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中央，出現(xiàn)了一把王椅。天空中黑龍咆哮，緩慢下降。

平臺足有上千平方，刻滿了奇異的紋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宮殿飛速瓦解，破裂，他們仿佛置身于天頂，只要伸出手，就能摸到頭頂?shù)臐L滾烏云。

“你終于來了?！币粋€稚嫩的聲音說。

王座中央，坐著一個身穿黑衣的小孩，繼而漫天金光隨之一收，化作天空中噴射出黑色火焰的、巨大的、扭曲的符號，懸浮于空中。

“那就是你的圖騰?！睂④娞ь^，望向天際。

余皓：“這是……”

“嗯?！睂④姶鸬?，“他就是你的另一面，或者說，你的黑暗人格?！?/p>

余皓走上前一步，黑龍驀然降下，守護(hù)著黑化的余皓，余皓幼小的身形不斷伸長，化作成年的他自己。

余皓第一次認(rèn)認(rèn)真真地打量著自己，雖然是另一個自己，他卻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黑化的余皓身體孱弱，面容雪白，帶著病態(tài)的氣質(zhì)，頭發(fā)略長，赤著腳，雙眼低著，不知望向何方。

“你在想什么？”黑暗的余皓輕輕地說，“你自愿放棄了這兒，為什么還想回來呢？”

余皓說：“我在想，陳老師說得對，我確實長得還行，就是太窮了，總穿著舊衣服，得換身好點的?！?/p>

“不會有人喜歡你的。”黑暗余皓說，“你的性格本來就讓人討厭?！?/p>

余皓微笑著說：“換身衣服，好好收拾下，不是為了給人看，而是讓自己心情好點。”

黑暗余皓說：“穿再好的衣服，話說幾句，你還是會被打回原形。你自卑、敏感，你是老人帶大的小孩，固執(zhí)。別人的無心之言，你總覺得他們像在嘲笑你，笑你窮，笑你土?！?/p>

“對?！庇囵┯终f，“因為自卑，不想欠人情。總覺得自己不會有朋友。人窮志短，覺得整個世界都拋棄了我，背叛了我……”

說到這里時，黑暗余皓終于抬眼，與他對視。

余皓又說：“我懦弱，不上進(jìn)，自以為是，表里不一，廢物一個。憤青還知道用鍵盤關(guān)心下現(xiàn)實呢，我連憤青都算不上。隨便怎么樣，和我都沒關(guān)系?！?/p>

黑暗余皓說：“對啊，這他媽的活著有什么意思？為什么不去死呢？到潛意識里去吧，那里才是你該去的地方?！?/p>

余皓再往前走了一步，黑龍發(fā)出咆哮聲，阻止他的靠近。

“謹(jǐn)慎回答?！睂④娡蝗坏馈?/p>

余皓注視著自己的黑暗人格。

“不為什么?！庇囵┱f，“接下來，我想慢慢去找這個答案。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活著，但我相信這個問題，一定會有答案。”

“所以，我將用接下來的日子，好好活著，去尋找這個答案！”

黑暗人格在聽見這個回答后，剎那發(fā)出怒吼。

“癡心妄想——我要放逐你——”

一瞬間，黑龍沖向余皓，張開巨口，發(fā)出怒吼。

“現(xiàn)在！”將軍掠過余皓身前，沖向黑龍，喝道，“伸手！”

余皓與黑暗余皓同時伸手，高處懸浮的圖騰霎時擴散出金光，余皓左手朝向天空，右手持法杖，怒喝道。

“你才是被放逐的那個！”

余皓手中雷霆綻放，雷電擊中那黑龍，黑龍張開嘴，卻無法引發(fā)海嘯，只噴出些許水花，頓時被電得摔在高臺上。將軍猛地一翻身，上了黑龍背脊，黑龍不斷掙扎，將軍一聲暴喝道：“死吧！”

將軍一劍，狠狠插進(jìn)了黑龍的龍頭，黑龍掙扎騰空，卻哀嚎一聲，翻騰著朝平臺外摔了下去！

“將軍！”余皓喊道。

“別管我！”將軍的聲音從平臺盡頭傳來，千鈞一發(fā)之際，他抓住了平臺的邊緣。

黑暗余皓震驚道：“你……你……”

“我已經(jīng)不怕你了！”余皓大聲道。

下一刻，黑暗余皓兩手前推，聚集出一道氣勁，與余皓相撞，余皓發(fā)狠大喊，手中法杖指向王座，兩股氣勁碰撞，卷起颶風(fēng)，颶風(fēng)橫掃了整個祭壇，將軍幾次艱難地爬上來，卻無法抵御那狂風(fēng)，被吹得往外飛去。

黑暗的力量形成瘋狂的漩渦，將余皓與黑暗余皓卷在中央，黑暗余皓不死心地伸手，召喚天頂?shù)陌l(fā)光圖騰，圖騰開始顯露出具象形體，朝著中央降落，余皓吼道：“還記得這把武器么？！”

黑暗余皓陡然睜大雙眼，在那颶風(fēng)中，余皓手中法杖顯露原形，現(xiàn)出晾衣叉形態(tài)！

“這是，這是……奶奶的……”黑暗余皓聲音顫抖。

“打他的腿！”將軍冷不防吼道：“腿是弱點！”

余皓沖上前，就地一滾，黑暗余皓頓生恐懼，朝后不自覺地一躲，避開小時候最懼怕的真?奧義?晾衣桿抽腿！

余皓翻身躍起，嘴角現(xiàn)出一絲嘲諷的微笑，繼而凌空一抓，抓住了墜下的圖騰！

圖騰到手的剎那，黑暗余皓發(fā)出一聲狂叫，金光沿著天際線瘋狂而來，漫天烏云頓時化作滾滾白層云，朝著余皓手中霎時一收——

——圖騰現(xiàn)形！

金光迸射，颶風(fēng)隨之停下，時間仿佛靜止，余皓手中，持著一個銀色的三角金屬盾。

“這是……”余皓忽然明白了什么。

黑暗余皓痛苦地哀嚎起來，雙手里釋放出黑色流星般的火團(tuán)，擊在盾牌上，然而金屬盾卻發(fā)出強光，徹底擊潰黑暗火焰，繼而倒卷回去，纏住黑暗余皓的全身！

“我要……”

“……放逐你！”

余皓一聲怒喝。

盾牌發(fā)出一道沖擊波，在空中無聲擴散，黑暗余皓如遭到了重?fù)?，在那巨響中化作一枚黑色的流星，刷然掠過天際，飛向遙遠(yuǎn)的天邊，墜向長城外的潛意識世界。

黑火在空中翻卷，消散，飛向四面八方。

“你永遠(yuǎn)消滅不了我……”黑暗余皓的聲音微弱遠(yuǎn)去，化作回聲。

“嗯?！庇囵┐鸬?，“不過你可以消停一陣子了，我會隨時警惕你回來的?！?/p>

盾牌化作金粉消散，升上天空，再次組成圖騰，緩慢旋轉(zhuǎn)。

“拉我一把?！睂④姷穆曇魪母吲_盡頭傳來。

余皓馬上扔下武器，快步跑去，把將軍從高臺邊緣拉上來，兩人到得王座前，疲憊地坐下直喘氣。

“我贏了?！庇囵┼?，“我回來了。”

“從你說出‘我想活下去’的時候?！睂④姵谅曊f，“這個結(jié)果，就是必然?！?/p>

將軍坐了一會兒，便起身緩緩走向臺邊，余皓仍在出神，忙起身跟上去。

“你答應(yīng)過我……”

“噓。”將軍轉(zhuǎn)身，以手指按在他的唇上，說，“看?！?/p>

余皓：“看什么？”

將軍讓他轉(zhuǎn)過身，站在自己身前，余皓想轉(zhuǎn)頭，卻被將軍強行扳向面朝平臺外，說：“待會兒再說，先認(rèn)真看。”

漫天烏云消散，地平線上現(xiàn)出一縷金光。

“太陽……太陽……”余皓的聲音發(fā)著抖。

朝霞翻涌，退往天地盡頭，天際線金光迸發(fā)，如千萬奔雷擊碎夜幕；如滾滾潮水浸沒大地；如震耳鐘聲撼動世間……

碧空萬里，旭日初升！

那是余皓這一生里，所見過的至為宏偉的一次日出，就像太陽神傾翻了錘煉萬物的火爐，紅光無休無止地傾噴而來，一輪朝陽似火，照耀著他的夢境、他的生命、他的靈魂。

陽光照耀萬里長城，烽燧熄滅，潮水般的黑暗紛紛退卻，軍隊發(fā)出震天歡呼，長城外，現(xiàn)出萬頃無波的、鏡般的大海，倒映著天際白云與燦爛的朝陽。

陽光照耀草原，動物奔跑，象群齊聲長鳴。

陽光照耀這夢境世界的無數(shù)山巒、城池，住民們紛紛抬頭望向天際，一身黑氣散去。

陽光照耀都城，被洪水沖得七零八落的磚瓦、碎木紛紛升起，回歸其位。潔白的磚石、琉璃瓦從四面八方飛來，嵌合在廟宇上，花園中升起象神雕塑。避風(fēng)港大門緩緩關(guān)上。

祭壇漸漸下沉，斷柱、墻壁從大地上升起，如積木般再次拼起了這宏偉的宮殿，和風(fēng)吹過，勾檐上千萬風(fēng)鈴齊聲作響。圖騰懸浮于大殿高處，綻放金光。

余皓與將軍站在窗邊，朝遠(yuǎn)方眺望，來時的山巒一片青蔥翠綠，山頂籠罩著云霧。

陽光從窗外照進(jìn)來，落在兩人身上，余皓轉(zhuǎn)過身，稍抬頭，注視將軍。

“我得走了?！睂④娬f，“朋友，這是我答應(yīng)你的?！?/p>

他伸出手，摘下了自己的頭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