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又道:“不是說要睡去角房?莫不是打算抱著被子過去?”
鴛兒大囧,抿了抿嘴唇,不吭聲,只趁著他瞧不見自己的功夫偷瞪他后腦勺幾眼,一抬頭,正瞧見面前圓鏡中王爺正淡淡瞧著自己——莫非被他看見了?!
心頭大震,忙死垂了垂頭,拿梳子的手也抖了抖。
“好了。”說罷,待鴛兒收了手,王爺這才起身走到榻前,鴛兒忙跟了過去,將被角拉開,待他坐下,才俯身接過軟鞋,擺在床邊,又待他倒下,將被蓋好,放下蚊帳。
房里睡個大男人,且還是要
自己隨時聽吩咐伺候的……再加上腹中難受,鴛兒這一夜睡得極是不安,倒是那位夜,一覺起來端是神清氣爽,早早的便洗漱罷了,至芳園練劍演武去了。
張公公一臉笑意,手上捧著汗巾子,待王爺走回亭子時忙雙手捧上:“爺今日這劍舞得比平日里更威武了。”
王爺接過茶盞,轉身坐到亭中,張公公待王爺喝過一盞茶,這才小心翼翼道:“王爺,您那院兒中,自打上回處置了那個叫茹柳的,如今只有那紅玉一人,不如……把鴛兒調(diào)過去……”
王爺剛接過第二盞茶,聽聞這話,手停在半路,微微沉吟,方道:“先不必,讓她留在落雁園。”
“這……”張公公一愣,雖說昨夜里頭小方子二人沒聽見動靜,可現(xiàn)下又不讓她貼身伺候,難不成是對那丫頭沒興致?抬眼又瞧了瞧,王爺那臉上仍是淡淡,想了想,張公公忙笑道:“那,那個叫紅玉的……用不用調(diào)到屋里……”
“不用。”說罷,王爺起身向秋鴻居走去,張公公只得摸了摸鼻子,自家這爺,到底是個什么心思?
鴛兒低頭縫補著衣物,忽聽外面門響,本以為是王爺他們過來了,卻不想聽到紅玉招呼她。
“姐姐怎么來了?”鴛兒微愣,忽的想到了此前的茹柳,那晚也是一般如此,過來尋自己,拿了個荷包是說送于自己的……
紅玉看著鴛兒,苦笑了下,過來拉著鴛兒的手,輕聲嘆了口氣:“好妹妹,如今……只剩你我二人了……”
這話,便是鴛兒聽了心里也有些酸楚,雖說在這世上自己無依無靠,可與紅玉四人好歹也是一路上走過來的,便是心中不合,也算是半個同伴了。如今倒好,只剩下自己二人,且還不知將來如何呢。
見鴛兒垂下了臉,神色間也帶了些許寂寞,紅玉這才又嘆道:“好妹妹,如今,我這心里也是撲騰騰亂跳。此前,心里還抱了那份心思,可雙喜、嬙兒都走了,連那茹柳也……
“張公公此前囑咐過我們二人,說是要‘老實’、‘本分’,我與茹柳哪敢多行一步?多說一字?可最后……”說著,便又長嘆一聲,低聲對鴛兒道,“到如今,我還不知茹柳犯得是哪條忌諱!連屋里都給抄了!”
鴛兒眼皮一跳,只是頭一直低著,紅玉未曾看見罷了。紅玉哪里知道鴛兒知曉茹柳那事的始末?只當她也未曾聽說,便又道:“那位爺……我現(xiàn)下里只求莫要出過錯便可……好妹妹,姐姐只想讓你幫幫我。”
“我?幫你?”聽到此處,鴛兒狐疑,她哪里能夠幫得到紅玉的?
紅玉忙點了點頭,悄向外張望了下,見確是無人,方輕聲道:“妹妹,姐姐也不求其它,這幾日,我見王爺每日里似是都來這落雁園?”
鴛兒心下一跳,她打的莫非是這個主意?聲音便沉下了三分:“王爺只在書房里看書做事?!?/p>
紅玉忙又道:“妹妹,姐姐只想知道,為何王爺在此處時……你也知道,我們幾個只在王爺面前打了幾晃,便去了三個!妹妹你……可是有何訣竅?”
鴛兒納悶的瞧了她一眼,見她眼中似是真誠,方道:“只做交待做的事?!?/p>
紅玉愣了下:“只做交待做的事?”
鴛兒點點頭:“我笨得很,旁的也做不來,更沒那般眼色,只做好自己當做之事便已不易?!?/p>
紅玉眼色微閃,側頭瞧了眼外面天色,忙起身說道:“我先去了,怕一會兒有事尋我不到,過幾日再來跟妹妹說話。”
鴛兒送紅玉出了屋子,這才靜靜看著她出院的背影,若是她真心想活著,老實本分應能保命,若她不信、或是有旁的想頭……
想著,轉過身子回了里間屋子,一針針補著那衣褲。
七月里,正是天氣大熱之時,嚴王府因著去年胡國來犯,故今年這書信往來頻繁,生恐再誤戰(zhàn)訊。
王爺那里自那夜后,便時常歇在落雁園,時日一長,鴛兒倒適應了入夜伺候之事。好在,這王爺不似那大戶人家小姐,一睡下,除了起夜外整夜里再無他事勞動下人,睡得倒也安穩(wěn)。
秋鴻居里,紅玉也似變了個人般每日里老實本分,倒也聽使喚得很。除了王爺不喜歡她近身伺候更衣等事,旁的倒?jié)u漸上手,再在房里見了她并不再皺眉甩袖的。
這日里,王爺于那秋鴻居中用過早膳便令人欲起身出門跑馬,行至院子里,正瞧見紅玉進了自己房內(nèi),路上卻掉了方帕子。王爺走過,本不欲撿這東西,忽覺得上面那刺繡有些怪異,素白的帕子上竟只用黑線繡著些花紋?
彎腰拾起,只見上面竟繡了首詩?
王爺眉頭微簇,盯著上面那數(shù)行字跡納悶起來。正愣著,聽見那邊門響,紅玉一臉驚慌的走了過來:“王爺……您得的那帕子……是奴婢的。”
轉頭冷冷瞧著她,紅玉只低著頭,雙手捻著衣角,顯是不安得很。
“這上頭的詩句是你繡的?”
見問,紅玉忙福了福,聲音怯怯的應了聲:“是……”
“從何得的詩句?”
“是……是奴婢平素寫著玩兒的……”說著,抬眼向王爺處窺了一眼,知他不信,方又欲開口,卻
聽王爺那里又道:“你?自己寫的?”
“正是。”紅玉忙又垂首道,“平日里得了閑兒了,便喜歡弄弄這些,只是句子粗鄙不堪,入不得爺?shù)难邸?/p>
王爺長袖一揮,將那帕子擲到紅玉懷里,表情仍是淡淡,負手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