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沒說話,又聽他嗓音低沉:“不跟我走,可能會更糟?!?/p>
隨后,命運像是印證了這句話,本來還干爽的天氣突然就下起雨來,遠處雷聲轟隆,她戴著帽子,還沒意識到,只是看到有水滴落到男人眉骨處。
他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暴雨楞了一下,隨即輕笑:“你看到了,別逼我扛你走?!?/p>
梁挽認識他短短一個月,對這人任意妄為的劣根性基本見識得七七八八了,她罵過打過反抗過,可惜真是沒什么用。
最終她還是鐵青著臉上了他的車,一輛沒有標志但車型流暢顏色泛著銀灰的轎跑。發(fā)動后引擎的聲響幷不大,可推背感真是能叫人把前一天的晚飯都吐出來。
陸衍單手撐著方向盤,語調(diào)懶散:“這車我親手改的,還沒讓人坐過。”
梁挽用八個字來潑他冷水:“關(guān)我屁事,有屁快放?!?/p>
陸衍從后視鏡里看她,小姑娘眼睛還通紅,一股子叛逆憤世的味道,暴躁得不行。他也不惱,勾了勾唇,直接帶她上了高速。
漫長的夜,天地混沌一片,路燈的光散不開濃重的黑,繞城高速上沒幾輛車,只有無限延伸至遠方的大道。
梁挽從頭到尾手臂環(huán)胸,閉著眼睛,耳邊是暴雨沖刷擋風玻璃的聲響還有雨刮器接連不斷的輕微摩擦。
也不知開了多久,漸漸有了明媚燈光,雨勢漸小,跑車穿過顯示h市入口的收費站,拐過幾條主干道,在鬧市區(qū)的街邊停了下來。
梁挽就聽到車門咚的一聲,她朦朧的睡意頃刻間就散了,撐著酸脹的脖子將座椅調(diào)回原位,她趴在窗口朝外看。
入眼是24h營業(yè)的便利店,男人走進去,隨意挑了幾樣東西,走到柜臺前等結(jié)賬。即便是隔得不算近,梁挽5.3的視力依舊能分辨出收銀員小妹的耳根子紅了又紅。
真是個禍害。
她收回目光,沒再多看,放在口袋里的手機發(fā)出電量不足10%的警告。她拿出來,翻了幾下,短消息一排銀行基金加油站等系統(tǒng)發(fā)的生日祝福。
微信里靜悄悄的,只有下午彩排時左曉棠發(fā)來的消息,是其剛到國外落地特地在機場給她買禮物的照片。
說來不甘心,二十歲生日,雙十年華,除了得到親生母親的一個耳光,到頭來竟然什么都沒留下。她看了眼時間,現(xiàn)在剛18點37分,還有五個多小時這一天就正式結(jié)束了。
說不難過是假的,她鼻子一酸,忍著淚意,壓了下眼角,余光瞥到男人拉車門的身影,趕緊側(cè)過身裝睡。
陸衍順手把袋子丟在后排,也沒看她,直接把車開到了h市最負盛名的花園餐廳,傳說中預(yù)約要提早三天的燒錢地兒。
他倒也不是為了顯擺,只是單純覺得這家東西確實做得好吃,而且主廚是駱勾臣從法國學藝七年回來的堂姐,西餐和甜點都做得相當有水平。
既然心情欠佳,那就好好安慰一下味蕾。
陸少爺把車開到地庫,先行下了車,從后排取了袋子,又拉開副駕駛的門,把東西丟到裝死的小姑娘懷里。
梁挽被逼著醒了,怒道:“陸衍!”
他笑笑,看了眼手表,沒頭沒腦地丟下一句:“給你半小時,夠了吧?!闭Z罷直接走到五米開外的空車位,倚在墻邊摸出煙盒,敲了跟煙出來。
梁挽恨不能掐死他算了,挨不過好奇心,她悻悻地打開袋子。
里頭五花八門的玩意兒一大堆,冰袋、免洗洗手液、濕巾、干紙巾、清涼油,還有通鼻噴霧。
她琢磨了半天,總算意識到,這似乎是一份豪華大禮包,能叫人沒有后顧之憂地哭鼻子。
真是好笑,她用得著他同情?她有那么慘?
自以為是的王八蛋。
梁挽面無表情地翻下遮光板,抬眸從里頭的鏡子里看到了狼狽的自己,左頰上的紅印,像是恥辱印記。
她仿佛看到了過去的無數(shù)個記憶碎片里,幼年扎著雙馬尾的她,背著書包的她,抱著小熊哭泣的她,無一例外都頂著一張紅腫的臉。
她的母親,喜歡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誡自己的女兒,臉面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當然,她也曾傻乎乎地癡望過母親的疼愛,所以什么事情都盡力做到完美,盼能得到其一句贊美??上н€是敵不過那些變態(tài)苛求,稍有行差踏錯,就是惡意的謾罵和體罰。
終究是撐不下去了,痛苦和委屈席卷周身,梁挽捂著臉,任由淚水肆虐,她沒有壓抑聲音,痛痛快快放聲大哭了一場。
不遠處,陸衍皺了下眉,聽著少女傷心欲絕的哭聲,一動不動,煙灰?guī)е鵁霟岬臏囟葼C到手背,他渾然未覺,只是心底泛起細細密密的針扎痛楚。
就好像中了同心蠱,她在疼,他也煩躁難安。
良久,他被這陌生異樣的情緒快折磨透了,暗罵了聲,踩滅煙頭,疾步走過去,將她從車里拉出來。
梁挽淚眼朦朧,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投入了一個懷抱。
頭頂上是男人潤了橄欖油一般纏綿的嗓:
“別說恩公不疼你,看你傷心,勉強借你一抱。”
她掙扎了一下,沒抵抗住他身上清冽又獨有的溫暖,埋在他的外套衣襟處嗚咽。
陸衍一手虛虛圈著小姑娘的腰,非常正人君子,君子到他都快不認識自己了。也不知懷中的少女到底哭了多久,他腳都快站麻的時候,領(lǐng)口被一雙小手揪住了。
他順勢垂下眸,看到她打了個哭嗝,表情帶著不匹配的兇狠:
“姓陸的,你是不是想泡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