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世子在漠北無拘無束了多年,到了這個境地了,還是不肯束手就擒,試圖掙開身上的繩子,可惜他爹心黑手狠,綁得過于結(jié)實(shí),他又剛醒過來,實(shí)在掙扎不開。
臉黑了半天,蕭弄火大地吸了口氣,蹬了腳車廂。
小太子是吧,最好別給他撞上。
他現(xiàn)在看誰都不爽,看那個小太子尤其不爽。
京城比關(guān)外熱鬧太多,進(jìn)了城后,馬車速度緩下來,鼎沸的人聲嘈雜地擠在耳邊,鬧哄哄的,天氣炎熱,車廂里愈發(fā)悶熱。
蕭弄煩躁地閉上眼,悶得喘不過氣,腦袋一抽一抽地疼。
馬車忽然停下來,蕭弄瞇了瞇眼,朝外面看去。
應(yīng)當(dāng)是到王府了,他雖然很久沒回京了,但還記得大致的路線,一會兒一松綁,他就先從東邊那條線路逃出去……
定王的聲音突然響起:“先將從漠北帶來的東西歸置府中。”
“是,王爺?!?/p>
蕭弄等了會兒,不可置信地挑高了眉。
就不管他了?
這還是親爹嗎?
顯然親爹最清楚兒子的狗脾氣,先把蕭弄晾在了馬車?yán)餂]搭理。
蕭弄嘖了聲,聽到外面的動靜逐漸小了,放棄掙扎,打算閉上眼再瞇會兒。
忽然聽到外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道嗓音小小聲問:“蕭二少是在這個馬車?yán)飭幔俊?/p>
另一道略有些尖細(xì)的嗓音道:“回小主子,看標(biāo)志是定王府的?!?/p>
厚重的馬車簾倏然被掀開,刺眼的亮光從外面照進(jìn)來,蕭弄半瞇起眼,還沒看清那道莽莽撞撞爬上馬車的身影,就先嗅到了一縷朦朧濕潤、沁人心脾的芬芳。
馬車廂里悶悶的味道被這縷氣息迅速驅(qū)散,馥郁的花香蹭過鼻尖,一時間蕭弄的脊骨都微微發(fā)麻,晃了下神,才和鉆進(jìn)來的小少年對上視線。
那是雙清亮烏黑的眸子,未笑含情,唇瓣鮮紅,眉目郁麗,背光中,每一縷柔軟的黑發(fā)都像在發(fā)光,毛茸茸的,稍有些亂,像只羽毛凌亂的漂亮小鳥兒。
似是沒料到馬車?yán)镂寤ù蠼壷鴤€人,他吃了一驚,眼睛微微睜大,好奇又不解:“你是誰呀,為什么會被綁在這里?”
蕭弄怔然望了他片刻,喉結(jié)用力滾了滾,怕將他驚跑了,嗓音低柔得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你……過來一些?!?/p>
小少年警惕地瞅了瞅他,大概是見他被綁著沒什么威脅,才挪近了一點(diǎn)點(diǎn):“你還沒有回我的話呢,你是犯人嗎?”
馬車簾子落下去,車廂里又恢復(fù)了昏暗,但少年瓷白的膚色依舊亮眼,靠近時香氣朦朧,像枝頭春花搖曳浮動帶來的一場夢。
好香。
好……漂亮的人。
蕭弄舔了下唇角:“我不是。你是誰?”
少年沒回他的話,反倒像是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冷不丁湊得很近,暖暖的呼吸拂過蕭弄的臉,也渾然不知,只一心關(guān)注他的眼睛:“嗯?你的眼睛是藍(lán)色的。”
蕭弄喉嚨一緊,壓著呼吸,盯著那張漂亮得讓人炫目的臉,嘴角輕輕勾了下:“害怕?”
他幼時在京中,不少人都怕他這雙眼睛,罵他是雜種。
面前的少年搖搖頭,眼里流露出欣賞:“很漂亮?!?/p>
他又補(bǔ)充:“我認(rèn)識一位元眼睛顏色和你一樣的人?!?/p>
說話的時候,他身上的氣息拂過蕭弄的鼻尖,蕭弄一時竟然又恍惚起來。
面前的小少年像是只毛茸茸的小動物,無知無覺地靠近人,暖烘烘的。
叫人很想揉一揉,咬一咬。
他的嗓音愈發(fā)低柔:“我是被壞人綁在這里的,你可以幫我解開繩子嗎?”
少年歪頭和他對視片刻,非常果斷地拒絕了:“不要?!?/p>
蕭弄背在背后的手已經(jīng)快要掙出繩套了,一邊不動聲色地解著繩套,一邊朝他挑了挑眉:“為什么?你說了很喜歡我的眼睛。”
少年想了想,認(rèn)真道:“我感覺,你看起來有點(diǎn)壞。”
心口像是被羽毛尖尖撓了撓,癢得厲害。
蕭弄啞然失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不吭聲。
還挺警惕。
蕭弄抽了抽手,馬上就能解開手上的繩套了。
就在此時,外面忽然響起焦急的催促聲:“小主子!快、快出來,錯了錯了,不是這輛馬車!”
少年這才想起來自己走錯了馬車,老老實(shí)實(shí)地朝蕭弄說了聲“我先走啦”,便不再搭理蕭弄,掀開簾子急匆匆地離去。
蕭弄心里一急,用力掙脫了手上最后一絲束縛,伸手一抓,卻只抓到片衣袖。
因?yàn)槟_上未解開的束縛,他無法追上去,眼睜睜看著少年輕快地躍下了馬車。
像是場倏然降臨,又倏然消失的甜美的夢。
馬車廂里還縈繞著幽淡的氣息,蕭弄失神地碾了碾指尖,彷佛還能觸到那片如云的衣袖。
心跳快得不正常。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簾子又被人一把拉開。
老定王站在外頭,瞅到馬車?yán)飪鹤拥谋砬椋瑒倯岩墒遣皇邱R車?yán)锾珶崃税讶藧瀴牧?,慈父心還沒冒出來,就看到蕭弄陡然一抬頭:“爹,我要進(jìn)宮面圣!”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