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見他好相與,稍稍安心,當機立斷,將做好的六七件衣服親自抱出來,繼而趕在六爺發(fā)話前賣了個慘:“賀太太,還請您見諒。六爺在我們這兒下的訂單實在太多,我又不敢把您的衣服交給學徒做,這些天緊趕慢趕,才做了這么幾件,還有好些剛打了樣板,正在等從南方新進的布料呢!”
李掌柜的這幾句話倒是沒有摻假。
賀作舟一口氣訂了一年四季的衣服,瑞福祥的大小裁縫,包括掌柜本人都是又驚又喜。
有人買衣裳,他們自然歡喜,可買衣服的人是賀六爺,他們又擔心出岔子。
再者,冬天做冬天的衣服方便,可賀作舟的單子里還有十來件夏天穿的旗袍。這寒冬臘月里,讓他們上哪兒找上好的絲綢布料?
旗袍自然是賀作舟的私心,他見方伊池,總是在飯店里,方伊池時常穿著靛藍色的旗袍徘徊在他的眼底。
像朵悄無聲息綻放的水花,啪嗒啪嗒,濺在了六爺?shù)男睦铩?/p>
方伊池的確比賀作舟好說話,加之他也是窮苦出身,壓根沒想為難李掌柜:“不著急,你們慢慢做?!?/p>
他原本想說沒做好的不要了,但是瞥了一眼雙手插在褲兜里對他笑的賀六爺,硬生生把話又咽了回去。
不能提錢,要不然會吃“家法”。方伊池害怕賀家的“家法”,好疼呢。
李掌柜聽了他的話,松了一口氣,轉眼又激動起來:“賀太太,您跟我往樓上走,上頭有試衣服的空房間,您挨個試試新衣服,有不合適的,我現(xiàn)在就改!”
“去吧,”賀作舟也在他身后說,“我在這兒等你?!?/p>
于是方伊池就去了,只是他還沒把身上的小褂脫掉,萬祿就帶著六爺?shù)脑捝狭藰牵p輕敲房門,道:“剛剛城外來了個報信兒的,說六爺先前包下的馬隊進城的時候出了點問題,他急著過去,讓我等會兒開車帶您回去?!?/p>
“他怎么去的?”方伊池解衣扣的手微頓。
萬祿笑嘻嘻地答:“報信兒的是萬福,他開著車呢,少奶奶甭?lián)??!?/p>
他像是熟透的桃子,從里到外都被“少奶奶”三個字熏紅了:“不要這樣叫我!”
“啊……?”萬祿呆呆地撓頭,“那我……那我也叫您一聲爺?小爺?”
方伊池活這么大,只在飯店伺候過爺,沒當過爺,聞言恍惚了一會兒,實在不知如何糾正萬祿的稱呼,干脆悶頭換衣服,假裝什么也沒聽見。
這一換,倒真的轉移了注意力。
也不知道六爺從哪兒弄到了他的尺碼,衣服件件合身,最多是腰寬松些許,也用不著改,日后還能往里添衣服。
方伊池試了兩件,略有些無聊,剛想與李掌柜說說話,就聽樓下又傳來了汽車的聲音。
他豎起耳朵細聽,卻不是六爺,不過像是位貴客,因為李掌柜又親自去招待了:“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
“怎么,還不歡迎我了?”男人爽朗地笑道,“李掌柜你呀,現(xiàn)在真是好大的威風!”
“您這么說可就折煞我了?!崩钫乒窨嘈χ卮穑岸野?,您的衣裳還沒做好呢?!?/p>
樓下靜了會兒。
男人詫異道:“怎么沒做好?我可沒提前來,是你當時給我的日子,讓我今日來拿做好的衣服?!?/p>
“怎么……變卦了?”后半句話語氣陡然嚴厲,連藏在二樓的方伊池都驚得攥緊了衣袖,更何況是沒做好衣服的李掌柜。
好在李掌柜有理由,所以回答得不慌不忙:“事出有因,事出有因!”
“還事出有因?”男人不咸不淡地笑笑,哐當一聲拉來一張椅子,“來,你跟我說道說道?!?/p>
李掌柜揩了把冷汗,眼珠子轉了轉,不露痕跡地掃了眼二樓,話到嘴邊又換了種說辭:“六爺在我這兒下了個急單,要了好些衣裳?!?/p>
李掌柜不提方伊池,單拿六爺?shù)拿枆喝耍瑩Q了旁人倒也好說話,奈何今日來拿衣服的也是賀家人。
“喲,我家老六來做衣裳了?”男人頗為驚奇,“既然是他,倒也無妨。”
“……真是趕巧了。你干脆把衣服給我,我?guī)Щ丶胰?,也省得他再跑一趟?!?/p>
李掌柜一下子啞巴了,支支吾吾不肯道出實情。
“你這小老兒……”男人眼睛微微瞇起,瞧出了端倪,“怕不是拿我家老六的名號騙人呢吧!”這話一出,語氣又嚴厲回去了。
李掌柜有苦說不出,在心里暗道一聲對不住,還是把做給方伊池的衣裳拿出來幾件,繼而眼睜睜地瞧著這位賀家人變了神情。
那衣裳精致秀氣,一看,就不是給賀作舟本人的。
至于是誰,有心人隨便猜猜,便能猜到真相。
作者有話說:六爺:奇跡太太真好玩兒,啊進入賀家線了!小鳳凰飛吧,每日例行求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