頭。

“那你等我一下?!鳖櫿\之說完就沖回自己家,前后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又沖了回來,手里還多了一個吹風(fēng)機(jī)。插電源,坐到楚君逸身邊,打開開關(guān),開始幫他吹頭發(fā)。

估計是因為發(fā)燒的原因,楚君逸的反應(yīng)總是慢半拍,頭發(fā)被呼嚕了好幾下,他才側(cè)身避開,低聲道:“我可以自己來?!?/p>

“行了,你就老實坐著吧。”顧誠之皺眉道:“都快蔫成蘿卜干了還逞強(qiáng)?!?/p>

楚君逸:“……”

雖然嘴里說著話,但顧誠之手上動作卻是一點(diǎn)沒慢,三下五除二就把楚君逸的頭發(fā)吹得將干未干,末了還用手扒拉了兩下,滿意道:“這樣就行了,不影響睡覺?!?/p>

“謝謝……”楚君逸有些心塞。

折騰完,楚君逸終于躺回床上,他背對著顧誠之,悶聲道:“你也淋了雨,回去休息吧?!?/p>

“等下回去?!鳖櫿\之坐在床邊,將楚君逸的手機(jī)拿出來,開機(jī)充電,又道:“看著你睡下我再走,手機(jī)放這里了,要是不舒服就打電話給我?!?/p>

楚君逸閉著眼,心里堵得慌,過了半晌突然開口:“顧誠之?!?/p>

“我在?!鳖櫿\之笑著應(yīng)道。

他喜歡聽楚君逸叫他的名字,每次聽到都會讓他興奮得全身戰(zhàn)栗,但楚君逸好像不太喜歡喊他的名字,從認(rèn)識以來叫他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楚君逸沉默片刻,緩緩說道:“你別對我這么好?!?/p>

顧誠之驚訝了一瞬,抿唇問道:“為什么?”

“我當(dāng)不起你對我的好。”楚君逸低聲回答。

屋中靜默,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楚君逸依然閉著眼,心里難受得不行。

如果顧誠之是那個人,他享受這種好不會有太大的心理壓力,因為他可以用同等的付出作為回報;但顧誠之如果不是那個人……該怎么辦?他享受著他的付出,卻無法給予回報,他的目的不純,對不起顧誠之對他的好,也對不起顧誠之對他的真。

沒有誰天生就該對他好,這一點(diǎn)在他前世的時候就明白,顧誠之現(xiàn)在對他這般照顧,只是因為心里的喜歡。

但他愛的是那個人,不管顧誠之對他有多好,他都不想背叛那個人。如果顧誠之不是那個人,他們兩人注定不能在一起。

感情的事情說不好誰對誰錯,但他真的不想這樣。

之前他以為這樣就夠了,可今天的事情敲響了他心中的警鐘。他覺得夠了,但顧誠之不會這樣覺得,只要有機(jī)會,他就會進(jìn)一步,再進(jìn)一步。

現(xiàn)在想來,他真的很卑鄙,他利用顧誠之對他的喜歡,一次一次的試探,但結(jié)果不如人意,又要一次一次的將人推遠(yuǎn)。

他不想傷害顧誠之,可他所做之事……注定會傷害到他。

顧誠之啞然無語,有些不知該怎樣接話,他想不通楚君逸到底在堅持什么,明明心中有意,為何還要將他推遠(yuǎn)?

他看著楚君逸,心中五味雜陳,說不上都有什么滋味,沉默片刻才道:“你睡吧,病了就乖乖休息,別想些有的沒的。”

楚君逸嘆了口氣,腦袋暈得更厲害了,他有些撐不住,直接睡了過去。

顧誠之等了許久,確定這人真的睡著了,這才輕手輕腳的爬到床上,看著楚君逸的臉,略微失神。

楚君逸長得很好看,但顧誠之不覺得他會因為一張臉而喜歡上一個人,他和楚君逸的相識是個意外,至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顧誠之敢說他肯定沒有動心。

那么,到底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呢?顧誠之也有些茫然,但他知道,他喜歡這個人,每次看到楚君逸,他都有種心之所歸之感。

顧誠之輕嘆一聲,緩緩俯身,嘴唇在楚君逸臉頰上停留了一瞬,而后又飛快的離開。

他的臉上泛起了可疑的紅暈,舔了舔唇,有些意猶未盡,但他也知道不能做得太過分,不舍的看了楚君逸一眼,這才帶著滿心遺憾的回了家。

次日,就在顧誠之還打算再接再厲時,林教授把他拎到面前,讓他回家收拾行李,跟著導(dǎo)師和師兄師姐一起去C大交流學(xué)習(xí)。

C大位于安市,從京市出發(fā),高鐵要坐四小時……

顧誠之聽后立馬苦了臉,楚君逸現(xiàn)在還躲著他呢,早上就沒看到人,這次交流學(xué)習(xí)為期一周之久,等到他回來,黃花菜都要涼了。

林教授眼睛一立,冷冷的道:“不想去?”

“沒有的事,肯定想去?!鳖櫿\之回答。

林教授冷哼道:“算你識相。”

顧誠之耷拉下腦袋。

“你把君逸逼得太緊了。”林教授摸了摸自家學(xué)生的頭,安慰道:“你做得很好了,給他一點(diǎn)時間,他會想通的。”

“但愿吧。”顧誠之嘆氣道。

楚君逸在得知顧誠之將要離開一周時,暗暗松了口氣。

他知道顧誠之等下就走,但他卻沒有送行的意思,實在是不知該說些什么,就算去了又能怎樣?

宋彥明見他只是愣了一下,沒有送行的打算,也不再多勸,只是出去給顧誠之打了個電話,通知他一聲。

顧誠之掛斷了電話,有些失落的接著收拾行李。

平時圍在身邊轉(zhuǎn)的人不在了,楚君逸還有些不習(xí)慣,他壓下心中異樣的情緒,按部就班的過著日子。

其他人時不時的會觀察他一下,但是見他什么異樣都沒有,漸漸也就不再關(guān)注了。

某天中午,楚君逸一個人在食堂吃飯,突然聽到身旁有人說:“一個人?”

楚君逸抬頭看去,卻是許晴,他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是回答。

“能坐嗎?”許晴端著托盤,眼睛看向他對面的位置。

“可以?!背菡f道。

許晴坐下后就開始吃飯,楚君逸沒什么胃口,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飯畢,楚君逸去買了一杯綠茶,許晴則是點(diǎn)了一杯茉香奶茶,兩個人離開食堂,找了個僻靜處坐下。

“找我有事?”楚君逸率先開口。

許晴搖了搖頭,道:“不算有事,就是想問問你的情況。”

楚君逸看向她,沒有說話。

“前段時間你和顧誠之走得近,我也不好問,你們倆是成了還是掰了?”許晴問道。

“沒成也沒掰,他跟著林教授去C大交流學(xué)習(xí)了。”楚君逸淡淡的道。

許晴點(diǎn)點(diǎn)頭,這點(diǎn)她知道,不過她不知道的是:“你對他沒點(diǎn)想法?”

楚君逸瞥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說真的,我覺得你對他不一樣?!痹S晴小心問道:“你就沒想過重新開始一段感情?”

楚君逸搖了搖頭。

“為什么?”許晴疑惑道。

“因為我忘不了那個人。”楚君逸嘆息道。

許晴猶豫一番又道:“但是我覺得,你這樣苦等不是個事兒呀,難得有人那么喜歡你?!?/p>

“他讓你來做說客的?”楚君逸反問。

“還真不是?!痹S晴干脆道:“我就是覺得你過得太苦了,你那心上人要是知道你過成這樣,指不定多心疼呢?!?/p>

楚君逸沉默片刻,點(diǎn)頭道:“他要是知道,肯定會心疼,所以我更加不想背叛他?!?/p>

“額……”許晴摸了摸鼻子,“所以說,你還打算這么熬著?”

“不然呢?”楚君逸瞥了她一眼。

“好吧,日子是你的,你愿意怎么過就怎么過吧?!痹S晴無奈道:“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顧誠之有個表哥你知道吧?”

楚君逸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那個表哥這兩天一直在打聽你的消息,不過我覺得這事不是顧誠之的意思。他那個表哥以前就鬧過笑話,心不壞,就是總會辦錯事?!痹S晴說道。

楚君逸想了想才道:“我知道了,謝謝你?!?/p>

許晴晃了晃手里的奶茶,笑道:“總要對得起你請我的這杯奶茶呀?!?/p>

目送著許晴離開,楚君逸轉(zhuǎn)過身,正巧看到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人。

他就是顧誠之的表哥,顧媽媽的娘家侄子,也是那日將顧誠之騙到茶樓的人,賀辰。

賀辰走過來,冷笑道:“你可真行呀,我弟弟才離開了幾天,你竟然又勾搭上了小姑娘?!?/p>

楚君逸:“……”這種捉奸的語氣是怎么回事?

顧誠之老早以前就把賀辰的資訊抖落出來,實在是怕楚君逸誤會,他都被賀辰坑怕了,生怕這貨哪天在無差別攻擊一下。

楚君逸對于賀辰的認(rèn)知只有茶樓的兩面之緣,其他都是聽顧誠之說的。不過他也沒想到,第三次見面,賀辰就會直接對他開火。

“說話呀,你和那女的是怎么回事?”賀辰憤憤說道。

那女的?楚君逸愣了一下,回憶后問道:“你說許晴?”

“臥槽!這名字都叫上了,你還說你們沒事?!”賀辰更加火大。

楚君逸:“……”不叫名字那叫什么?

“我弟弟那么喜歡你,你就這么對他?!你對得起他嗎?!”賀辰怒道。

楚君逸臉色一沉,冷聲道:“賀先生,請你不要斷章取義。”

“我斷章取義,你怎么不說你行為不端呢!”賀辰更加憤怒,“明明是你腳踏兩條船,這邊跟我弟弟交往,那邊還勾搭小姑娘!我都打聽清楚了,你還有一個交往多年的戀人,這都不是兩條船而是三條船了,你還好意思說我!”

賀辰之所以會急急忙忙的過來,就是因為打聽到前段時間楚君逸在同學(xué)會上說的話。

自家弟弟有了喜歡的人,他只要送祝福就夠了,但楚君逸都有喜歡的人了,還這樣玩弄顧誠之,那他這個做哥哥的就不能忍了。

至于楚君逸的愛人已經(jīng)過世的說法,賀辰是一個字也不信,人都沒了還守個屁,肯定是活著玩地下戀情呢。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剛找到楚君逸,就見他和一個姑娘交談甚歡。

賀辰開始腦補(bǔ):楚君逸藏著一個地下情人,撩撥勾引自家弟弟,待到他家傻弟弟外出,又開始勾搭小姑娘。

腦補(bǔ)完畢,賀辰就怒了,這種品行不端的人怎么擔(dān)得起他弟弟的喜歡,必須要揭露他的險惡用心,再將顧誠之救出火海。

楚君逸滿面冰霜,目光冷得快要結(jié)成了冰。

雖說賀辰怒火旺盛,但在楚君逸寒冰利刃一般的注視下,還是氣弱了幾分。

楚君逸心里的火氣也在蹭蹭往上竄,他可以忍受旁人對他的誤解,但他無法忍受有人拿他心里的那個人來作筏子,誰都不行!

他冷冷的剮了賀辰一眼,寒聲道:“我想賀先生是誤會了。第一,我與令弟并沒有在交往,我們只是同校兼鄰居。第二,我和許晴只是朋友關(guān)系,請你不要惡意揣測他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diǎn),我非常不喜歡你用這種語氣來提我的愛人,還請賀先生放尊重一點(diǎn)。只此一次,若是再有下回,請不要怪我不客氣?!?/p>

賀辰愣了好半晌,見楚君逸說完就走,連忙抓回飛掉的智商,又道:“你說我就信嗎?!顧誠之對你什么樣你會不知道?你要是不喜歡他憑什么吊著他?!”

楚君逸腳步一頓,沒有轉(zhuǎn)身,只是微微偏頭,淡淡的道:“賀先生可以將我說的話轉(zhuǎn)述給顧誠之,我沒有意見。如果他能想通,對大家都好?!?/p>

話音落地,楚君逸直接拐回到辦公樓,徒留賀辰一人傻傻的站在原地,消化著楚君逸的話。

在他看來,自家弟弟那么出色的一個人,肯定是別人爭搶的物件,不過是因為顧誠之眼光高,這才單身了那么多年。

他對楚君逸本來是沒什么看法,但是腳踏兩條船肯定不行,所以他才會跑過來一探究竟。誰曾想,他的火氣還沒發(fā)多少,就被楚君逸搶白了一頓。

想到楚君逸說他和顧誠之沒有交往……賀辰有點(diǎn)心虛,之前給顧誠之打電話,聽他話里的語氣像是在說事成了,難道是他誤會了?

如果他們倆沒有交往,那么不管楚君逸是有地下情人,還是勾搭小姑娘,這些都不管顧誠之的事,他不會……又辦錯事了吧?

思及此,賀辰連忙掏出手機(jī)給顧誠之去了電話。

顧誠之接得很快,并且對于賀辰前面的種種鋪墊很不耐煩,直言道:“有話直說,你再說廢話我就掛了?!?/p>

“別別別!”賀辰干咳道:“我就是想問你,你和楚君逸的事……成了嗎?”

顧誠之心塞極了,面對賀辰的追問,咬牙道:“沒成!沒見我正在努力呢嗎?!”

賀辰:“……”完了完了完了!這回是真壞菜了!

顧誠之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連忙問道:“你怎么問起他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又干了什么?!”

“那個……啥……”賀辰咽了口唾沫,心虛道:“誠之呀,我要是說了,你不許生氣哈?!?/p>

顧誠之眼前一黑,只聽賀辰的語氣就知道肯定沒好事,但他還是強(qiáng)忍著暈眩,努力放緩了語氣,道:“你——說——我不生氣!”這聲音里都透著一股子咬牙切齒的味道。

賀辰眼皮跳了跳,心里直打鼓,可他還真不敢瞞著,只能苦逼的將今天的事情復(fù)述一遍,末了弱弱的問了一句:“誠之呀……你還好嗎?”

“我——不——好——”顧誠之的聲音低沉至極,似在壓抑著什么,賀辰抖了一下,十分有經(jīng)驗的將手機(jī)移開半米遠(yuǎn),一秒后,話筒里傳來了驚天的咆哮聲:“賀辰你是不是有病呀!去找他不會先給我打個電話嗎?!這都多少次了你敢不敢不那么缺心眼兒?!”

賀辰都快抖成鵪鶉了,愣是一個字也沒敢說,等到顧誠之咆哮了能有五分鐘,他才逮到個空檔插了一句:“喝口水,歇一歇再罵。”

顧誠之:“……”

電話那頭的沉默太過突兀,賀辰撓了撓臉頰,弱弱的問了一句:“你還罵不罵了?”

顧誠之心塞得想要吐血,他現(xiàn)在連罵人的力氣都快沒了。

賀辰松了口氣,這就是不打算再罵了,他連忙問道:“你知道他有喜歡的人嗎?”

“知道……”顧誠之有氣無力道。

“你知道?”賀辰驚訝道:“你怎么知道的?”

“許晴告訴我的?!鳖櫿\之揉了揉一抽一抽的太陽穴。

“許晴?”賀辰面色怪異了一瞬,問道:“剛才和他一起說話的那姑娘?”

“恩?!鳖櫿\之回道。

“那姑娘是誰呀?”賀辰疑惑道。

“我和許晴以前是鄰居,后來她家搬到了京市,高中時她和君逸同班,她有男朋友了,你別去找她的麻煩?!币瞧渌耍櫿\之肯定不會加后面那句,但是賀辰拖后腿一個頂倆,他就不得不提醒了。

“哦哦哦,是她呀,我想起來了?!辟R辰有些尷尬,他見過許晴,不過那時候他們還小,剛才也就沒認(rèn)出來。

“你要是閑得無聊就去找我祖父下棋,別再給我添亂了?!鳖櫿\之咬牙道。

賀辰氣弱道:“我真的只是想幫你……”他只是好心辦了壞事而已……

顧誠之冷笑兩聲,掛掉了電話。

賀辰猶豫一番,又給顧誠之去了電話。

接通后,顧誠之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還有事?”

“我就是想問問,要不要我去給他道個歉?我真的是誤會了?!辟R辰問道。

“不許去!”顧誠之厲聲喝道。

賀辰耷拉下腦袋,有些難過。

對于這位表哥的性子,顧誠之也是了解的,壞心倒是沒有,就是從來不干人事,他深吸了兩口氣,答道:“現(xiàn)在不許去,等我回去再說?!?/p>

“哦,知道了?!辟R辰連連點(diǎn)頭。

見他說完,顧誠之就想掛斷電話,但賀辰搶先一步問道:“那個什么……你知道他有喜歡的人,你還追?”

“那又怎樣?”顧誠之冷笑道:“他喜歡的人現(xiàn)在都不知道在哪兒呢,我為什么不能追?要是他們倆在一起了,或許我會放手,但君逸現(xiàn)在還是單身,我有追求的權(quán)利,他也有被追求的權(quán)利。”

“他說那是他的愛人,他們倆應(yīng)該在一起了吧?!辟R辰無奈道。

“不是說人已經(jīng)過世了嗎?”顧誠之撇了撇嘴,“人死如燈滅,既然人沒了,那他就是單身?!?/p>

“好吧,我說不過你。”賀辰嘆了口氣。

顧誠之磨牙道:“你別再折騰了,老老實實回你那兒呆著去。”

“哦,我知——”賀辰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就又被掛斷了,他看了一眼手機(jī),有些心塞,望了一眼楚君逸離開的方向,默默離開。

他還是聽話吧,已經(jīng)把人惹急了,再鬧下去真沒好果子吃……

卻說顧誠之和賀辰心塞郁悶,楚君逸也沒好到哪里去。

賀辰的話多半都是放屁,但有兩句話說得還是有道理的。

顧誠之對他是真的很好,好到楚君逸都會感到愧疚,而他的行為也的確是在吊著顧誠之,這樣真的很不好。

楚君逸想要冷靜的觀察,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原本平靜的心境已被破壞,他沒辦法更客觀的看待顧誠之。

他承認(rèn)自己對顧誠之很有好感,那種好感隨著時間的推移還在逐漸加深,他不知是因為顧誠之的那張臉,還是因為顧誠之給他的感覺,種種情況混雜在一起,讓他看不清自己的內(nèi)心。

或許,只有當(dāng)顧誠之恢復(fù)記憶的那一天,才能告訴他以前種種到底是不是錯覺。

而現(xiàn)在的他,真的無法分辨……

楚君逸坐在桌前,盯著面前的書開始發(fā)呆,手機(jī)突然響起,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是顧誠之。

他猶豫一番,看了看四周,屋中只有他一個人,嘆息一聲,還是接了電話。

“太好了,我還怕你會掛我的電話呢?!鳖櫿\之明顯松了口氣。

楚君逸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問道:“有事?”

“我知道賀辰去找你了,你別理他,是我沒和他說清楚,抱歉?!鳖櫿\之開門見山道。

楚君逸輕嘆一聲,道:“我也有錯,我應(yīng)該早點(diǎn)跟你說清楚的?!?/p>

“君逸!”顧誠之想要打斷他的話。

但楚君逸直言道:“我有喜歡的人了?!?/p>

電話那頭開始沉默。

“我想你是知道的,先前是我不好,我應(yīng)該早點(diǎn)跟你說清楚?!背萁又溃骸拔液軔鬯??!?/p>

“我知道?!鳖櫿\之有些艱難道:“但是他已經(jīng)不在了,不是嗎?”

“或許吧。”楚君逸看向窗外,平靜道:“但是我想等他。”

“我真的一點(diǎn)機(jī)會也沒有?”顧誠之問完連忙又加了一句:“你別回答,我還有事,先掛了?!闭f完就掛斷了電話。

楚君逸看著手機(jī)從通話界面變會黑屏,嘆息道:“如果你是那個人,根本就不需要機(jī)會。”

一周的交流學(xué)習(xí)時間很快過去,待到林教授帶著學(xué)生們回來了好幾天,楚君逸都沒再看到顧誠之。

他也說不好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會因為顧誠之對他的好而感到愧疚,又會因為無法接著試探和觀察而感到不甘。

不過能這樣冷靜冷靜也是好事,他們之間逾越的舉動會讓他感到不安,等到再見面時,或許就能保持住合理的距離了。

周末,楚君逸看著時間給程玳打了個電話,過幾天就是程媽媽的生日,他想問問程玳和程珂準(zhǔn)備了什么禮物。

這些年,六位家長對他很是照顧,自家孩子有的都會為他準(zhǔn)備一份,楚君逸不是沒心的人,自然會回以真心。

程玳和程珂都屬于不太注重細(xì)節(jié)的人,長輩的生日或許會記得,但禮物有時候真的想不起來。

記得有一次,這倆貨直接把禮物的事給忘了,程媽媽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他們倆擔(dān)驚受怕了兩天,之后就把這事給拋到了腦后。

楚君逸也是怕他們倆多想,從那以后每年的生日都會提前幾天打個電話過去,明著是問準(zhǔn)備了什么禮物,實際卻是在提醒他們:有人要過生日了,不準(zhǔn)備禮物就等著倒楣吧。

程玳和程珂也樂得如此,能想起來最好,想不起來還有人提醒,何樂而不為。

電話接起,背景音很是吵鬧,程玳的聲音傳來:“咋了?”

楚君逸沉默了一瞬,回答:“丁姨的生日快到了,你和程珂準(zhǔn)備禮物了嗎?”

“臥槽!忘了……”程玳干咳道:“謝啦兄弟,等下我就給程珂打電話,明天約她一起買?!?/p>

楚君逸“恩”了一聲,問道:“你們在喝酒?”

“對呀,你要來嗎?”程玳笑道。

“馬上就要十點(diǎn)了,你該回家了?!背萜沉艘谎蹠r間。

程玳嘆氣道:“別提這事行嗎?”

“打車回去?”楚君逸又問。

“額……”程玳卡殼了一瞬。

楚君逸冷笑道:“想要酒駕?”

“沒……”程玳氣弱。

“在哪兒?”楚君逸問道。

程玳沉默片刻,報出了酒吧的名字。

“等著我。”楚君逸說完就掛了電話。

程玳這邊,朋友笑道:“給誰打電話呢?”

“朋友。”程玳嘆氣道。

“約出來,等下還要飆車呢?!迸笥呀又馈?/p>

程玳擺了擺手,苦笑道:“別想了,他來之前我不可能碰車的。”

“為什么?”朋友疑惑。

程玳摸了摸鼻子,嘆氣道:“他不讓我酒駕,怕我出事,你們玩吧,等下我就該回家了?!?/p>

“臥槽!這人誰呀這么厲害?你男朋友?”朋友驚訝道。

“不是,就是朋友?!背嚏橄肓讼胗值溃骸八^起真來特別嚇人,我和程珂高中時就是被他輔導(dǎo)功課,最后考上大學(xué)的?!?/p>

朋友們皆是一臉驚訝,這位神人朋友他們都有所耳聞,不過只聞名未曾見面,今兒個終于有幸見面了。

程玳趁著等人的功夫給程珂打了個電話,自家老媽的冷臉能少看一個是一個,一起去買禮物吧,買完就安心了。

程珂回答得爽快,她和程玳的想法差不多,再知道楚君逸要去接程玳時,表達(dá)了對他深深的同情,只是語氣中的幸災(zāi)樂禍讓人恨得咬牙。

楚君逸來得很快,臉上也沒什么表情,只是這么默默的盯著程玳,看得程玳都開始冒冷汗了。

本來其他人還想著起起哄,賣賣呆,但被楚君逸淡淡的掃了一眼,全都不說話了。他們也不知怎么了,面對楚君逸的時候竟然有種看到了自家嚴(yán)厲祖父或是兇殘老爹的感覺。

“酒駕?”楚君逸淡淡的問道。

程玳連連搖頭。

“你可真有出息?!背堇淅湟恍?。

程玳不說話了。

“那個,沒那么嚴(yán)重……吧……”朋友想要解圍,但在楚君逸淡漠的注視下,連忙改了口:“我們還有事,你們聊,我們先走了。”

程玳看著跑路的朋友,恨得不行。

“還想說什么?”楚君逸問他。

“是他們提議的。”程玳無辜道。

楚君逸淡淡回答:“但是我管不了他們,估計就連他們的家人都管不了。”

程玳閉了嘴,好吧,楚君逸管得了他,不止他自己能管,他還可以帶著程爸爸程媽媽一起管。

楚君逸嘆了口氣,拍了拍程玳的肩膀,道:“你也不小了,要是出了事,你擔(dān)得起責(zé)任?”

“不是沒出事嗎?”程玳忍不住反駁:“我們的技術(shù)特別好,肯定不會出事的?!?/p>

“等到出事的時候就晚了?!背堇湫Φ馈?/p>

程玳還想說些什么,突然聽到外面起了騷動,然后聽到有人說:“快報警,叫救護(hù)車,有人撞車了?!?/p>

楚君逸和程玳皆是眉頭一皺,連忙出去。

撞車的一方正是程玳的朋友,楚君逸瞪了程玳一眼,冷聲道:“技術(shù)好?不會出事?”

程玳老臉通紅,既是羞的,也是急的,他連忙跑去朋友的車前,想看看他們有沒有事。

楚君逸則是跑去看被撞的那輛車,來到近前才發(fā)現(xiàn),副駕駛上坐著的人是顧誠之。

他晃了一下,腦袋里嗡的一聲,滿眼都是顧誠之雙眸緊閉,眉頭蹙起的樣子,身體不自覺的撲到副駕駛的車窗前。

他只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有沒有事?

作者有話要說:

來個小劇場:

——有一位姑娘走過

許晴:(指書)你看這里。

楚君逸:(看)怎么了?

許晴:哦,沒事了。

——又有一位姑娘走過

賀辰:誠之你看,那姑娘不就是當(dāng)年狠追你的那位嗎?也不知她對你還有意思沒?

顧誠之:……

姑娘:……(怒)你們太過分了,混蛋!

賀辰:(委屈)她罵我。

顧誠之:(冷聲)是我,我也罵你。

作者:(笑)論隊友的重要性。

第185章 都知道了

楚君逸的手貼上了車玻璃,冰涼的觸感讓他冷靜了幾分,伸手拉開車門,握住顧誠之的肩膀晃了兩下,口中還道:“誠之,顧誠之!”

見他沒反應(yīng),楚君逸抿了下唇,探身去解安全帶,空出的一只手撫上了顧誠之頸上的動脈。

人還活著……這個認(rèn)知讓楚君逸松了口氣,只要人還活著,那就比什么都強(qiáng)。

楚君逸一只手握住了顧誠之的手腕,去探他的脈搏,另一只手則是尋到一處穴位,立起指尖,刺了下去。

他的醫(yī)術(shù)比不上正經(jīng)大夫,但基礎(chǔ)的診脈他還是會的,人體穴位也有認(rèn)真學(xué)過,讓人清醒過來還是可以的。

果然,幾秒后,顧誠之悶哼一聲,睜開了眼。

這一睜眼,正好就對上了楚君逸擔(dān)憂的目光,他愣愣的眨了眨眼,伸手想要去摸楚君逸的臉。

這時,楚君逸也反應(yīng)過來,他連忙松開手,往后退了一步。但不退還好,這一退直接撞到了車門。

顧誠之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眼中光芒大勝,竟讓楚君逸不敢直視。

“放手?!背莸吐暤馈?/p>

“不放。”顧誠之胸口還泛著疼痛,但楚君逸如此關(guān)心他,那點(diǎn)疼痛真的不值一提。

楚君逸還想說話,忽聽程玳正喊著朋友的名字,他往程玳那邊看了一眼,又轉(zhuǎn)頭看向駕駛位上的人,是賀辰。

顧誠之也看到了他的動作,跟著他看向賀辰,這才想起方才出了什么事。

“放手?!背萦终f了一遍。

顧誠之猶豫了一瞬,松開了他的手腕。

“解開賀辰的安全帶?!背輥G下一句就跑到了駕駛位那邊,開車門,把脈,按穴道,用同樣的方法將賀辰弄醒,這才松了口氣。

顧誠之解開賀辰的安全帶后,就一直盯著楚君逸,他還是關(guān)心他的,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關(guān)心。

見賀辰醒了,楚君逸問道:“感覺怎么樣?難受嗎?可會覺得頭暈?”

賀辰哼唧了兩聲,眼睛都沒睜開,蔫蔫回答:“暈,想吐……”

楚君逸看了一眼被撞得陷進(jìn)去的車頭,應(yīng)該是賀辰受到的沖力比較大,他又看向顧誠之,頓了一下問道:“你呢?難受嗎?”

“有點(diǎn)暈,不過不嚴(yán)重?!鳖櫿\之眼睛緊盯著楚君逸,一字一頓道。

楚君逸別開目光,又道:“已經(jīng)叫了救護(hù)車,員警一會兒就來,你們倆忍忍。”說完就跑去程玳那邊。

顧誠之的視線隨著楚君逸移動,即使腦中暈眩時不時的傳來,他也沒有移開過目光。

程玳朋友傷得也不輕,第一輛車撞到了賀辰的車,第二輛車又撞上了第一輛車的車尾,第三輛車只是蹭掉了漆,后面的車倒是沒事,只是人都被嚇到了。

賀辰的車沒有和那三輛車湊成一堆,估計是被撞的時候倒飛了出去,并沒有受到二次撞擊,不然他們倆不可能那么快就醒過來。

程玳和酒吧工作人員已經(jīng)將第一輛車?yán)锏娜硕继Я顺鰜?,楚君逸蹲下探了鼻息,都還活著,但按揉穴位已經(jīng)沒辦法讓他們醒過來,看來只能送醫(yī)院了。

后面兩輛車上的人只是暈了一下,發(fā)現(xiàn)撞車就立刻下了車,酒都醒了一半,但還是有些茫然的傻愣一旁。

員警來得倒是挺快,到現(xiàn)場一看,差不多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救護(hù)車和員警是前后腳到的,將昏迷的幾人都抬上車,顧誠之和賀辰也要去醫(yī)院檢查一下。

酒駕且沒事的人都要去警局參觀一番,出事的時候程玳不在車?yán)铮臼强梢圆蝗サ?,但楚君逸一記眼刀掃過去,他就乖乖陪著他的難兄難弟警局一日游了。

楚君逸的心跳從看到顧誠之開始就沒降下來過,即使他醒了也一樣,不親眼看到他的檢查結(jié)果,他是不會安心的。

救護(hù)車?yán)?,楚君逸半垂眼眸,面無表情的坐著。

顧誠之傷得不算重,只是略微有些暈眩的感覺,緩了片刻便好多了。他的目光一直粘在楚君逸身上,就連一旁坐著的員警和護(hù)士都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兒。

“認(rèn)識?”員警同志看了楚君逸一眼,這位沒喝酒也沒開車,并不是酒駕那一伙兒的,顧誠之這樣盯著他,應(yīng)該是認(rèn)識吧。

顧誠之點(diǎn)點(diǎn)頭,即使臉色不太好,也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見他承認(rèn)了,員警同志也就沒有多問。

折騰了大半夜,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第一輛車?yán)锏膸讉€人是輕微腦震蕩,醒過來后又是頭暈迷糊又是惡心想吐,現(xiàn)在正趴在床上哼唧呢。

顧誠之和賀辰的情況要好一些,檢查完畢醫(yī)生就放行了。

“系安全帶的司機(jī)都是好司機(jī)?!贬t(yī)生夸賀辰。

楚君逸眉頭一動,看向了病房里趴著的幾位“好司機(jī)”。

雖然是酒后開車,但他們也都系了安全帶。

醫(yī)生面色不變,又道:“酒后開車的司機(jī)都是不負(fù)責(zé)任的司機(jī),也就是他們系了安全帶,不然就不只是腦震蕩這么簡單了?!?/p>

一旁的員警同志聽得連連點(diǎn)頭。

醫(yī)生發(fā)表完“司機(jī)看法”,又對楚君逸說起了注意事項,雖然顧誠之和賀辰的情況不算太嚴(yán)重,但是該調(diào)養(yǎng)的還是要調(diào)養(yǎng),該休息的還是要休息。

楚君逸愣了一下,問道:“為什么跟我說?”這種事不是應(yīng)該告訴本人嗎?

“你不是家屬嗎?”醫(yī)生也愣了一下。

顧誠之眼睛一亮,剛想說話,但楚君逸搶先一步回答:“不是家屬,只是朋友?!?/p>

“朋友也行,你幫著記一下,回去告訴他們的家屬。”醫(yī)生也不在意,又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起注意事項。

這次楚君逸倒是沒有反駁,問護(hù)士要了張紙又借了支筆,然后就開始記錄,寫完了就將筆還了回去,而那張紙被他疊了兩下,看了顧誠之一眼,猶豫一瞬還是塞進(jìn)了自己的口袋。

顧誠之一直盯著他的動作,見他收起了那張紙,臉上神情更加愉悅。

腦震蕩的幾個人留院觀察,就連他們的家人也都過來了,一家派一個人跟著員警同志去了警局,隨行的還有楚君逸和顧誠之,以及十分不想動彈的賀辰。

賀辰是真的不想去,他現(xiàn)在只想回家休息,但顧誠之非要跟著楚君逸往警局跑一趟,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好吧,其實他也需要往警局跑一趟,不過念在他受傷的情況,完全可以等到第二天或是不那么難受的時候在往警局跑。

他們到達(dá)警局的時候也巧,正好趕上員警同志播放酒吧外面的監(jiān)控錄影,一行人進(jìn)到屋中,視線都不自覺的落到了播放錄影的電腦螢?zāi)簧稀?/p>

只見一輛車開到了酒吧停車場的出入口,減速,停頓,轉(zhuǎn)彎,一切都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卻是在下一秒,一輛車突然從停車場里竄了出來,以一種火星撞地球的架勢直接將那輛車撞退了好遠(yuǎn)的距離,而沖出來的那輛車停了下來,后面開來的第二輛車來不及剎車,直接撞上了第一輛車的車尾,第三輛車才剛剛起步,車速不快,所以只是跟前面的車蹭了一下。

現(xiàn)場除了幾位員警同志的臉色還算正常以外,其他人皆是面色難看的瞪著那段監(jiān)控錄影。

程玳和他的難兄難弟們正在一旁的角落坐著,這段錄影他們已經(jīng)看了好幾遍了,每看一遍都覺得這是在打他們的臉;其他的家屬不管是先來的還是后到的,看到車禍現(xiàn)場的錄影都不可能會有好臉色,尤其是自家孩子還在醫(yī)院里趴著的那幾位家屬,他們已經(jīng)認(rèn)出了那幾輛車都是誰家的。

賀辰看過了錄影,只覺得腦袋更暈了,以這種上帝視角來看當(dāng)時車禍的錄影,簡直讓人毛骨悚然;顧誠之也覺得別扭,他還記得當(dāng)時的場景,現(xiàn)在想來的確讓人后怕,不過他一邊看著錄影,一邊觀察著楚君逸,想要看他是什么反應(yīng)。

楚君逸的反應(yīng)就是沒什么反應(yīng),但是細(xì)細(xì)觀察還是能夠發(fā)現(xiàn),他的面無表情更加僵硬,周身像是籠罩了萬年寒冰一般,不需要認(rèn)真去看,只要站在他的身邊就會感到驚人的寒意。

電腦前坐著的員警“嘖嘖”了兩聲,按了暫停鍵道:“這車速,油門踩到底了吧?”

從醫(yī)院過來的幾位家屬臉色更加難看。

員警同志看了一眼酒精測試結(jié)果,而后讓家屬們挨個觀看,其實不用看也知道,就以他們的飲酒量來說,早就過了醉駕的標(biāo)準(zhǔn)。

見家屬們沒有異議,員警同志又為賀辰和顧誠之做了筆錄,然后就看向了那群醉駕的熊孩子們。

處罰直接按照《道路交通安全法》來,醉駕者一律吊銷駕駛證,五年禁駕期,拘留五天上思想教育和道路交通安全課,罰款是肯定的,還有賀辰和顧誠之的賠償也是要付的,順便還要加上精神損失費(fèi)。

這也就是賀辰和顧誠之沒死沒癱沒殘了,要是攤上了一樣,小伙伴們就可以去監(jiān)獄里敘舊了。

有的家長心疼孩子,想要保釋,員警同志看了賀辰和顧誠之一眼,見他們倆沒有反對的意思,也就同意了,但是思想教育和道路交通安全課還是要上的,要是敢逃,直接拘留。

家長們連連點(diǎn)頭,又按著自家孩子給賀辰和顧誠之賠禮道歉。

楚君逸趁著這段時間管員警同志要了兩張紙,將醫(yī)生所說注意事項又抄了兩份,顧誠之和賀辰一人一份,剩下的一張底單則是自己留下了。

顧誠之看著他,目光柔軟的不行,楚君逸別開臉,向員警同志多要了一個上課名額。

程玳看著員警同志記下了他的名字,特別想哭,他可以不用上課的,為什么還要多此一舉呀?

楚君逸涼涼的看了他一眼,那目光瞬間就把程玳看得啞了聲,要是楚君逸今天沒有給他打電話,或是沒有過來找他,搞不好他也是醉駕的一分子,駕駛證吊銷,禁駕五年……這樣想來只是上課真的不難接受。

走出警局時,已經(jīng)是后半夜,幾個人都很疲倦,賀辰更是直接趴到了顧誠之的身上,程玳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看樣子都快趴下了。

折騰了這么久,楚君逸也覺得很累,不過他知道顧誠之沒事,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

“你不回家?”顧誠之問他。

楚君逸看向程玳,淡淡的道:“我先把他送回去。”

顧誠之眉頭微蹙,但也沒有說什么,扶著賀辰上了計程車。

目送著他們離開,楚君逸轉(zhuǎn)身又把程玳拎上了車,報完了位址便開始閉目養(yǎng)神。

車子發(fā)動后,程玳來了精神,他靠近楚君逸,問道:“剛才那人,是誰呀?”

楚君逸沒有回答,就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但程玳是何人,他跟楚君逸認(rèn)識了二十幾年,早就透過他平靜的外表看到了他心底的異樣,見楚君逸不理他,也不惱,只是怪笑道:“看你緊張的樣子,竟然跟著人家去了醫(yī)院,我怎么不知道你這么熱心呢?還有那個人,倆眼珠子都快粘你身上了,你們倆……”

“閉嘴!”楚君逸打斷了他的話。

程玳笑得更加開心,又道:“你們倆啥關(guān)系呀?說說看,兄弟幫你參謀參謀?!?/p>

“沒關(guān)系。”楚君逸蹙眉道。

“我不信?!背嚏樾Φ溃骸霸蹅儌z是什么關(guān)系,你的那點(diǎn)小心思還能瞞得了我嗎?你肯定喜歡那個人,而那個人不用問,只要看眼神就知道他喜歡你,你就別再裝了?!?/p>

楚君逸臉上的血色褪了個干凈,轉(zhuǎn)頭看向程玳,一字一頓道:“不許再提他?!?/p>

程玳愣了一下,他能看出楚君逸不宣于口的喜歡,但他不明白楚君逸為何就是不肯承認(rèn)。楚君逸現(xiàn)在給他的感覺不是害羞,而是壓抑與克制,他在壓抑自己的感情,克制自己的內(nèi)心,楚君逸不讓他再提那個人的事,也是發(fā)自真心的。

“他……有問題?是人渣還是……”程玳小心翼翼的問道,但是還沒等他問完,楚君逸一記眼刀掃過,他立刻就沒了聲音。

楚君逸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心底黯然,有問題的人不是顧誠之,而是他,他過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程玳小心的觀察,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撇了撇嘴,不讓問就算了,他會自己查。

程家三口人都沒有睡,程玳一進(jìn)門就被這三堂會審的架勢給唬住了,一進(jìn)客廳就躲到了楚君逸身后,他家老娘的臉色好難看,他不想被揍呀。

楚君逸面無表情的將程玳從背上撕下來,扔到了三堂會審中間,程玳抖了抖,在程媽媽的注視下,愣是沒敢回頭去瞪楚君逸。

程媽媽剮了自己兒子一眼,看向楚君逸的目光分外溫柔。

楚君逸和程家人打了招呼就想離開,但程媽媽如何肯讓他走,這都后半夜了,回到家指不定幾點(diǎn)了,還不如在他們家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

楚君逸想了想,點(diǎn)頭同意了。

次日,楚君逸離開后,程玳將昨夜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并且著重提到顧誠之。

程家人面面相覷。

“君逸有了喜歡的人?”程珂難以置信道。

程玳點(diǎn)頭道:“肯定是喜歡,他都追到醫(yī)院去了?!?/p>

“我的天呀,這人誰呀?”程珂面上驚訝未消。

程玳攤手道:“不知道,所以我打算去查一查。”

程珂笑道:“算我一個?!?/p>

程玳連連點(diǎn)頭,而后與程珂一起看向自家老爹老娘。

程爸爸和程媽媽對視一眼,點(diǎn)頭道:“只許查,不準(zhǔn)自作主張?!?/p>

“了解!”程玳和程珂異口同聲。

幾天后,一份關(guān)于顧誠之的較為完整的資料出現(xiàn)在沈莊程三家人的面前。

沈媽媽先說:“看著不錯?!?/p>

“可以考慮?!背虌寢尳缑?。

莊媽媽特別糟心的瞪了莊恩一眼。

莊恩盯著腳下的地面,一直在裝死。

“他是顧老的孫子吧?”程爸爸看向莊爸爸。

莊爸爸點(diǎn)頭道:“他老子還是我們的熟人呢?!?/p>

沈爸爸往資料上瞄了一眼,想了想才道:“是他呀,我記得小顧過段時間要回京市發(fā)展?!?/p>

“對呀,這事好辦?!背贪职謱Τ虌寢尩溃骸澳氵^生日再多請一個人,顧小子他爹是我們的老朋友,請他兒子過來也說得過去?!?/p>

“沒問題,人多熱鬧?!背虌寢屝Φ馈?/p>

程玳和程珂捅了捅身邊的兩個人,小聲問道:“怎么回事?你們知道嗎?”

“閉嘴?!鄙蚯嘣泼嫔蛔儯皇亲齑轿?,一個聲音輕飄飄的傳了過來:“等會兒跟你們說?!?/p>

得了沈青云的準(zhǔn)話,程玳和程珂也不再多問,靜靜的等著集體大會散場。

待到家長們說了解散,程玳和程珂直接拉著兩位小伙伴跑了。

“到底怎么回事?”程珂迫不及待的問道。

“顧誠之的爸爸是我爸他們的朋友,據(jù)說當(dāng)年關(guān)系特別好,后來顧叔叔去了外地發(fā)展,但和我們這邊的關(guān)系一直沒斷。前段時間說是顧叔叔要回京市,沒想到顧誠之是他的兒子?!鄙蚯嘣平忉尩馈?/p>

“請來考察?”莊恩疑惑道。

“不然呢?”程珂瞥了他一眼。

程玳摸了摸鼻子,他又想起了那天楚君逸的態(tài)度,要是楚君逸知道的話……呵呵,他什么也不知道。

楚君逸猜到了程玳會出賣他,但他沒想到程玳會把他賣得這么徹底。

顧誠之在家呆了兩天就搬回到楚君逸家對面,因為那天的事情,他又滿血滿藍(lán)原地復(fù)活了,知道楚君逸關(guān)心他擔(dān)心他心里有他,再苦再累他都能忍。

楚君逸郁蹙非常,本來想著再見面時可以拉開距離,但現(xiàn)實與理想之間總是有著巨大的差距。

即使他都和顧誠之說了那樣的話,但顧誠之依然沒有放棄的打算,反而追求得更加明目張膽,一點(diǎn)掩飾的意思都沒有。

程玳接下了邀請顧誠之的任務(wù),他和程珂一起來到B大,直接去找顧誠之,并且說明來意。

顧誠之挑了下眉,笑著接受了邀請。

待到程媽媽生日當(dāng)天,楚君逸早早就過去了。

程媽媽請的多是相熟的朋友,大人孩子來得挺多,楚君逸挨著個兒的打了招呼,然后就去了陽臺透風(fēng)。

程玳也溜過來找楚君逸,笑道:“行情不錯呀?!?/p>

楚君逸在一眾家長眼里可是個搶手貨,有錢單身人品好,不管是當(dāng)女婿還是兒婿,那都是上上之選。

“你也不差。”楚君逸瞥了他一眼。

程玳笑容僵住,揉了揉臉嘆息道:“我不想結(jié)婚……”

談戀愛他是無所謂,但是結(jié)婚是真不想,那群大叔大媽挑女婿或是兒婿都是以結(jié)婚為目的,他向來敬而遠(yuǎn)之。

兩個人在陽臺呆了一會兒,而后又出去招待客人。

程玳是最先看到顧誠之的人,他對著顧誠之眨了眨眼,又往楚君逸那頭瞟了一眼,笑著接過了楚君逸手里的活計。

顧誠之笑了笑,走了過來。

楚君逸像是有感應(yīng)一般,還沒等顧誠之走近,直接轉(zhuǎn)過了身,在看到顧誠之的時候,愣愣的問道:“你怎么在這兒?”

顧誠之想了想才道:“大概——是緣分吧?!?/p>

第186章 蠱惑

那日的生日宴,楚君逸過得心塞無比,他一看到程媽媽對顧誠之的態(tài)度就猜到了前因后果,之后的沈媽媽和莊媽媽也驗證了他的猜想。

總而言之,跟楚君逸關(guān)系最好的三家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并且看神情還頗為滿意。

以至于楚君逸在解釋他和顧誠之的關(guān)系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用“我知道你是害羞是別扭,我們不在意,你可以繼續(xù)不用管我們”的眼神看著他。

還有比這更心塞的事嗎?!

那天過后,程玳就一直躲著他,想來是害怕楚君逸找他算賬,畢竟顧誠之的消息就是這貨給透露出去的。

而且不止是程玳,就連另外三個人也在躲著他,出賣楚君逸的人是程玳,幫兇還有三位小伙伴的份。

只可惜,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莊恩被莊媽媽擺了一道,打包送到了楚君逸面前。

楚君逸涼涼的瞥了他一眼,低頭接著看書。

莊恩覺得壓力山大,但他還有任務(wù)在身,總不能空手而歸呀。

于是乎,莊恩同志挪到楚君逸對面坐下,干咳道:“那個什么,你最近不忙吧?”

“還行吧?!背莸卮稹?/p>

“聽說衛(wèi)教授最近沒給你們布置多少課業(yè),周末有空吧?”莊恩接著問。

“你聽誰說的?”楚君逸眼皮一跳,抬眸看他,眼中滿是深意。

莊恩面色僵了一瞬,目光下意識的移向別處。

楚君逸:“呵呵。”

莊恩抹了把臉,壓低聲音道:“我說真的,你跟顧誠之比跟我靠譜多了?!?/p>

“啥?”楚君逸覺得他沒懂這貨的意思。

莊恩干咳一聲,老實道:“我媽本來想撮合我們倆來的。”

楚君逸:“……”

事情是這樣的,某一天,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沈莊程三位媽媽齊聚一堂,開了一個小型的會議。

會議主題從“最近好忙我都沒時間保養(yǎng)”轉(zhuǎn)到了“我家的孩子(老公)怎么怎么樣”,最后落到了“未來兒媳/兒婿/女婿的標(biāo)準(zhǔn)要求”上面。

既然談到了自家孩子,自然也少不了被她們當(dāng)成兒子看待的楚君逸。

三位媽媽開始發(fā)愁了,因為她們想到了楚君逸同學(xué)的感情史,太干凈了,這都二十多歲了,竟然連個對象都沒有談過。

早些年是覺得孩子不該早戀,尤其是在看到程玳和程珂的熊樣兒之后,她們都覺得楚君逸努力學(xué)習(xí)不早戀是好事,但這孩子現(xiàn)在都二十多了,總要揮霍一下青春才好呀。

沈媽媽苦思冥想她認(rèn)識的小姑娘小伙子,想著選一個幫著介紹介紹。

程媽媽也在思索,想到最后咬牙道:“我家那兩個小崽子年紀(jì)倒是合適,但我真是張不開嘴,那倆小兔崽子這些年換過的男女朋友都快湊夠兩個排了!”

沈媽媽想了想自家兒子,嘆氣道:“我家青云和他的小女友都談了兩年了,要是早幾年想到這點(diǎn)就好了?!?/p>

莊媽媽眼睛一亮,干咳兩聲,一本正經(jīng)道:“我家莊恩還是單身,要是能和君逸處到一起去,還真是好事。”

沈媽媽和程媽媽都是一臉艷羨的看著莊媽媽,莊恩的年紀(jì)合適,還是單身,又不像程玳和程珂那樣花名在外。而且莊恩和楚君逸自小一起長大,竹馬竹馬,感情深厚,彼此又是知根知底,真能成事當(dāng)然是再好不過。

說到底,婆媳關(guān)系不止在古代是個大問題,在現(xiàn)代的問題也不小。

沈媽媽自認(rèn)不是難相處的人,但她對于沈青云的小女友還是有點(diǎn)看不慣。

而程媽媽,她家那倆小崽子屬于只談戀愛不談婚嫁,交往的人就沒幾個正經(jīng)的,幸而程玳和程珂都不把男女朋友往家里帶,不然就等著被抽吧。

莊媽媽是越想越滿意,回家就把莊恩拎出來耳提面命,讓他想辦法將楚君逸拐到手。

當(dāng)時莊恩就傻了,現(xiàn)在跟楚君逸交了底,楚君逸的臉直接就木了。

“不是你不好,實在是我們倆太熟了,完全沒感覺呀?!鼻f恩苦著臉解釋。

楚君逸木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他還真沒想過三位媽媽竟然存了這樣的心思……不過沈青云有了女朋友,程玳和程珂跟他不來電,現(xiàn)在莊恩也表示沒這個意思,很好很好,他可以清凈一下了。

“所以呀,我覺得顧誠之挺好的。”莊恩發(fā)表意見,只要不是和他,怎么樣都行,而且顧誠之的條件也不差,最重要的是顧誠之喜歡楚君逸,這一點(diǎn)尤為重要。

楚君逸呆了一瞬,而后橫了他一眼。

莊恩見他臉色不對,連忙轉(zhuǎn)移話題,說起了今天的來意:“周末你應(yīng)該有空吧?我外公訂了票,說是要請我們聽?wèi)??!?/p>

莊恩的外公柳老爺子偏好戲曲,時常會去戲樓聽?wèi)?,偶爾還會約上相熟的人家一起去聽。

“有空。”楚君逸點(diǎn)頭道:“都請了誰?”

“我舅舅一家,我們家,沈家和程家……不過沈叔叔和段姨應(yīng)該沒有空,青云會不會去不好說,程叔叔應(yīng)該是來不了,丁姨應(yīng)該能來,程玳和程珂就算不想去也得去,然后就是我和你了?!鼻f恩說完目光還往旁邊飄了一下。

楚君逸瞇起雙眼,壓低聲音問:“還請了誰?”

“沒別人了?!鼻f恩的目光又往旁邊飄了一下。

楚君逸起身扣住了莊恩的肩膀,陰測測的笑道:“莊恩呀,說實話,別逼我動手?!?/p>

莊恩抖了一下,咬了咬牙,脖子一梗,決定學(xué)習(xí)先烈,威武不屈。

楚君逸冷笑一聲,手上一個用力,莊恩直接嚎了起來:“我說我說我說!你輕點(diǎn)呀!”

“說吧?!背莸牡?。

“你先把手松開?!鼻f恩扁著嘴,指著肩膀上的手。

楚君逸瞥了他一眼,松開手,對他一抬下巴。

莊恩揉著肩膀道:“還請了顧老?!?/p>

“沒有顧誠之?”楚君逸問他。

“不知道?!鼻f恩干咳道:“反正外公說他只請了顧老,至于顧老會不會帶著孫子過來……這點(diǎn)我不知道。”

楚君逸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顧老爺子開的文翰閣在圈子里還是很有名的,偏好古文學(xué)的人多半都知道,柳老爺子喜歡戲曲,但在書法方面也很精通,對于他們認(rèn)識這一點(diǎn)楚君逸并不覺得奇怪。

“我能不去嗎?”楚君逸問道。

“可以?!鼻f恩爽快回答,掏出手機(jī)遞過去,“喏,自己打電話推了。”

楚君逸盯著面前的手機(jī),心里天人交戰(zhàn),半響過后,長嘆一聲。

莊恩見狀直接收了手機(jī),很好,這就是同意去了。

楚君逸坐回椅子上,發(fā)了會兒呆,躲得過一次,躲得過兩次,難道還能次次都躲過去嗎?

或許,這只是他想太多了,萬一柳老爺子不是那個意思呢?

周末,戲樓包廂。

楚君逸看到了來人,默默轉(zhuǎn)頭看向柳老爺子,神情之中滿是幽怨。

柳老爺子呵呵一笑,招手讓顧誠之過來。

顧誠之跟幾位長輩寒暄完,看向楚君逸笑道:“好巧呀?!?/p>

楚君逸:“……”

顧老爺子橫了顧誠之一眼,讓他正常說話,沒見楚君逸的臉都快綠了嗎?

顧誠之坐到楚君逸身邊,開始了正常的談話。

程玳和程珂對於戲曲是真沒興趣,看著面前的戲單,臉上的表情就跟要去炸碉堡似的,別提多沉重了。

程媽媽有點(diǎn)看不過去,照著自家小崽子后背就來了兩記鐵砂掌,差點(diǎn)把程玳和程珂打吐血了。

程玳強(qiáng)忍著吐血的沖動,偏頭對楚君逸道:“君逸,我坐你那邊行不?”他不想坐他家老娘身邊。

“算我一個?!背嚏孢B忙界面。

楚君逸看了他們倆一眼,點(diǎn)頭同意了。

顧誠之臉黑了一瞬,但他沒有反駁的理由,也沒有反對的身份,只能默默的忍下了這口氣。

所以說,不管是青梅還是竹馬,對于追求者來講,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經(jīng)歷。

換完位置,程玳和程珂都精神了,只要能遠(yuǎn)離自家霸王龍母后,他們倆的心情就不會太差。

程媽媽還在那邊說:“不許打擾君逸聽?wèi)?,聽到?jīng)]?”

“誒誒誒,知道啦。”程玳和程珂敷衍回答。

程玳注意到了顧誠之的黑臉,對他笑了笑,眼神一掃楚君逸,道:“今天唱的是《牡丹亭》。”

顧誠之眉頭一挑,明白了程玳的意思,雖然他們倆過來當(dāng)了電燈泡,但也不是單純?yōu)榱说K事,作為發(fā)小兒他們還是能給他提供一點(diǎn)資訊的,他得到了暗示,轉(zhuǎn)而去問楚君逸:“你喜歡《牡丹亭》?”

楚君逸磨牙半晌,回答:“還行……”

“哪里是還行,他第一次來看《牡丹亭》的時候都哭了?!背嚏槿绦Φ馈?/p>

楚君逸被噎了一下,惡狠狠的瞪向程玳。

程玳端正了臉色,正襟危坐,無視了楚君逸的怒瞪。

顧誠之驚訝了一瞬,而后笑道:“肯定是唱得太好了?!?/p>

楚君逸的臉色有點(diǎn)掛不住了,無視了身旁這倆貨,緊抿雙唇不再言語。

開演時,場下一片安靜,只有臺上人演繹著戲中的喜怒哀樂。

程玳和程珂一見場下燈光黯淡,立刻掏出耳機(jī)塞進(jìn)耳朵里,他們情愿聽重金屬音樂也不要聽那些咿咿呀呀的戲曲。

顧誠之對戲曲不大感興趣,所以他在開演之后就一直偷偷觀察著楚君逸。

其實楚君逸對於戲曲也是一般,他在古代時聽得就不多,第一次來這里聽?wèi)驎B(tài),一個是因為戲樓的環(huán)境讓他想起了前世,另一個則是因為《牡丹亭》這出戲……讓他想起了那個人。

楚君逸聽?wèi)蚵牭眯牟辉谘桑匠炅藨?,在顧誠之的提醒下才回過了神。

離開包廂,正要往外走時,柳老爺子和顧老爺子偶遇好友,三位老人交談甚歡,順便還為晚輩們介紹。

兩位老爺子的好友姓虞,虞老爺子身邊只帶了一位小孫女,二十歲左右的年紀(jì),名叫虞音。

楚君逸眼皮一跳,心底泛起一絲莫名,虞這個姓……或許還是他想多了。

虞音姑娘是個開朗性子,幾句話就和程玳程珂打成了一片,交談中得知,她也是B大的學(xué)生,今年大三,對于楚君逸這位元學(xué)長她還是認(rèn)識的,連帶著也聽說過顧誠之這個人。

三位老爺子聊得興起,也不打算回家了,直接帶著一幫子孩子去了隔壁的休閑會所。

本來程玳和程珂還想找機(jī)會溜走的,但是一聽這家會所,立刻踢飛了偷跑的念頭,并且還按住了楚君逸,死活不讓他走。

就這樣,一行人來到休閑會所打算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楚君逸是挺想回家的,但程玳和程珂不停的在他耳邊念叨,說這家會所有多么多么的好,要是回家就太可惜了,楚君逸受不了他們的念經(jīng)式轟炸,無奈投降。

對此,程玳和程珂滿意了,如果楚君逸走了,估計顧誠之也會走;要是顧誠之走了,顧老爺子會不會留下還真的不好說;就算他留下了,程媽媽大概也會拎著他們回家。所以說,楚君逸還是留下比較好。

大人們湊一堆敘舊,孩子們湊一堆聊天。

程珂和虞音飛快地建立起攻守同盟,也不知這倆人怎么說到一起去的。

楚君逸點(diǎn)了杯清茶,享受著難得的清閑……如果沒有人坐在旁邊用灼熱的目光注視著他的話。

程珂和虞音的談話內(nèi)容已經(jīng)從逛街買衣服變成了好用的化妝品,從彼此中意的男女神明星變成了各自喜歡的書籍。

虞音聊得高興,直接寫了一張單子,作為交換,程珂也回了一張單子。

兩下對比,她們發(fā)現(xiàn)喜歡的東西有好多都是重復(fù)的,當(dāng)下更加高興。

程玳在一旁玩著手機(jī),莊恩無聊賣呆,聽到兩位姑娘討論得興起,也跟著討論了幾句。

本來這些是沒有楚君逸什么事的,但就是這么巧,他聽了那么一耳朵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顧誠之注意到他的神情有異,不由問道:“怎么了?”

楚君逸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虞音十分上道,想到獨(dú)樂樂不如眾樂樂,就將推薦的幾本書介紹出來。

楚君逸看著單子上的一個名字,抿了抿唇,那本書……是他寫的,而書里的內(nèi)容……都是他們前世的事情。

說來也巧,虞音重點(diǎn)推薦的就有楚君逸所著的那本書,顧誠之難得跟楚君逸腦回路接軌,當(dāng)下就上網(wǎng)查到了那本書。

楚君逸低頭不語,心如亂麻,他想知道顧誠之看完會有什么反應(yīng),但他又怕顧誠之看完什么反應(yīng)也沒有。

那本書他寫了十二年,即使是周更,字?jǐn)?shù)也是相當(dāng)驚人。

顧誠之看了一個下午,楚君逸逮到個機(jī)會問他有何想法?

顧誠之想了想才道:“寫得挺好的,別的……沒什么想法?!?/p>

楚君逸呆了呆,木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沒再說什么。

晚飯時,楚君逸難得多喝了兩杯,聽顧誠之那樣說,他的心里不是不失落,但失落又能怎樣?他不能去跟顧誠之?dāng)偱疲矝]辦法將前世的記憶塞進(jìn)顧誠之的腦袋里,最后只能喝兩杯悶酒,當(dāng)是發(fā)泄了。

飯畢回房,顧誠之忽覺困倦難耐,他看了一眼時間,想著休息片刻再出去,躺下歇息,不到一分鐘便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依舊是亭臺樓閣,雕梁畫棟。

夜色如水,院中放置著一張雙人躺椅,顧誠之躺在上面,身側(cè)還有一人。

雖說仍然看不清容貌,但顧誠之知道身側(cè)之人便是那位“君逸”,他也不知為何會這樣想,可他知道自己所想并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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