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翎遞給他,一溜煙跑了,后頭跟了一串小廝,年紀都不大,正是好玩的皮小子,有這樣的東西,誰不往前湊,就是青羿子盛都十四了,看著都眼饞的不行。
青羿看著青翎笑道:“你說你這小腦袋瓜里怎么這么多鬼主意呢,一眨眼就能冒出來一個,對了,有這個抄網可好,咱們晚上來捉螢火蟲,放到紗罩子里,掛在廊下,夜里能當燈照亮,快著快著多做幾個?!?/p>
青翎:“我可做不來,縫了一個都累的手疼了?!?/p>
子盛好笑的道:“小翎兒你這可不行,做個抄網就喊手疼,趕明兒嫁人的時候,繡帳子可怎么辦?!?/p>
子盛一句話,引得周圍又是一陣大笑。
青青小聲開口:“大哥,我?guī)投憧p?!?/p>
青羿愣了愣,對于這個小妹妹,他們全家都異常疼愛,可這丫頭就是話少性子悶,一直不肯出屋,不跟青翎似的,打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頭滿野地瘋跑,日子久了,自己這個當大哥的也不知該怎么跟小妹親近了,小妹這忽然一開口,青羿愣了一下,一時有些無措。
青青以為他不樂意呢,目光一暗,低下頭:“那我先回屋了。”青羿忙抓住她:“對啊,聽娘說,青青針線學的好,比小翎兒強多了,青青能幫忙,就太好了。”忙招呼二斗去找紗布竹竿繡繃子來。
胡老太爺一聽,知道這么鬧下去可了不得,繡繃子都拿來做抄網了,還怎么繡花啊,再說,也糟蹋東西,忙攔了,吩咐胡三去把去年換下來的窗紗找出來,再找些編筐的竹篾子,圍成圈給他們當繃子。
青羽也被青羿叫了出來,幫著做抄網,那些小廝也眼饞起來,不敢勞動主家小姐,但是丫頭就不一樣了,小滿啊,立夏啊,春分啊,這都成了小廝們圍攏的對象,許著下次去縣城趕集的時候捎好玩的好吃的,求著縫個抄網,一時都拿著針線在哪兒縫抄網,場面異常熱鬧。
人多了,就顯得青翎的手笨了起來,青青手里的抄網縫好之后,青翎先頭縫的那個就給比下去了。
青青心細,又天天在屋里做針線繡花,跟青翎隨便糊弄的可不一樣,針腳細密,縫的異常結實,也比青翎的漂亮。
青翧看了看大哥手里的,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立馬不平衡了,自己手里的塞給青翎毛,跑去央求大姐給他做個漂亮了的。
青翎好氣的道:“你個沒良心的小子,這才多一會兒就喜新厭舊了。”剛說著,手里的抄網被人拿了過去,青翎側頭有些不好意思:“敬瀾哥哥,這個抄網做的不大好,你要玩,我叫青青給你重新做一個來?!?/p>
陸敬瀾笑著搖搖頭:“這個就好,對了,螢火蟲是什么?杜牧的秋夕里有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的句子,螢火蟲是這個嗎?”
青翎愣了愣,心說這位也太孤陋寡聞了,連這個都不知道,不過想想也就不奇怪了,陸敬瀾從小身體不好,家里又養(yǎng)的金貴,別說出來看什么螢火蟲了,估摸連他自己的屋子都極少出,更何況,螢火蟲是野外才有的東西,陸家那樣的深宅大院,即便花木扶疏,奇花異草應有盡有,但絕不會有這個。
有時候想想,便覺大戶人家的日子其實也沒什么好的,亭臺閣榭,珍饈美味,富貴榮華唾手可得,卻錯過了人間最自然的東西。
這么想著忽覺陸敬瀾分外可憐,點點頭:“就是杜牧詩里的流螢,水邊最多,田里也有,到了夜里屁,股上能發(fā)出螢光,在草叢間上下飛舞,漂亮極了?!?/p>
陸敬瀾開口道:“那晚上我多捉幾只,給你做盞小燈掛在廊上,你瞧著玩好不好?”
雖說這些日子陸敬瀾的身體好了不少,但仍不算康健,他喜靜,即便常跟她們出來,也多坐在一邊兒瞧著她們,極少參與。
青翎覺得,他要是想身體徹底好起來,光出來還不行,更要運動,說起來也才十四,做什么把自己弄的跟個小老頭似的,可也不能逼他跟自己瘋跑。
對于陸敬瀾,青翎還是有分寸的,他可不是自己的親大哥,也不是子盛,從小在一起鬧慣了,又是自己嫡親的表哥,怎么都行。
說是親戚,卻遠著呢,更何況,青翎心里清楚陸家是京里頗顯赫的世族,這樣人家的嫡子金貴著呢,從他來這兒還帶著廚子就能知道,陸家有多重視。
說白了,人家就是借自家這個鄉(xiāng)下地方養(yǎng)病罷了,好聽點兒是親戚,其實陸家不一定瞧的上自家這樣的鄉(xiāng)下人家。
舅舅也不過是個六品官罷了,舅母每次來還都嫌這兒嫌哪兒的,話里話外的說鄉(xiāng)下如何如何不好,眼睛恨不能長腦瓜頂上,更何況陸家了。
故此,跟陸敬瀾接觸必須把握分寸,真要有閃失,恐怕爹娘也兜不住,所以青翎雖總拖著他出來,卻從不敢胡來,如今他自己想玩,自然最好,捉螢火蟲至少也能動動,比坐著強。
青翎笑瞇瞇的點頭:“那敬瀾哥哥可要多捉一些,不然,做的燈不夠亮,可不好看?!?/p>
陸敬瀾眼睛都亮了,躍躍欲試:“小翎兒放心,敬瀾哥哥一定捉許多螢火蟲,給你坐做一盞最亮的燈?!?/p>
后頭的長壽看了眼分外興奮的少爺,又瞄了眼笑的跟只小狐貍似的瘋丫頭,忽心里又生出那個念頭,少爺不是真瞧上這丫頭了吧,不能吧,這丫頭除了有點兒小聰明,哪兒好啊,就這個瘋勁兒也不能當不了陸家的媳婦兒啊。
就算這丫頭不瘋,胡家跟他們陸家門不當戶不對的,也成不了姻緣,自己這想什么呢,根本是沒影兒的事兒,忙拼命搖頭,再一次告訴自己,這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