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夏致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看見一個中年人站在門口,一副很猶豫想上樓但是又在門口徘徊的樣子。
這個男人雖然年紀(jì)看著四十多歲了,眉眼間有些滄桑,但是周身都有一種知性沉穩(wěn)的氣質(zhì),怎么看怎么眼熟。
“你是葉粼的爸爸?”
腦海中的直覺剛閃過,夏致就問出了口。
對方愣了愣,露出了一抹笑容來。
他一笑,就真的和葉粼更像了。
“是的,我是他的爸爸,請問你知道葉粼的宿舍在哪里嗎?”
“哦,我是他的室友,你跟我來吧?!?/p>
夏致正要轉(zhuǎn)身,就被葉慎給叫住了。
“那個同學(xué)……我就不上去了,你是他室友的話,能不能幫我把這個給他?”
葉慎取出了一個小信封遞給夏致。
夏致本來還以為會是父親寫給兒子的信什么的,但是手指一捏,就知道那是卡片之類的東西,估計是信用卡。
“我不能。而且葉粼不缺錢?!?/p>
不知道為什么,一把火就從胸口往腦門頂上竄,他正要轉(zhuǎn)身,就被葉慎一把拉住了。
“不是錢,是健身中心的卡……”
葉慎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么。
夏致還是沒接:“健身中心的卡,他也有一大疊了。如果您還把葉粼放在心上,我只想問問您,您有多久沒看葉粼的比賽了?您知道,他現(xiàn)在最好成績是多少嗎?您還記得他的優(yōu)勢項目是什么嗎?您知道他現(xiàn)在的目標(biāo)是什么嗎?”
在宿舍樓前不好說太多,夏致也知道如果葉慎只是想要自己心里舒坦,當(dāng)他聽見夏致問的這些問題只會更生氣,但是他就是想問。
哪怕他對于葉慎來說只是外人,但是對于葉粼,他是這世上最關(guān)心他的人。
“你……你是不是夏致?”葉慎開口問。
本來都要上樓梯的夏致聽見了,停下腳步看向他。
“那天……葉粼和我一起吃飯,聽見一個叫'夏致'的朋友受傷了,就立刻離開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那么著急的樣子?!?/p>
葉慎看著夏致,眼睛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仿佛想要從夏致這里了解葉粼的一切。
“我是夏致?!?/p>
“那我……我可以……”
“我們學(xué)校附近有一家叫鹿角花開的咖啡館,里面咖啡很好喝,我請你。”夏致說。
雖然請室友的爸爸喝咖啡,有點兒奇怪,但是也比起兩個人杵在宿舍門口或者跟室友爸爸一起在學(xué)校里散步正常。
葉慎畢竟做了那么久的生意,閱歷不是夏致能比的,他很快就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情緒,不留痕跡地觀察著夏致。
眼前的男孩子很清利,不是生意場上那種說一套做一套的類型,更加不是隨處可見處事圓滑的人,偶爾說話太直接還很扎心。
但是葉慎卻明白,這樣的朋友往往是最值得信任的。
“你也是學(xué)建筑的嗎?”
葉慎心想,既然這個男孩子和葉粼很熟悉,那么他一定知道和葉粼在一起的女生是誰,說不定能幫忙說服一起去美國。
“我不是學(xué)建筑的,但是我知道一點,如果葉粼想要去美國,他不需要您的幫助。以他的專業(yè)成績還有游泳成績,常青藤大學(xué)會發(fā)出全額獎學(xué)金,是他選學(xué)校,而不是學(xué)校選他?!?/p>
葉慎愣了愣,然后笑了:“夏致,你好像對我有點負面印象,是因為我再婚的事情嗎?”
“不是?!毕闹?lián)u了搖頭,“是因為你明明有愧于葉粼,卻只知道用你自己的方式來'彌補'。所有你覺得是最好的東西,都沒有葉粼心里那件事重要?!?/p>
“那……他覺得什么重要呢?我想給他最好的前途,這還不夠嗎?”葉慎笑了,在他看來年輕人在離開學(xué)校之前,都活在像牙塔里,充滿了理想和熱忱,但是這些東西都很脆弱,經(jīng)不起現(xiàn)實的洗禮。
成功有時候并不是努力就夠了,還有背景,還要有機遇。
“葉粼已經(jīng)擁有最好的前途了,靠他自己。他懷念的,也不過是每一次做夢的時候您沖進房間里叫醒他,把他緊緊抱住的安全感。還有小時候每一次去訓(xùn)練,你來接他,看著他進步的喜悅。”
葉慎頓住了,一時之間很多過去的事情涌上心頭。兒子在懷里溫暖卻弱小的感覺,讓他想要保護的感覺,他早就忘記了。
“從高中到大學(xué),葉粼的每一次成功,都是無法跟自己最重要的人分享的?!?/p>
因為,他們都不在他的身邊。
夏致看了一眼葉慎面前的咖啡,說了句:“叔叔,您每次都是點美式咖啡?”
“???”葉慎回過神來,“是的……這可以品嘗到咖啡的原味,而且……比較提神?!?/p>
“葉粼也是。每次咖啡都喝美式。”
葉慎沒來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帶葉粼去喝咖啡的情景,那時候他才小學(xué)。葉慎在處理公事,葉粼就坐在桌子的對面寫作業(yè)。
他說,爸爸你面前的咖啡好香。
葉慎笑了,有點兒壞心眼地把杯子送到了兒子的嘴邊,葉粼喝了一大口,臉立刻就變了,想吐掉又沒地方,最后只能吞下去。
他抓了糖包,把砂糖都倒進了嘴里,他說爸爸你好壞,這個東西比藥還苦。
那個時候,葉慎覺得兒子怎么那么可愛呢。
夏致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葉粼打來的。
“哪兒去了?一回來沒看見你。”
手機里葉粼的聲音都帶著笑,就連空氣都跟著輕輕顫動。
“沒什么,出來買了點兒東西,我這就回去了?!?/p>
掛了電話,夏致看向葉慎:“叔叔,我先回去了?!?/p>
“啊……你回去吧,我再坐一會兒。 ”
“好?!毕闹曼c了點頭,轉(zhuǎn)身就走了。
葉慎安靜地坐在那里,直到眼前的咖啡都涼透了,服務(wù)生過來問他要不要加熱水,他才醒過神來。
他打了個電話給呂燕:“我想了想……先不回紐約了?!?/p>
“不回紐約?怎么了?”
“我想留在這里,看完葉粼的比賽再走。預(yù)賽不是下周就開始了嗎?”
“你那么忙,不然我留下來給你拍DV……”
“不用了,我想親眼看著他。那是我的兒子,他長大了,做老爸的當(dāng)然要親眼看看自己的兒子多優(yōu)秀。還有,陸塵也是你的兒子……你就不想看看他比賽?”
“……那好,我就跟陸塵說一聲?!?/p>
“說什么?。勘荣惥褪潜荣?,大家公平競爭。你別再給陸塵壓力了,一定要讓陸塵以最佳狀態(tài)發(fā)揮。做父母的,難道不該最期待兒女們的成功和榮耀嗎? ”
葉慎的話,讓呂燕哽住了,良久才回答:“是啊……”
校際聯(lián)賽臨近,整個Q大游泳隊也處于緊張的氣氛中。
除了常規(guī)訓(xùn)練,一輪又一輪的隊內(nèi)排位賽碾壓著每一個隊員的神經(jīng)。
直到上報參賽名單之前,白景文終于公布了參賽名單,基本上和上一次的Q市高校游泳聯(lián)賽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但是多了一項五十米自由泳。
短程自由泳爆發(fā)力上,葉粼和夏致是Q大游泳隊數(shù)一數(shù)二,所以五十米、一百米以及兩百米都是葉粼和夏致參加,還有一個一千五百米。
洛璃和陳嘉潤再次包圓了個人混合泳項目。
下發(fā)Q大的參賽名單的時候,葉粼坐在椅子上,夏致就站在他的身后趴在他的肩膀上,兩個腦袋幾乎貼在一起看著葉粼的手機。
“夏致,你越來越懶了啊?!比~粼好笑地說。
“哪兒能啊,這不都跟你學(xué)的嗎?”夏致還學(xué)著葉粼的樣子,把腦袋湊到葉粼的脖子邊上,故意用呼吸來搔他癢癢。
葉粼一邊笑著,邊側(cè)過臉來想要咬夏致的鼻子,每次都被夏致避開了。
這時候夏致的手機響了,是陳芳華打來的。
“媽!你怎么想著打電話給我了?”
“你啥意思???我打電話給兒子你還不滿意啦?”陳芳華好笑地說。
“哪兒能啊。我不是覺得你和卿浼的媽媽,兩位東西宮太后應(yīng)該逛逛園子喝喝茶,買買買之類的嗎?”
“好,兩位太后要下旨了,你接旨嗎?”
“接著呢,您吩咐。”
“我和焦婷要來Q市靜修了!我們明天的飛機,這樣還能趕上看你的比賽呢!”
夏致一聽,喜上眉梢。
自己上一次比賽,陳芳華工作太忙了來不了,這一回是全國性質(zhì)的比賽,她終于要來看了!
“好!沒問題!特派小葉子開車親自去機場接你們!”夏致扯了扯葉粼的耳朵。
葉粼笑著點頭。
“小葉子是誰?”
“嗯……葉粼啦!”
為了去接兩位太后,葉粼還特地去把車給洗了,噌噌亮地開去了機場。
副駕駛坐著夏致,岑卿浼坐在后面。
他們就是接機人群中最亮眼的組合,讓陳芳華和焦婷倍兒有面子。
“哎喲,我一出來,就看見有帥哥跟我招手,心都快化了?!苯规脫е鴥鹤诱f。
“那是……你兒子就是這機場里最帥的哥?!?/p>
焦婷敲了一下他的腦殼:“你想什么呢?我說的是夏致和葉粼?!?/p>
“切……”
因為靜修一個月,所以陳芳華帶的行李箱挺沉,夏致幫忙拖著行李箱,葉粼就伸手幫陳芳華拎包。
“哎喲,包我自己拎!”陳芳華可不好意思了。
“沒事哦,讓他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