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童夢

“今天是平安夜。”將軍又說。

余皓趴在將軍背上，說：“白天已經(jīng)很冷了，沒想到晚上連個夢也這么冷?！?/p>

將軍隨口問：“白天做什么去了？”

余皓答道：“打工。”

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直覺，余皓總感覺在現(xiàn)實里認識將軍，且將軍在蓄意隱瞞身份。

“打什么工？”

“派傳單?！?/p>

“哦，那確實挺冷的?！睂④娬f，“還好我毛多不怕冷。”

余皓笑了起來，抱著將軍的脖子，整個人伏在他的背上。

“嚴肅點，別毛手毛腳?！睂④姄狭藫喜弊?，說，“猴子和人有生殖隔離?！?/p>

余皓被一只猴子說“毛手毛腳”，忍不住大笑，將軍又問：“現(xiàn)實里找到男朋友了么？”

“這才幾天！”余皓道，“我的麻煩還沒解決呢，哪有閑心思談戀愛。”

村莊漸近，將軍突然停步，余皓道：“怎么了？”

那大猴子左右看看，似乎感覺到了危險，低聲道：“噓?！?/p>

海邊村莊看得清晰了些，所有的木屋都掛著一層厚厚的冰雪，海面結(jié)了冰，海港上凍著橫七豎八的維京式大船，像是一夜間有料峭的寒風席卷而來，將所有的活物瞬間凍住了。

海港盡頭，則是一座聳立的燈塔，燈塔上，懸浮著黑乎乎的一團氣息。

“那是‘圖騰’？”余皓低聲問。

將軍示意余皓下來，低聲說：“也許，可咱們還沒找到夢境的主人，怎么辦呢？”

千里冰封的雪原上，根本不可能有人生存，這是一片真正的死寂之地，將軍在山上已經(jīng)掃視過周圍，他變成了孫悟空，似乎也繼承了火眼金睛的技能，非?？隙ㄑ┰?、山巒間都沒有被流放的主人的下落。

余皓說：“會不會是已經(jīng)被放逐到潛意識里去了？”

他對夢境所知甚少，大部分推斷都只能根據(jù)將軍告訴過自己的，以及從書本上讀到的知識來判斷。

“不應(yīng)該??？”將軍摸摸腦袋，自言自語道。

“那避風港呢？”余皓不安地說，“找找？”

將軍說：“也沒有任何像是避風港的地方?！?/p>

余皓想了想，說：“只是地面上沒有，地下呢？你說這是個小姑娘的夢，小孩子都喜歡建個秘密基地，有‘地下工作’的暗喻在里頭?！?/p>

“心理課學得不錯?！睂④娡蝗徽f，“說不定你猜對了，進去看看吧?！?/p>

冰凍的民居前，將軍用劍用力撬開一扇門，余皓的法杖發(fā)出光，照亮了民居內(nèi)。

“是個賣糖的商店?！睂④娕c余皓對視一眼，店中結(jié)滿了冰雪，NPC被凍成了冰雕。余皓突然注意到了，墻角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飛速地退了出去。

那是一個觸須般的黑影。

“將軍？”余皓將法杖上的光照向墻角。

“嗯？”將軍正在咬一塊結(jié)冰的巧克力，怎么啃都啃不下來。

“別離開我太遠?！贝蠛镒雍卣f。

余皓不大確定是他的幻覺還是實物，將軍把一整板酒心巧克力揣著，試圖讓它融化，又說：“去別的地方看看?！?/p>

街道對面的另一間民居，是個翻糖蛋糕店，余皓幾乎能想像到，這里原本的樣子，應(yīng)當是一條漂亮繁華的商業(yè)街。沿街還有賣童裝的，賣玩具的。但就在將軍端詳一個七層高的大蛋糕時，余皓又感覺到有點異樣。

這次他發(fā)現(xiàn)了另一條觸須！

“將軍！”余皓警惕道，“有敵人！”

將軍驀然轉(zhuǎn)身，將余皓拉到自己身后，兩人從民居內(nèi)火速退了出來。村莊的商業(yè)街上，風雪突然剎那停了。

四周一片靜謐。

“我覺得情況有點兒不對……”余皓低聲道，“要么先退出去？”

將軍警惕四顧，正要掩護余皓離開村莊時，兩人腳下倏然轟地一震！街道上積雪震蕩，重重擠壓，磚石碎裂，旋即觸須從四面八方升起！

緊接著周遭一陣大亮，靛藍強光照耀了村落，余皓頓時抬起手臂，擋住眼睛，只見港口盡頭的燈塔上空，懸浮著一只巨大的魔眼！那魔眼發(fā)出刺耳的狂笑，聲音竟是仿佛在哪里聽到過：

“看我這次不搞死你們——”

施先生的聲音！

余皓還來不及震驚，將軍已一聲大吼道：“跑！”

然而兩側(cè)民居瞬間垮塌，那只七鰓鰻般的巨大海怪竟是從地底升起！所有觸須同時卷住了余皓與將軍，將軍剛朝余皓撲去，便被觸須卷住，狠狠甩開，轟然撞在民居內(nèi)，撞塌了整面糖果店的墻壁！

余皓被勒住脖頸，頓時喘不過氣來，雙眼緊緊盯著將軍，將軍從廢墟中翻身躍起，抽出長劍，嘶吼著撲向那巨大海怪！

海怪觸須揮出，余皓左手旋轉(zhuǎn)，抓住法杖，按在觸須上，一道雷電貫穿了那觸須，觸須頓時僵硬松脫，余皓朝下摔落。險些掉進那七鰓鰻的利齒中！危急關(guān)頭，他緊緊抱住那觸須。將軍從側(cè)旁沖來，以劍猛斬，奈何卻斬不斷觸須。

“別被它吃了！”

“掉下去會怎么樣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會死！會死！會永遠沉睡再也醒不來了——！”

余皓頓時滿背冷汗，猛力蹬那海怪的巨口邊緣，將軍正在與數(shù)根觸須纏斗，余皓轉(zhuǎn)身，手持法杖，橫里卻一觸手抽來，將他抽得五臟六腑劇痛，法杖脫手，掉進了雪地！

將軍一聲怒吼：“對付這只家伙！咱倆的力量不夠！回現(xiàn)實里去想辦法——”

余皓：“怎么想辦法！”

“叫醒施坭！”

緊接著，觸須鋪天蓋地，朝著將軍與余皓卷去，將軍頭上腳下一個翻身，踏上觸須，朝著余皓飛撲而來。

余皓一轉(zhuǎn)身，將軍修長身體沖向自己，一手閃電般地疾探。

“晚安——！”將軍怒吼道。

余皓眼中現(xiàn)出剎那茫然，下一刻，將軍手中閃出金光，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按在了他的額頭上。

“轟”一聲如同閃電劈進了意識，余皓一聲大喊，從床上坐了起來。

記憶里的最后一幕，是無數(shù)觸須纏向?qū)④?，將他拖向長滿利齒的巨口的瞬間！

余皓馬上翻找手機，不住喘息，撥通了昨天下午，瀟瀟留給他的電話。

電話那頭響起通話等待聲，余皓不住祈禱快接快接！快接啊！無數(shù)景象在他腦海中接連閃過，燈塔上的魔眼、雪地里的蛇、滿是觸須與利齒的海怪、施先生的狂笑……余皓仿佛明白了，這個夢境的主人究竟是誰，以及一切象征物所代表的含義。

一陣恐懼與憤怒感頓時涌上心頭，如果是真的，施坭該有多絕望？！

電話通了。

“喂？”瀟瀟帶著困意的聲音響了起來。

“叫坭坭起床！快叫她起床！”余皓幾乎是不顧一切地吼道。

電話那頭的瀟瀟瞬間也被嚇到了，說：“怎么啦？怎么啦？”

“快！你有她電話沒有？”余皓知道只要施坭醒了，夢境就會瞬間中斷，就像先前他與將軍面對自己夢里的大軍一般，主人一醒，訪客全部都會被強行彈出夢境，將在下一次入夢時接續(xù)。

“我在這兒呢?！笔┷璧穆曇粼陔娫捔硪活^響起，“干嗎？”

余皓總算松了口氣，說：“你在瀟瀟家過夜嗎？”